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火拼
? 收編時間定在九月二十八,再過兩天就是農歷十月一,也就是民間說的鬼節。秋葉紅覺着不吉利,火頭倒想得開:“他奶奶的,真出事死了也正好趕上鬼節,好,好,早死早托生。”秋葉紅伸手捂住他的嘴,不讓他再說晦氣話。
牐犉涫蹬K玖钚睦镆膊惶な擔他問秋葉紅:那個姓林的究竟靠住靠不住,你為啥能相信他?直到秋葉紅說明林副官是城裏“鴻運布店”林老板的大少爺,他們不會拿自己的身家性命來冒險時,火頭才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
牐牭惹镆逗煲懷鋈ィ火頭便把二當家的叫來,如此這般地吩咐了一遍。
牐牷鹜凡⒉簧擔他是從死屍堆裏鑽出來的呀,啥事沒見過?俗話說得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牛司令的人生理念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任何時候都要給自己留條後路。他斷定秋葉紅并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也絕不會故意把弟兄們往死路上引。但是當他得知林副官的出身以後,心裏便多了個心眼:有其父必有其子。自己必須多準備一手,以防萬一。他給二當家是這樣安排的:到了收編那天,先由他帶一部分弟兄進寺裏察看情況,而二當家的則帶一部分人馬隐蔽在另一條山路上,準備随時接應。等牛司令确認寺裏一切正常時再發信號給山下二當家的帶人上去。這樣即可以防止被一鍋端,又能相互之間有個照應。一旦弟兄們會合之後拿到了裝備,保安團想對他們玩花招也來不及了。火頭推斷:除去留守縣城的以外,對方能調動的兵力最多不過六百多人,這些草包不經打。
牐犈K玖钏尖猓好揮兇約赫饧赴俸諾苄置淺叛,他火頭的腦袋就不會安安穩穩地扛在肩膀上;而眼下這些弟兄們的生死也都操在了他的手裏。要是這一錘子的買賣做砸了,大夥全跟着玩完。可是開弓沒有回頭箭,事情到了這種地步,想退也來不及了,沒法跟弟兄們解釋呀,大家都眼巴巴地等着進城去享榮華富貴呢。拈來拈去火頭覺着還是得和秋葉紅好好說說,因為這件事牽線搭橋是她,成不成也在她。
牐犂吹角镆逗斓奈堇铮見她正在收拾衣服細軟,這些家當都是火頭明正言順送給她的,所以她也不用背着他掖掖藏藏。
牐牷鹜沸哈哈地說:“我的心肝,你這是急着進城當團長太太呀!”
牐犌镆逗煲殘α耍骸澳阏馔飛牛,還想讓我在這山溝裏陪你過一輩子?”
牐牷鹜诽玖絲谄:“我還是對林副官不放心哪。”
牐犌镆逗於核說:“牛司令啥時候也學會前怕狼後怕虎了?”
牐牷鹜釩迤鹆癡色說道:“秋葉紅,你是不是真的忘了,你們吳家和林家有過那個、那個……”他一時不知咋說才合适,因為他不想把自己也扯出來。他想不通的是:秋葉紅為何面對殺父仇人如此無動于衷,是真的不知道詳情,還是深藏不露?
牐犌镆逗烊次笕銜火頭欲言又止是由于知道她和林志斌過去是情人,現在正為這事兒吃醋呢,便有些難為情地笑着勸火頭:“那都是陳年爛芝麻的事兒啦,還提它幹啥。莫不是我還沒把你伺候好嗎?”火頭這回沒開玩笑,他逼問秋葉紅:“你真的相信林副官?”秋葉紅也收斂了笑容:“這關系到幾百人性命的大事兒,我能當兒戲?你要是真不放心的話,收編那天我跟你去”
牐犔了這話火頭忽然想開了:既然秋葉紅知道了吳林兩家的血海深仇,都不把它當回事兒,自己這是操的哪門子心呢?只要收編的事兒真的搞定,她秋葉紅算得了什麽,一個買身的妓女罷了!如此蛇蠍心腸、恬不知恥的女人,還何必跟她講江湖義氣!------想到這裏,火頭陡然心中生起一陣反感,他不再像往常那樣糾纏秋葉紅,而是神色冷漠地走開了。
牐犖堇镏皇O慮镆逗齑舸舻乜醋嘔鹜返腦度ケ秤埃茫然不解。
……
牐犑氈嗳缙诮行。
牐牼旁露十八那天晌午,牛司令帶着百十號弟兄趕到栖雲寺時,劉縣長、胡團長、林副官以及寺裏的方丈明空大師早已等候在山門前。一陣虛心假意的寒暄過後,縣長劉大臉看看火頭身邊隊伍的人數,話裏有話地問道:“牛當家的手下不會就這麽多人吧?”牛寶柱坦然回答:“不錯,還有部分弟兄正在收拾寨子裏的家當,随後就到。”說着話鋒一轉反問:“劉縣長今天派了多少人來迎接兄弟我呀?”劉縣長一時語塞,他吱唔道:“保安團是來了些弟兄,不過這都是為了牛司令的安全考慮呀!你不會不知道,如今這山上游擊隊神出鬼沒,利害啊!”說着朝林副官使了個眼色,林志斌忙說:“牛司令遠道而來,路上辛苦了。有話請進寺裏說。”說着讓衛兵招呼牛司令的手下找地方歇腳喝茶。
牐犚話锶慫鄧敵πΦ亟了寺門。
牐牻舭ぴ诨鹜放員叩那镆逗焐泶┳仙金絲旗袍,塗脂抺粉,打扮得像個官太太,格外引人注目。胡團長胡大牙色迷迷的兩眼打一開始就在她身溜來溜去。還故作不知地問牛司令:“這位是……”,火頭看了林副官一眼粗聲粗氣地說:“我老婆。”胡團長連聲說失敬失敬。
牐犓呂锲驕踩緋#只是香客好像比以往多些。通向後面積善院的大門緊閉,明空大師說過兩天就是鬼節了,僧人們正在作法場,不便外人入內。胡團長提議先去看看發給牛司令的裝備。來到寺院西側的羅漢殿裏,一箱箱的槍支彈藥堆得小山似的,火頭眼前一亮,喜上眉捎,忍不住打開箱子拿出一支嶄新的“漢陽造”擺弄起來。當了多年的土匪,很多弟兄們手裏拿的除了大刀片子,就是破爛不堪的老套筒。胡團長趁機在一旁說:“這些軍需馬上送給牛司令。另外劉縣長在客房略備薄酒為你接風,是不是請老兄現在就入席?”牛寶柱忙點頭說好好,心存的戒意解除了一多半。
牐牼葡上劉縣長為了讓火頭放心,拿起桌上那把雕龍镌鳳的酒壺,親自斟滿三杯酒先幹為敬。借着酒勁感嘆道:“老弟這一歸順,我的日子就好過多了,撫寧縣的百姓也能睡上安穩覺了。”火頭臉上有點挂不住,站起身雙手抱拳,話裏有話地說道:“兄弟我也是被逼無奈,有道是官匪一家,日後還望劉縣長多多關照!”這句話把劉大臉掖得直打咯。胡團長出面打圓場:“過去的事不提了,現在都是自家弟兄!喝酒喝酒。”說着轉身給秋葉紅倒酒,不住口地稱贊她是女中豪傑。秋葉紅見慣了這種勾心鬥角暗藏殺機的場合,沒有絲毫膽怯,她只想看看林志斌到底是何用意。但林志斌的目光總是躲躲閃閃,不敢正視她。
牐犝馊們镆逗煨睦锸分擔憂。牐
牐牼菩蘇濃的火頭對此似乎毫無察覺。
牐犓猜拳行令,喝得滿臉通紅,放肆地和劉縣長、胡團長開些沾腥帶葷,顯骨露肉的玩笑。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給他的酒裏下了藥,無論秋葉紅怎樣使眼色,他也沒察覺。就這樣鬧騰了兩三個時辰,劉縣長掏出懷表看了看,又從提包中抽出一張紙,似醉非醉地對牛司令說:“老弟,這是委任狀,時候不早了,你的人也該到了吧?”此刻的牛司令已是徹底放松了警惕,他醉眼矇眬地吩咐身後的馬弁:“去,去,去放三聲铳,讓山下的弟兄們上來領,領……”話沒說完便爬在酒桌上。那兩個馬弁倒也機靈,見事頭不對就要掏槍,但沒等他得手,胡團長手下的幾個衛兵蜂擁而上,将他倆制服。
牐犝庖凰布涞耐槐淙們镆逗炷康煽诖簦當她從恍忽中清醒過來之後,氣憤交集地撲向林志斌:“你,你怎麽能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兒?不是說好了要收編嗎?”林志斌抓住她的兩只手,勸解說:“火頭這種人不能相信!”秋葉紅帶着哭腔喊着:“難道你們就能相信嗎?”劉縣長怕外面火頭的人聽見動靜,在一旁圧低嗓門厲聲喝道:“這個匪婆子,留着也是個禍害,殺掉算了!”林志斌忙說:“先別急劉縣長,把她交給我吧。”說着把極力掙紮的秋葉紅拖到了內堂。
牐犝獗吆團長用槍逼着火頭的馬弁放了三聲火铳,又假傳命令要弟兄們排隊到後院領軍需。一進院面對他們的卻是一片黑洞洞的槍口,土匪們想拼命,可是進院前不少弟兄想着要領新槍了,都把舊家夥丢到了外邊。結果在一陣密集的彈雨中,百十號人頓時屍橫遍地,命喪黃泉,每個人身上都被槍子打成了麻蜂窩。偶爾有幾個沒斷氣的,還被補了槍。
牐犐較露當家的聽見約定好的三聲铳響,以為真是牛司令的信號,指揮着弟兄們高高興興地往山上趕來。沒多長時間又聽見寺裏槍聲驟起,覺得不對勁,想往回撤時已經晚了。保安團上下一堵,前後夾擊,機槍步槍手榴彈,鋪天蓋地而來。兩邊是立陡光滑的石壁,真正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一時三刻這夥土匪也成了冤死鬼。
牐牬雍崞呤八的死人身下,稠乎乎的鮮血順着彎彎曲曲的山路一直流淌到山腳。
牐犝庖徽癱0餐糯蠡袢勝,慶功宴就擺在弘德殿前的空場上,隔壁是堆滿死屍的積善院。團丁們山吃海喝折騰到半夜,胡團長下令清理現場,以免玷污佛門勝地。為了省力他們把一具具屍體,隔着圍牆扔到了寺外的青泥河裏。幾百具屍首差一點把河道都堵塞了。聽說從那以後青泥河流的一直都是紅水,刺鼻的腥臭味在河面上飄蕩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