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上篇·與蘇蘇(重複)
初次的見面,是在第287屆獵人考試中。作為一個時刻應保持低調的殺手,他謹遵家訓,用念釘為自己易了容——雖然結果并不盡如人意.。
瞧那張插滿了釘子的、被拉長的怪臉,以及頭頂那幾撮黃綠的發!……哦,不,也許,他的确實現了低調,因為這張人人得而誅之的醜臉足以讓任何人見了一面就恨不得自插雙目再也不看第二眼。
總之他初登場的形象成功讓包括她在內的衆多考生以“保護眼睛的純潔性”為目的将他刻意忽略——尤其當這個張口閉口“咔噠咔噠”的怪人與有名的嗜血變态殺人狂西索“和平交流”後,她打量他的眼神已經不能用獵奇而該用驚悚才适宜了。
接下來一關接一關的考試中,憑她這樣的廢材體質,即使秉承着“抱緊考官大腿”的政策,也難以避免地傷痕累累,連停下來喘息的功夫都沒有。理所當然地,她把這個傷眼睛的家夥抛之腦後——直到多災多難的第三場考試。
從塔頂的暗門跳下時,她進入黑暗的一瞬間想到了很多,關于在下面等着自己的,會是陷阱、考生、猛獸……亦或是另一次穿越?
——盡管她的心意偏向後者,但她也沒忘記自己一向不被幸運女神眷寵的事實。當柔軟的小屁股狠狠着陸在硬梆梆的石板上後,她愣是止住了眼角那顆小淚滴,擡頭傻傻地打量狹小的石室,連帶着,将傷眼的釘子先生盡收眼底。
沒能如願穿回去,換在以前,她應該失望的。不過,對于連希望是否存在都無法确定的此時的她而言,怎樣都好,只要不死……
于是,她出乎意料地對釘子先生張開了雙臂,擺出“求抱抱”的撒嬌姿勢,臉上笑得燦爛。
【不要哭,越是痛苦,你越要笑得春華妖嬈!】
“可以幫幫我嗎?兩腿太痛,站不起來了……”
雖然這麽說,她的目光卻是直直穿透了色彩壓抑的天花板,落到了某個難以割舍的空間。她并沒有安分地坐在原地,而是不停嘗試着用顫抖的雙腿站起,臉上挂着大大的笑,顯得剛才的求助,誠意全無。
哭是為了什麽?為了宣洩?——這是當然!但是,它同時也是潛意識中希望獲得憐憫、同情、關愛的表現。那麽,對于心如死灰的自己,對于無依無靠一如塵埃的自己,哭泣還有什麽意義?
人是在一次次的跌倒中獲得成長的,只是,不被眷顧的自己,未免跌的太多,走的太短……
——這一切現在進行時中的胡思亂想被一雙溫暖的手輕輕的攙扶所打斷。驚詫擡頭的瞬間,她已經被扶起身,被那個傷眼的釘子先生。她不自覺地低頭打量那雙溫暖的手,白皙修長,有着薄薄的繭,指甲圓潤晶瑩,修得很幹淨。
【是一雙透露着主人的自律的手呢。明明看起來不太像的樣子……】
她愣愣地想,忽然就對手的主人擠了個虛弱無比的笑——雖然很弱氣,但是的确出自真心的、軟軟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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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噠咔噠噠。”
釘子先生小小的頓了一下,放開了扶着她的手,遞過一只腕表,示意她戴上,并指給她看旁邊的屏幕。
“兩人同行之路”——這條路的名字。顧名思義,這是需要兩人配合的一條路——這是對普通人而言。
可惜的是,雖然她足夠普通,同伴釘子先生卻是不折不扣的牛人一枚。似乎看出了她的廢材,釘子先生也沒廢話,待她戴上腕表,就頂着一張吐槽不能的臉,對着她做出來剛才還屬于她的動作——求抱抱!
饒是她再陰沉淡定寵辱不驚,還是忍不住嘴角抽搐迅速捂眼——這是要鬧哪樣啊!反差萌嗎?!OTZ
于是釘子臉理也不理眼前這個明顯搭錯了筋的家夥,幾步上前扛起了她,順便替她按下了開門指令“〇”。
【啊啊啊,原來不是“求抱抱”嗎……】
她呆愣愣地伏在釘子臉同樣釘滿了大頭釘的肩膀上,強忍着釘子壓迫柔軟的腹部的疼痛,一聲不吭,很乖順,也很茫然。
釘子臉的确非常人,即使肩扛一枚只有體重還處于差強人意範疇的廢材,依然健步如飛,奔跑在布滿機關的甬道內。只有偶爾的歇息停留,向她傳達着“眼前這家夥到底還是人類嘛”的信息。
……很久以後、待她把他了解得通通透透後,再回首看待,才發現,對于體力超常的他,這小小的休憩,只是對方溫柔的體諒,對她的肚子的——當然,這是後話,很後很後的……
總之,撇去冗長無趣甚至有些煎熬的過程,她總算活着在那蹂躏人肚子的肩頭安穩地待到了考試結束。那時,離考試開始才過來一天不到。出乎意料的是西索和那個話唠的半藏早已到達。
理所當然地,他撇下了她,走向了正在堆疊撲克金字塔的小醜。
她舒了口氣,才發覺,釘子先生和小醜西索,那獵奇的扮相,真的十分相配。她立刻被腦海中的不和諧聯想打擊到了。于是,她理所當然地找上了話唠半藏,聽他胡吹瞎講侃大山。
接下來的考試很平靜地度過了。釘子先生一直很低調,除了在亞摩利三兄弟挖寶時忽然冒出腦袋把人家吓了個夠嗆外,甚至連之後緊張的避難準備工作都沒有參與。拖着一具廢材的身體,她盡力為了衆人東奔西走,累得夠嗆的同時也被吓得夠嗆,早已沒了經歷回憶起那個吓人的釘子人。
她又開始想家了,尤其在經歷了危險的暴風雨後,她格外懷念那遙遠的港灣。
然後,在第四關的戒備島,幸運地弄到更加廢材的對手(他的廢材度讓她覺得對方能挺到現在真是個奇跡!)的號碼牌後,她躲到了樹頂上——爬樹,倒也算她為數不多的技能吧。
也許是不甘被遺忘,出乎意料,在上面呆了不久後,她忽然看見了不遠處那個釘子先生的華美蛻變:只是拔了幾顆釘子而已,他的頭顱一陣扭曲,忽然就由莫西幹頭科學怪人變成了黑長直大眼睛美男!
驚悚已經不足以表現她的訝異了,此刻她有的只是以頭搶地的沖動。
在絕望的人眼裏無論多麽美好的東西都會被看出絕望的意味。哪怕此刻正以手為鏟刨坑埋自己的釘子先生長得再符合她的審美,哪怕她的萌點一再被戳中,她仍是從自己的心裏讀到了幾絲不安與憂傷。
為什麽呢?她尚且稚嫩的心完全讀不懂,但毫無疑問,她不喜歡他的眼神。
明明是很大很美的一雙貓眼,卻那麽空洞死寂,沒有一絲神采,如同無機質的玻璃。
是什麽經歷,才給這雙眼睛蒙上了揮之不去的空虛?
懷揣着好奇,她發揮一如以往的堅韌,挺到了考試最終回。
——“殺手不需要朋友!”
終場考試對決時,釘子先生出乎意料地在那個銀發的漂亮少年面前現出了原貌。兩張極相似的臉,讓她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原來,釘子先生是個殺手,而且是世界第一殺手世家的長子伊爾迷揍敵客!
【這個姓要是譯成中文還真挫……話說,這個弟弟離家出走哥哥易容相伴最後還威脅弟弟齊全回家的狗血戲碼到底算什麽呀!】
【不過,還真讓人羨慕……】
她默默想道。
當局者迷,盡管那個叛逆的弟弟仍是一臉不敢反抗卻內心不服的表情,旁觀的她卻能輕易看出這個眼神荒蕪的男人到底有多麽愛自己的胞弟。——是的,似乎是把所有屬于人的情感全部轉移到了親情上,只有在面對自己的弟弟、提到家人時,伊爾迷的黑沉眸底才會有一絲亮色。
【其實,這個人和自己有點像呢……】
她心裏忍不住這麽感慨,然後又被自己吓了一跳。
【不,其實是不一樣的……因為,家人這種東西,我早已沒有了……】
才一會兒消沉情緒再次籠罩了她。于是,這副“兄訓弟”的場景在她看來居然有種異樣的溫情,她有些羨慕、甚至嫉妒那個叫“伊爾迷”的男人了。
不過,看到面目精致的弟弟臉上混合了痛苦、驚恐與絕望的表情,她很快收起了那絲微妙的不良情緒,轉而開始同情那個吃力不讨好的大哥。
這應該是個寡言的人,尤其在在意的人面前。他暗自為弟弟考慮了一切可能的情況,最後指給了弟弟一條最好的路,但是他并不多加解釋,只是一味使用恐懼與武力逼迫弟弟放棄朋友——是因為不善言辭?
不,更像是羞于開口。那種用相反的負面态度掩飾羞怯的行為,她也曾有過啊!
殺手不需要朋友嗎?大概是吧……朋友,那種暧昧不明的存在,可能是最大的助益,卻也可能成為一個殺手最大的軟肋。甚而,來自朋友的背叛,遠比敵人可怕得多。所以,伊爾迷才收斂了一切情感,成為一個除了家人和戒尼外什麽都不關心的賺錢機器嗎?
她覺得綜合前世看過的警匪片,這個結論的得出其實很容易。要說區別的話,警匪片是高于生活的藝術表現,而眼前的矛盾,卻是刻入骨髓的真實悲哀……
【但是,這些又與我有什麽關系呢?】
發覺自己無意識間望了那個大黑貓一樣的男人好久,她慌亂地別開了眼神,盯上了自己傷痕累累的足尖。
【我只是無意間闖入的過客……】
她明亮的眼神開始黯淡,裹在纖小足尖外的白色帆布鞋,看不出原色的、沾染了泥水、血水的那雙屬于過去的存在,終于也染上了淚水的顏色——
【這裏,沒有什麽東西屬于我……】
…………
她沾了“兄訓弟”的光,不費吹灰之力獲得了獵人證。不久,她通過了培訓,離開了考試會場。
直到再次踏上一個人的旅途,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這個黑色大貓般的存在,不知不覺間占據了自己太多的心神。
不過,這并不令她反感。
她只是一個人孤單地游走在這個世界,用平靜、淡漠而冷然的視線觀察一切就如觀看一部電影。然後,偶爾會想起那個與己相似男人,便不自覺地回憶有關他的每一個細節,不自覺地微微笑,最後,不自覺地再度消沉……
這樣的生活,她不喜歡,也不讨厭。不過,可以将注意力集中在除了家以外的東西上,總也令她慶幸。
很快,單獨旅行的日子到了頭。她遇到了協會下放的念能力老師,開始向對方學習念。
那并不是任何一個廢材可以輕易學會的東西,可現在的她甚至連死也不怕——因為死亡或許意味着回家的機會,艱苦的修煉又能算得上什麽?
她甚至要求老師強行替她打開精孔。可惜或可喜的是,她挺了下來,并沒有死去,并因此學會了念。
修煉之餘,她開始更加頻繁地想到那個有着荒蕪眼神的男人——想着他是不是也這樣經歷過身心的折磨,是不是同自己一樣流過血與淚,是不是也這樣若有若無地思念過一個并不熟識的人……
想着想着,她會忽然勾起虛弱的笑意。
她甚至額外大動幹戈,通過老師調查到屬于對方的一些隐秘資料——雖然她暗自鄙棄過自己這無意義的舉動。
伊爾迷似乎是操作系的念能力者。這個念系的人,一般不太在意他人眼光,這麽想來,他那個怪人造型的出現倒也符合其作風呢……
她常這樣想着,輕輕地笑,微犯花癡,即使那份好心情很快就會消散無蹤。
她首次有了想要看着某個人的感覺——想要一直注視着對方的背影,目睹他身邊的一切,似乎只是這麽看着,就可以從他身上獲得力量,讓一個人不斷前進的力量。
【那是一個與自己類似卻又迥乎不同的男人!真是強大的存在……】
她微有些不甘:同樣摒棄了無謂的情感活在世上,她無時無刻不在迷茫着,于矛盾中尋找着存在的意義;而他卻已經早早劃清了在意與漠然的界限,活在自己劃定的世界裏,自在,逍遙,優雅。
于是,在做完水見式後,她并不驚奇地發現,自己的念能力是特質系的“注視“。
【哦,好吧,至少這樣就可以……】
如是想着,她潛心修煉,終于掌握了“注視“的發動,學會了通過漂浮在空中的隐形眼球看見千裏之外的他。
真是個單調的男人,每天工作,也不找女人,生活千篇一律,殺人也一擊斃命,玩不出什麽花樣,只是——喜歡吃甜食?!這可真有喜感,也很可愛……
她終于定居在某個小小的城市,用自己的念能力得到情報,換取生活費。
閑暇之餘,她會接通伊爾迷身邊的眼球,用他忙綠抑或清閑的背影裝滿自己的視野,同時也填滿一整個寂寞的心。偶爾對方一個回頭,那掃來的銳利視線,那長發四散飛揚的驚鴻一瞥,即使并不是為自己綻放,亦足以在她蒼白的腮上點染暈紅。
作者有話要說:
點進這一章的妹子,閱讀請慎重,因為這一章純粹是為了喚起回憶+制造氛圍而貼上的。結局A和結局B的前半部分是相同的,主線內容完全可以共享,但那樣再點一遍第一、二章未免太麻煩,所以我就為了想再看看主線、醞釀醞釀情緒的妹子弄了這一章。
現在,對主線有印象的妹子可以直接進入下一章結局B了,不怕煩想看的請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