第4章
“趕緊走吧，一會兒都去上工了，你連人都找不到。”
楊大叔也看出了秦臻的舍不得，連忙在他的肩膀上推了一把說道。
秦臻重新将甜豆豆往自己懷裏又抱了抱，從石頭上站了起來。
楊大叔幫他背着那一筐木柴，也跟了過去。
小葉村的隊長叫葉成田，這會兒剛剛喝完稀粥，正準備去上工。
還沒走出門，就被秦臻給堵住了。
“成田伯，我有事想求你。”秦臻站在門口，有點猶豫的說道。
葉成田有點詫異。
這小家夥到村子裏已經好幾年了，他也是看着他從一個小毛孩長成一個半大小夥子的。
秦臻有多倔，葉成田覺得自己可比誰都知道。
當初他和他妹來投靠父親老秦的時候不過才六七歲，口糧不夠，天天餓得走路都打晃。
作為村長，葉成田不能徇私，給他們發放口糧。
可是也不想看着倆娃娃餓死。
于是只能偷偷的趁晚上從自己家的面缸裏挖一點雜糧面面放到他們窗臺上。
可是只要他往秦家送糧，最多不出兩天，院子裏總會多出一垛子柴，還都會貼着牆根，碼放得整整齊齊。
一次都沒少過。
他都想不明白了，那麽小的一個孩子，是怎麽打到的那些柴，又是怎麽給背過來的？
那時候他們的父親老秦，可是還在住牛棚，連家都回不去的。
這樣的孩子，也會求人？
想到這裏，葉成田連忙按捺下心裏的疑惑，語氣難得溫和的問道：“小臻子，你要求伯啥事兒啊？”
“我撿了一個小丫頭，伯，你幫她找找家吧？”
秦臻小心翼翼的将裹在甜豆豆身上的外套掀開了一個小口，将小團子沉睡中的模樣露出來給葉成田看。
葉成田腦子嗡的一下，怎麽也沒有想到秦臻給自己找了這麽大的一個大麻煩！
可看着他期待的眼神，還有他身後老楊那一臉明顯是想替秦臻說話的，讨好的表情……
他伸手把腦袋上的帽子取下來，煩躁的在頭發上胡拉了兩下，這才沖他們兩個瞪了眼，說了一句：“進來說！”
也不等他們回複，就率先轉身先回了屋裏。
秦臻和楊大叔對視了一眼，連忙跟上。
秦臻将甜豆豆放在了炕上，然後跟葉成田說了撿到她的經過。
想了想，他還是老老實實的說道：“成田伯，這丫頭說她爸爸媽媽都在天上，我想她的意思可能是說……他們都死了。”
葉成田聽得額角不由控制的抖了抖，伸手就去口袋裏摸煙。
摸了半天什麽也沒有摸到，才終于想起來煙葉抽完了，他怕自己看了發饞，把煙鬥給塞炕席下面了。
他轉頭又去炕席下面摸煙鬥，旁邊聽他們說了半天的他媳婦桂花嬸兒已經打開了包裹着甜豆豆的舊外套，啧啧的稱贊了起來。
“哎呦這丫頭長得可真俊啊！我這麽些年了就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好看的小丫頭。你們看看這眼線有多長，不用說就是一雙大眼睛。還有這皮子白的，我的天，就跟那母羊擠出來的奶一樣！咋有這麽好看的小女子呢！”
聽了桂花嬸兒的話，幾個男人也都忍不住将頭湊過去細瞧。
秦臻之前是看了甜豆豆的樣子的，只是那時候她就是個小哭包，他都沒仔細看她的臉，就看見眼淚鼻涕了。
現在，越看就越舍不得了。
而葉成田已經摸出了煙鬥。
他将空煙鬥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過了過幹瘾，又仔細的盯着甜豆豆看了半天，這才轉頭看向秦臻：“她親口跟你說她爸媽都死了？”
秦臻搖了搖頭：“沒，她就說爸媽上天去了。”
葉成田沒有說話，像是陷入了思索。
而旁邊的桂花嬸兒卻不相信：“要是爹媽都死了，她咋還能長得這麽胖墩墩的？咱這村裏村外的孤兒我見的多了，哪兒有養得這麽嬌的？這娃娃一看家裏條件都不會賴！”
“那或者是……剛死？”旁邊的老楊忍不住插話。
“能大晚上把她丢到山上的，住得都不會太遠，最近也沒聽說誰家一下子死絕戶了啊？”葉成田搖了搖頭，不緊不慢的說道。
這話在理，一時間大家都找不出理由反駁。
房間裏頓時變得安靜了下來。
眼看到了要上工的時間，葉成田第一個站了起來：“都幹活去！小丫頭先留在我家，下工後讓你嬸子抱着去給村民們都認認。這麽大的丫頭了，要是附近的，總會有人認識。認出之後讓他們家裏人來領走。”
他的話音沒落，桂花嬸兒的臉色頓時就變了：“強子今兒還發着熱呢，我哪兒有功夫去給人認孩子？”
強子是他們兩口唯一的兒子，歲數和秦臻差不多大。
可因為懷他的時候正趕上災荒，生下來就弱，這麽多年一直病殃殃的。
這不剛一變天，就又開始發燒咳嗽了。
“我忙完就回來了，能耽誤你多大功夫？讓你幹啥就幹啥，別叽歪！”
剛說出的話就被老婆給怼回來，葉成田也惱了，朝着桂花嬸吼道。
桂花嬸撇了撇嘴，沒有再吭聲，可是臉上的神色卻淡了很多。
葉家兩口子吵架這種事天天都發生，大家都習以為常了，根本沒人在意。
而秦臻更擔心的是：“伯，那要是沒人認識這個小丫頭呢？”
葉成田頭也沒回，将煙鬥重新放回到炕席下。
這才不緊不慢的回答：“真沒人認識，就看看誰家願意領回去養着！”
他這話的意思，其實就是已經在向秦臻承諾，這丫頭的事兒他會管到底。
不管是送回家還是給她重新找個人家，都不需要秦臻再操心。
秦臻當然聽得出成田伯這是在幫自己。
感激的朝他鞠了一躬，連着說了好幾聲謝謝，這才背着自己的筐子朝家跑去。
他得趕緊把柴放回家，可不敢耽誤了喂豬。
而桂花嬸，在男人們都離開之後就罵了起來。
只是她罵也不敢大聲，只是自己恨恨的在屋子裏小聲罵。一邊罵，一邊将甜豆豆又往炕尾推了推。
離炕頭她家小兒子睡的最暖和的地方更遠一點。
伸手摸了摸強子的額頭，還是有點燙手。桂花嬸愁得手在腿上直搓，卻全然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
咬了咬牙，她将兒子的被子又掖了掖，轉身去廚房準備給他攪一碗白面糊糊。
桂花嬸走了沒一會兒，甜豆豆就睡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