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
王洙以前也沒養過狗,也沒機會養狗,以前在銀作局,掌印太監養過一直土狗,奈何那土狗一見到生人就玩命,掌印太監怕出事,沒養幾天就送出宮了。
王洙将那狗交給曲露,自己颠颠跑到銀作局去找老相熟打聽怎麽養狗。
經驗豐富的太監告訴王洙八哥犬是一種非常溫順、友善的犬類,比較貪吃,毛很短很好洗澡,自己也比較愛幹淨,而且懶洋洋的不怎麽好動,特別好照顧,很适合王洙這樣沒有經驗的新手。
就這樣,在這位太監的鼓勵下,王洙更加悲催的生活開始了。
她本來就是負責景德宮院落灑掃的工作,天沒亮就要起床去清掃落葉,此時正值深秋,一陣風吹來樹葉嘩嘩掉,王洙就跟在後面撿,早晨困得要死,人還沒睡醒就要滿院子追着落葉跑,跌個跟頭撞個頭的事真是太常發生了。天黑了,她又要出來最後掃一遍地,同樣都是小太監,拿着一樣可憐的俸祿,人家就過的優哉悠哉,她就要起得比雞早、睡的比狗晚,這是什麽人生啊!
也只有曲露這樣更悲催的人可以讓她感到安慰了。
其實也沒什麽好安慰的,人家曲露是樂在其中,她可是郁悶得要死。以前也就早晚比較累,大白天的去輪值屋裏轉轉還是很悠閑的,現在倒好,早晚還是那麽的辛勞,白天的時間卻要奉獻給一條狗。
不不不,晚上的時間也奉獻給它了。
她要伺候這狗吃、伺候這狗喝、還得陪這狗一起玩耍、做這些事情的時候還要躲着孟詢,因為孟詢不要看見這只狗。
他不止一次警告過王洙,要是讓他看見這狗,他就先把王洙喂狗,再把這狗一起吃了。
月上眉梢、更深露重,王洙在硬梆梆的床鋪上打了好幾個滾,最後實在忍不住了,對窩在角落的那個家夥無奈道,“老兄,你能別打呼嚕了嗎?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那家夥無動于衷,王洙光着腳就下了床,揉了揉阿夠的頭,把它吵醒了。
這只八哥犬的名字叫做阿夠,是孟詢親自起的。當初王洙去請孟詢給這八哥犬起名字,孟詢頭都沒擡,“狗不叫狗,叫什麽?”
王洙:“……”
于是,王洙自作主張,給這個八哥犬起了個諧音名字,叫做——阿夠。
阿夠被吵醒感到很不爽,打了個噴嚏又趴下接着睡,王洙又摸摸它的頭,由不得感嘆,“我記得你剛來時還沒這麽胖這麽大了,這才一個月,你的肉就厚了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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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夠平時很喜歡王洙摸它的頭,但是它現在在睡覺,對王洙這種自己睡不着也不讓它睡的行為感到很不齒,所以耐着性子站起來晃了晃圓滾滾的身子,跑到另一個牆角窩着睡覺去了。
沒一會兒,阿夠又打起了呼嚕。
王洙這次沒去吵它,而是幽幽的感嘆,“你身上肥的那圈肉都是我掉的啊!早知不給你吃那麽多好吃的了,長了那麽多肉,呼嚕打的越來越響。”
阿夠沒理她,王洙只能識趣的回到床上,她四仰八叉呈大字型的躺在床上,感受着一個人霸占着一張床的快感。被分到景德宮,還有一個好處就是可以自己一間屋子了。
一開始在銀作局打雜時睡的都是八人大通鋪,她每天睡在“男人”堆裏,從來沒睡過一個安穩覺,又是擔心自己女兒身被發現,又是被那幾個不是男人的男人的呼嚕聲吵的睡不着覺。
後來還是托關系走的後門,被分到了一個二人間,同住的那個小太監神神叨叨的,喜歡研究什麽易經八卦算命的東西,每天要在清晨去采集露水,還說這是聖水,每次求王洙幫忙的時候都拿這“聖水”賄賂她,王洙說你還是自己留着吧,我洗澡的時候你多在外面待會兒就行。
這個神神叨叨的小太監表示理解,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一面,他覺得王洙不為人知的一面就是不喜歡別人看她的身體,所以同屋十年,王洙還真沒被人看過身體。
算算進宮都十年了,當年要淨身的時候,她自己給自己大腿根來了一下,瞬間血流成河,然後滿身是血的跟淨身的公公說她自己已經解決了,淨身的公公不信,非要她脫了褲子檢查檢查,幸好那時候發生了一個小插曲,分散了那幾個管事公公的注意力,然後王洙就理所當然的站到了被割完的那一列。
後來那一列的人被擔架擡走關在一個院子裏,供吃供喝供藥,個人管好個人,最後看誰能活下來,活下來的就能做太監了。
但是能活下來的只占了不到一半,有的人因為失血過多或者切壞了就死了,只能說,想做個太監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還得看個人造化。
王洙覺得自己不算是老天爺喜歡的那種人,老天爺喜歡的人應該是孟詢或者許玉君那樣的,自己不用出什麽力就可以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而她嘛,好像也不是老天爺讨厭的那種人,如果老天爺看她不順眼,她根本就不能活到現在。
她只能說是被老天爺逗弄的一種人,每次都讓她陷入絕境再拉她一把,這樣也不錯,她常常會産生一種自己真是踩了狗屎運的感覺。只是不知道老天爺這回還幫不幫她,因為再過一個月就是驗身的日子了。
進宮的太監每五年都要驗身一次,因為有時候去根會去不幹淨或者重新長出來,為了防止太監淫/亂後宮所以宮裏有這麽一個規矩。上次驗身還是五年前,王洙是買通錦衣衛副使蕭狄去打的招呼,自己又掏了不少銀子打點,可這回,蕭狄奉旨辦差去了估計回不來,她另一個朋友太醫院醫官謝太醫也不在京城,不知道去了哪裏,她現在又是一窮二白,這倆人要都不回來,她可就要玩完了。
王洙胡亂想着,迷迷糊糊就睡着了,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門是半敞着的,冷風嗖嗖吹進來,王洙一個激靈就坐了起來,看了看那幾個熟悉的角落。
阿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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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詢實在是太無聊了,坐在院子的井口邊上數花瓣,無所事事之際真好看見一個小畜生一颠一殿的朝自己跑來。
孟詢一個趔趄差點沒掉到井裏去。
阿夠停在離孟詢五步的位置,仰着頭看他,水汪汪的大眼睛滿是純良無害。
“小畜生!你可別過來!別過來!”孟詢很驚慌,哆哆嗦嗦往後退。
阿夠連打了好幾個噴嚏,一扭頭颠颠的跑了。
孟詢不幹了,“去哪?回來!”
孟詢又去追阿夠,他越追,阿夠跑的越快,一人一狗在院子裏玩起了貓捉老鼠的游戲。
孟詢跑的沒有阿夠快,但兩個人相差太遠的時候,阿夠會特意停下來等等孟詢,等孟詢快要追上他的時候阿夠再輕松地起跑。
孟詢覺得自己受到了羞辱。
他停了下來,阿夠也停了下來。孟詢摸摸下巴,做了個往左跑的假動作,然後迅速換了方向,如此一來一下子就捉住了阿夠。
他把阿夠抱起來,哈哈哈哈的笑,“蠢貨,被我捉到了吧,傻狗就是傻狗。”
孟詢找了根繩子給阿夠套上,打算大發慈悲遛遛狗,他牽着阿夠圍着院子跑,自己還覺得挺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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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洙發現阿夠不見了,吓的襪子都沒穿就出去找。
要知道,這可是丞相千金、未來很可能成為七皇妃的女人送的狗,王洙不願意承認,但是不得不承認,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這狗的命比她還要值錢。她要是把它弄丢了,就算不死,以後也不用混了。
王洙抓着個游蕩的太監就問看沒看見阿夠,景德宮的太監都是那種老老實實沒什麽眼力界的人,腦子裏就知道自己那點破活兒,哪裏看的見其他東西。
王洙要崩潰了,但是一想景德宮宮門口有人守着,怎麽說也不會出了景德宮,應該還在宮裏,就是不知道去了哪。
應該不是在某個太監那裏,她沒和人結仇,這個宮裏的人又傻,應該不會把狗藏起來害她;有可能在哪個小角落裏貓着,阿夠最喜歡縮在牆角曬太陽;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遇見了大瘋狗孟詢,這就是萬幸中的不幸了,狗能找回來,但離死也不遠了。
她連跑了好幾個院子都沒找到阿夠,最後只得跑到孟詢的院子,穿過抄手走廊,她看見了什麽?
孟詢手裏牽着跟繩子,繩子另一端是阿夠,一人一狗在院子裏很歡樂的嬉戲玩耍。
而且,是阿夠在前面跑,孟詢握着繩子跟在後面,這副狗溜人的畫面,王洙真是不忍心看了。
阿夠似乎聞到了王洙的氣味,朝王洙這方向跑,在她腳下停了下來。
孟詢跑的氣喘籲籲地,把繩子遞給王洙,難得的沒有發怒,“這狗崽子精力真旺盛,體力比我還好。”
王洙有些窘了,拿自己和狗比,七殿下還真是不拘小節啊!
孟詢今日心情不錯的樣子,一額頭都是汗,在陽光下金光閃閃的,看起來很陽光,很英氣。
王洙跪下先為自己的失職請罪,孟詢只知道逗狗,也不知道聽沒聽見她說話,最後忽然想起來什麽似的,“那個誰,你叫什麽名字來着?”
王洙:“……”
王洙算是知道自己混的多失敗了,跟了主子小半年,人家都不知道她叫什麽,這是多沒存在感……
“奴才王洙。”
“哦哦哦。”孟詢最後拍拍阿夠的頭,對王洙道,“那個王豬,你帶着狗下去吧,給它吃好點吃胖點。”這樣他就不會跑不過狗了。
王洙抱着狗趕緊跑了,孟詢搖頭失笑,王豬,還有人起名叫豬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