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魔慈悲甜

第40章 尋找狌狌

琴圓一邊聽着廣播, 一邊填寫報名表。他在鉛球和三千米長跑的項目欄中寫下自己的名字，當眼神掃到下油鍋、滾刀山這類鬼畜運動時，默默地腹诽一句, “我們又不去B站上直播, 幹嘛要搞這些玩意吸人眼球。”

見他寫完，眼鏡兄飛快地抽走他的報名表, 生怕他反悔似得指了指門口，說：“校長找你。”

琴圓擡頭看去, 一襲潋滟紅袍的葉長箋臉戴喜感童子面具, 對他招招手。

琴圓走出教室, 來到長廊上，面對葉長箋。

後者說：“前幾天我掐指一算，風雲之巅恐怕有血光之災。但是我不得不出去一趟, 思來想去，還是決定來給你打支預防針。”

琴圓問：“什麽預防針？”

葉長箋道：“你看好江淩晚，別讓他搞小動作。”

琴圓皺起眉頭說：“既然學校有難，你為什麽還要走？別扯外國名校交流, 蓬萊、方丈、瀛洲三所學校都在國境內！”

葉長箋道：“我有很重要的事，必須親自去做。”

琴圓問：“什麽事？”

他道：“拯救世界順便度個蜜月。其實萬無一失的方法是繼續封印江淩晚，但念在你們這對苦命鴛鴦分離了千年, 所以天道給你們一次機會。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的了。”

琴圓問：“那你能告訴我，他在哪裏做小動作嗎？這幾天，他似乎看起來挺正常的。”

葉長箋道：“我以前篡改天機, 被天道收走了部分法力，導致算卦只能看出一個大概，不能精确到位。這次卦象顯示的是後山大兇。”他從袖子中拿出一張羊皮卷遞給他，繼續說：“雲水之遙的後山由許多神奇世界組成。每個地方都疆域遼闊，廣袤無垠，生死莫測。如果你想要一探究竟，帶上這幅地圖，千萬別迷路。”

琴圓接過羊皮卷展開。地圖上标紅的幾處地方寫着陰陽界、紅蓮妖都、天涯海角、昆侖山、百花仙谷……還有一處入口畫了一個黑色骷髅并且打上了一個大紅叉，寫着“山海奇觀”。

“這扇門通向哪裏？”琴圓指着紅叉所在，擡起頭來問。但走廊上空無一人，早就不見葉長箋的身影。

從虛空中四面八方地傳來他振玉般的聲音。

葉長箋溫切叮咛：若有要事必須進入後山，切忌好奇心重，畫蛇添足，以免節外生枝。”

叮鈴鈴——

上課鈴響了。

琴圓回到座位上。

莫一歸今天難得不見疲态。他精神抖擻，步步生風地走進教室，站到講臺上，聲如洪鐘地說：“同學們，金秋送爽，丹桂飄香。我們即将迎來一個偉大而又神聖的日子！中華人民xx國成立69周年紀念日！在此之前，學校特地舉辦一場別開生面的運動會。用我們的熱血青春，奏響一曲歌頌祖國母親的贊歌！

……

少年強則國強！潛龍騰淵，鱗爪飛揚；乳虎嘯谷，百獸震惶；天戴其蒼，地履其黃；縱有千古，橫有八荒；我少年中國，與天不老！我中國少年，與國無疆！”他陳詞慷慨，擲地有聲，以梁啓超先生的《少年說》作結束語，激起一群青蔥少年們的熱血沸揚。

臺下掌聲雷動。

莫一歸伸手示意大家停下，清了清嗓子繼續說：“得到一塊金牌計五分，一塊銀牌計三分，一塊銅牌計一分。每個年級中，分數累計最高的班級，将會被評為“風雲之巅運動王”，同時得到班級獎學金三萬人民幣。”

臺下的掌聲更加雷動了。

南歸夢請了病假，因此琴圓又做回阿笛達斯的同桌。他一邊鼓掌，一邊小聲問：“我們學校這麽有錢的嗎？”

他突然想到，自己似乎還不清楚風雲之巅的學費。說來慚愧，他這個不孝子，自從來了大學，還沒打電話給父母報平安。

令他郁卒的是，他的“雷鋒”爸媽好像也忘記了有他這個上大學的兒子存在，沒有打來一個電話慰問。

阿笛說：“豐厚的獎學金都由四大修仙世家提供。咱們學校不用交學費，只要充飯卡和水電卡，按時繳納夥食費和水電費就行了。”

琴圓問：“不交學費，老師的工資怎麽辦？”

阿笛說：“哪裏有工資，都是老師自願來教的。你沒見《風雲之巅學生守則》上大紅标粗的一條，是尊敬師長，友愛同學嗎？老師誨人不倦，所以我們才要感恩戴德，以禮相報呀。”

莫一歸說完號召大家參加運動會的宣言後，就開始上課。今天的課程內容依舊是吸收日月精華，調理內息，維持人形。

叮鈴鈴——

莫一歸一邊低頭收拾教學材料，一邊說：“大家別忘記報名運動會。下課。”

“老師再見。”

等他走出教室後，其餘學生便一窩蜂地湧了出去，直奔食堂。

琴圓則抽空給媽媽打了一個視頻電話。

“噔噔噔噔噔~”

視頻接通，顯示出來的背景是有“世界第一高”之稱的美國皇家峽谷。懸索吊橋橫架在兩岸峭壁上，腳下是令人驚心動魄的千尺深淵。

臉色紅潤有光澤的琴媽媽扯着嗓子對手機麥克風吼：“寶貝兒子——我和你爸在蹦極！不和你說啦——天上信號不好！好好學習，拜拜——”

然後她就給挂了。

琴圓：……

他頭頂一片下雨的烏雲，默默地蹲在地上，學着步秋風的模樣，抽棒棒糖。

毫無疑問，他果然是撿來的。

他正黯然神傷當中，一雙阿迪達斯三葉草經典款的白色運動鞋映入眼簾。

琴圓擡頭看去，李俊傑眼眶紅紅地喊了一句，“圓哥。”

琴圓站起身子，奇怪地問：“大膽，你怎麽來妖修院了？”

李俊傑眼中迅速凝聚金豆豆。他嘴巴大張，露出一排雪白的後槽牙，哇得一聲哭了。

琴圓從阿笛放在課桌上的清風紙盒中，抽出三張面巾紙，輕柔地給他擦眼淚，問：“誰欺負你啦？”

唐小方一手插褲兜，一手拎背包，吊兒郎當地跟着走進來，說：“林小釵都被你打得進醫院了，哪裏還有人敢欺負他。”

琴圓不解地問：“那他哭什麽？”

唐小方道：“運動會呗。全校五個學院，就丹宗院都是一群文文弱弱的小護士、小醫生。大膽是他們班的班長，所以報了兩個項目。他怕自己完成不了，給班級丢臉。”

琴圓說：“不能煉出有助于跑步的仙丹吃了嗎？”

唐小方道：“能啊。但是不知道上哪裏去找材料。”

琴圓腦中驀然跳出《山海經》中的一句話：有獸焉，其狀如禺（yú）而白耳，伏行人走，其名曰狌狌（xīng），食之善走。

他說：“材料在招搖山。只要找到狌狌，吃了它的肉，就可以變成博爾特，健步如飛，疾如流星。”

唐小方換上一副王大錘懵逼臉，“哥，招搖山在山海世界裏，我們要坐時光機去嗎？”

琴圓神秘兮兮地笑了笑，從口袋裏摸出一張羊皮卷，指着标記黑色骷髅頭的地方說，“如果我猜得不錯，從這裏進去，就能找到招搖山。”

唐小方湊過腦袋來看，問：“誰給你這麽詳細的探險地圖？”

羊皮卷上清清楚楚地标記出地界名稱，以及每一條通往不同領域的道路與河流。

琴圓問：“這不是入學考試時，統一發放的地圖嗎？”

唐小方見四下無人，便悄悄地對他們說：“每一年入學考試的地點，都是太爺爺和道祖爺爺設下的結界。菜鳥新生探險的世界，是一個幻化出來的虛拟世界。而你這份地圖，走的才是真實的後山世界。我們上一次進入的地底墓穴，也是真實的世界之一。我猜測是我們幾個無意間碰到陣眼，打通了虛拟世界和真實世界的法門。”

琴圓問：“為什麽要虛拟一個世界出來考驗學生？”

唐小方道：“以前出現一樁教學事故。有人走進去，放出了了不得的東西出來。為了安全起見，太爺爺設下結界，隔絕兩處。”

聽起來似乎險象環生，是以琴圓問：“那你們還跟我去探險嗎？”

唐小方興奮地說：“當然去啦！我都好久沒有玩新花樣直播了！”

李俊傑抱住琴圓的胳膊，哆哆嗦嗦地說：“圓哥，我們還是不要進去了，我害怕……”

琴圓輕輕地拍着他的腦袋說：“你留在學校裏等我們回來。如果我們超過兩天還不出現，你就去通知浴飛鳶教授和莫一歸老師。”

李俊傑心中像掉了十五桶水，七上八下的，他總覺得會發生什麽可怕的事，于是言辭誠懇地說：“圓哥，我不要跑得快的藥材了，你別去。”

唐小方扭頭朝門外叫道：“老步，把大膽拖出去！”

步秋風施施然地走進教室，将李俊傑一把抄起，扛在肩頭上，說：“你怕什麽，他長了一張主角臉，不會挂的。”

哇哇大哭的李俊傑被步秋風架走了。

琴圓發了一串微信給江淩晚：“我去招搖山找狌狌，勿念。”

學校裏每天都有佩戴紅色袖章的風紀監察隊巡邏。

琴圓和唐小方躲在柱子後面，探出兩個小腦袋張望，見進入後山的結界大門無人守衛，喜上眉梢，正準備跳出去，便聽一道清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小少爺，你在這裏做什麽？”

“媽媽咪呀！”琴圓和唐小方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不約而同地跳了起來大叫。

他們轉過身一看，卻是面無表情的風紀委員長唐心。

唐小方籲出一口氣，随後埋怨道：“唐心，你要吓死人啊！”

唐心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們是不是要進去？”

唐小方頭搖得像只撥浪鼓，神色嚴肅地說：“我們只是飯後消食，不小心走到這裏來了。”

唐心并未深究，只說：“這裏是禁地，你們快離開吧。讓主任看見了，少不了一頓罵。”

唐小方還欲和他辯駁，被琴圓一把拉住，後者笑眯眯地說：“我們這就走，這就走。”

唐心目送他們走遠，随後便守在結界入口處。

琴圓将唐小方拉到角落，小聲說：“你想個辦法引開他。”

唐小方摸了摸下巴，擡頭正好瞅見步秋風和李俊傑從“笑口常開”便利店買了關東煮出來。

他計上心頭，打了個響指說：“有啦！”

唐小方揉揉臉，換上一副兇神惡煞的表情，怒氣洶洶地朝步秋風走去，一把揪住他胸前的衣服，大聲罵道：“步秋風，你個狗X！我就知道你喜歡木昭！朋友妻不可欺你知不知道？”

步秋風一臉懵逼。他擰起兩條眉毛，拔高嗓子叫道：“我什麽時候喜歡——”他見唐小方不停地給他打眼色，随即心領神會，話頭一轉說：“對，我就是喜歡她，怎麽了？你不知道好吃不過餃子，好玩不過嫂子嗎？”

他眉宇邪氣，吊兒郎當地繼續說：“我不僅看上你老婆，我還看上唐秀瑤——”

瑤字還沒落地，他已經被一招淩厲的“唐門無影腳”踹翻在地。

不知從哪裏蹿出來的唐秀瑤左足踏住他的胸口，冷冷地道：“你大嫂永遠是你大嫂。再觊觎他，我讓你變成餃子！人肉餡！”

步秋風出掌掃開他的腿，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怒道：“我去你們兩個唐門掃把星！我要跟你們單挑！solo！”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琴圓急忙跑向守門的唐心，驚慌失措地叫道：“不好啦，不好啦！便利店門口打起來了！有校霸在欺淩弱小！”

唐心眉宇一肅，立刻趕了過去。

趁着衆人打鬧轉移風紀監察隊的視線，琴圓踏進了泛着幽幽藍光的結界大門。

哪知跨過一扇，還有八扇古樸厚重的青銅門等着他。

琴圓皺成了高低眉，無奈叫道：“怎麽又是諸葛八門？！”

諸葛八門中，休、生、開為吉門。傷、死、驚為兇門。剩下的杜、景兩門為中平。每扇門的五行屬性不同，并且随四季變化而興衰。

八扇青銅門好像長出了惡魔的犄角，不懷好意地笑，“哎嘿嘿”。

在八門陣中迷路了怎麽辦？當然是選擇場外求助啊！

琴圓從口袋摸出一張黃色符紙，有條不紊地折成人形，随後便向天空揚去，輕輕念道：“應同花下醉，式副我原言。”

話音一落，頓時玄光陣陣，廣耀天際。

待光芒散去，在陣法中央出現一名身披鶴氅，輕搖羽扇，仙風道骨的絕世軍師。他執扇向琴圓躬身一揖，娓娓道：“主公召喚孔明前來，所為何事？”

琴圓道：“諸葛先生，冒昧請你前來，有一事相求。”他指着面前的青銅門，說：“我想去山海世界，走哪扇門最快？”

諸葛亮搖着羽扇，凝思細想後說：“你要去的世界，以山海為主，在五行中屬于土和水。生門屬土，旺于季月。休門屬水，旺于冬季。”

季月指的是3、6、9、12月。

現在正好是九月的尾巴，琴圓心中有數，于是便說：“多謝諸葛先生。”

諸葛亮輕搖羽扇，朗聲長吟，身影逐漸虛化。

“生死開八門，可擋萬千軍。故言如夢裏，獨留蜀漢魂。”

琴圓對虛空喊道：“你們的家鄉還在！山河已經被收複了！國家統一，天下太平！五星紅旗迎風飄揚，不會再挂上戰旗了！”

他也不知這些話能不能夠傳達給真正的諸葛亮，但若忠烈泉下有知，見此千年難遇的盛世，定當會心生寬慰吧。

随後，琴圓便踏進生門，在穿過一條幽深的隧道後，來到百花仙谷。他掏出地圖仔細研究，順着河流一直往東走。

步行一個小時，便見到一塊巨岩，上書“山海奇觀”。他卷起羊皮，塞入背包，哼着小調進入結界大門。

一道刺眼的白光打來，琴圓伸手遮住眼睛。他仿佛聽見了海浪的聲音，嗅到了海風的味道。

适應光線後，他放下手。

琴圓正站在一所不知名的山巅上，而眼底是一望無垠的藍色大海。

波光粼粼，水天一色，美麗而安詳。

盤旋于天際的鲲鵬鳥們喉間發出海鷗般的鳴叫。

驟然間，狂風大作，洶湧的海浪滾滾而來。驚濤拍岸，卷起千堆白雪。

霧氣空蒙，緊籠山峰，雲蒸霞蔚，氣象玄奇。

琴圓并沒有初見巍然奇觀的驚嘆，反而心生一股熟悉之感。

他神色淡然，臨風而立，漸顯尊貴威儀。

然而帥不過三秒，當他深刻意識到現在的處境——再往前一厘米就是萬丈深淵時，吓得立刻“登登凳”倒退二十米。

他啧啧兩聲，“居然沒有防護欄，差評！”

琴圓轉過身，方才來的路口已經消失不見。

既來之，則安之。

他步履輕快地下山，自言自語道：“招搖山坐落在南邊的鵲山山脈上，聳立在西海岸邊，盛産桂花樹、金礦、玉石。守護山神是長了龍頭的鳥，最喜歡吃糯米八寶粥。”

琴圓一直往南邊去。

從日薄西山，紅霞滿天，走到新月初升，清輝遍灑大地。

“咕咕咕~”

肚子對他的不知疲倦發出了抗議。

琴圓揉着胃部，環顧四周，發現前方有萬點熒綠華光，在草叢間飛舞。

他走近幾步，彎下腰細看，才知道這不是螢火蟲，而是草葉自帶的美麗青光。這是一種長得像韭菜的葉子。琴圓拔下兩根，塞進嘴裏，細細咀嚼，頓感唇齒留香。他咽下去後，脾胃生津，饑餓一掃而盡。

他腦中蹦出兩個字，“祝餘”。

這種可以果腹的植物的名字。

祝餘也是招搖山的特産之一。

琴圓站直身體，在他面前是一座高聳入雲的險峻山峰，閃爍熠熠輝光，亮如白晝。

他身邊有一棵黑色的樹，結着顆粒飽滿、色澤鮮豔的紅果。他知道這是“迷谷樹”，佩戴它的花朵，人便不會迷路。不僅如此，迷谷樹的樹幹還會發光。

漫山遍野的迷谷樹，形成漆黑夜幕中的一盞明燈，散發的光華與星月同輝，照耀山海萬裏。

琴圓确定自己已經來到了目的地——招搖山。

那麽招搖山的最後一件特産在哪裏？

他順手摘了一朵“迷谷”的小紅花，佩戴在胸前，像個視察的老幹部，悠閑地進入山中。

一邊走，一邊唱歌：

“星星點燈，照亮我的家門。

讓迷失的孩子，找到來時的路。

星星點燈，照亮我的前程。

用一點微光，溫暖孩子的心。

啊~狌狌啊狌狌，你到底在哪裏~”

這個時候，從前方匍匐而來一只白耳猿猴。不一會，它前掌離地，緩緩站起身子，直立而行。

見此情景，琴圓恍然大悟地說：“原來狌狌就是猩猩。”

那狌狌聽見聲音，轉動腦袋，瞥見左前方的琴圓，愣了一秒，旋即拔腿就跑，疾如天上流星，快如驚雷霹靂，只留下一道白光電影。

琴圓立刻伸出爾康手，叫道：“等一下！”

然而它早就跑得沒影了。

山海世界裏排名第一的跑步冠軍——狌狌，果然名不虛傳。

走了一天，琴圓身心疲憊。他原地坐下，背倚一棵“迷谷樹”，一邊拔下“祝餘草”塞嘴裏充饑，一邊凝思對策。

要他跑得狌狌比快，那是天方夜譚。武罡式神中，也沒有能夠追得上狌狌的人。

他敲了敲酸疼的腰，喃喃自語：“這裏是人家的地盤，我要怎麽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