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筆記
電視裏女主持人驚喜地喊:“這一款真的是十分符合模特的氣質,非常令人驚訝的顯示……”
“完全看不懂。”阮肆偏頭問秦縱:“你打算給黎凝準備什麽生……你在幹嘛?”
“沉思。”秦縱保持動作,眼睛回望他,“還沒想好。你決定?”
“我沒決定,”阮肆盯着他,“看你啊。”
“随便送……你送書吧。”秦縱撐膝的手臂擋住阮肆探究的目光,“我再想想,寶寶送什麽?”
“一罐親手捏的紙星星,還有個親手捏的小瓷瓶。”阮肆甩了甩遙控器,“捏了有個把月。這遙控器是不是老了,總是沒反應。”
秦縱接過來開後蓋,“換個電池試試。”
“書桌抽屜裏有兩塊。”阮肆攤臂,“我懶得動。”又轉看秦縱,“你這什麽動作?”
“沉思。”秦縱說:“吾日三省吾身。”
“……你擋什麽?”阮肆靠過來,“你這架勢特別像防備我要幹什麽。”
那小巧的貓耳湊到眼前,深黑色的頭發和白皙的脖頸不斷靠近,使得才洗過澡的同款香味直往口鼻蹿。他目光狐疑,眉梢微挑,極具輕狂的攻擊性。撐在秦縱一邊肩頭的肘臂有重量,是少年人勻稱的肌肉。
這一點也不像女孩。
“你現在不就是要對我幹什麽嗎。”秦縱手掌依然攏在口鼻上,卻沒有辦法阻止清新的沐浴露的香味。他微微後仰,說:“不要劫色,給個麽麽噠行了。”
“這麽好滿足,行吧,”阮肆熱情地嗲聲:“麽噠!”
秦縱掩面矯情地說:“走開啦讨厭。”
“有點神經病。”阮肆扯了貓耳,“別往我懷裏蹭……我靠!”
他被秦縱這嬌羞地埋頭一撞直接從沙發邊給擠下去了,地板涼屁股。秦縱迅速起身拉他胳臂,阮肆順勢一眼就看見不可描述的尴尬。
阮肆冷漠地說:“我是不是還該打個招呼?”
“不用了。”秦縱說:“早上才見過。”
阮肆:“……”
他一個抱枕飛秦縱臉上,“衛生間借你!”
秦縱最終沒用衛生間,正直的年輕人開始思春是件了不得的事情,半夜和阮肆背靠背,又是困擾他的隐秘煎熬。秦縱背上濡濕,能夠聽見阮肆的平穩的呼吸聲。後半夜阮肆似乎還做了什麽夢,發揮他不為人知的死纏爛打的勁頭。胳膊環脖頸,一腿纏腰上,緊貼秦縱背上黏糊,秦縱幾乎要“卧槽”一聲幹點什麽。他在細膩清晰的觸碰裏能夠感受到阮肆的……柔軟。
然後這點旖旎還沒來得及深入,就被阮肆一膝蓋撞在大腿後側。
秦縱“日”一聲。
神他媽的柔軟。
阮肆四仰八叉地醒來,面上就被砸了一枕頭。他暴躁地罵了一聲。扒開枕頭迷迷糊糊地看見秦縱正站邊上換衣服。
一大清早就這麽有沖擊力。
阮肆蹬了幾下被子,怠慢了鬧鐘,就在布谷鳥的尖叫聲裏擡腿踩秦縱屁股上。正擡手套幹淨T恤的秦縱後腰線條流暢,就是這穿着維尼熊的屁股踩起來有點硬。
“你好煩。”秦縱拉衣擺,回頭對他說:“你這是性騷擾。”
“啊,”阮肆帶着炸毛頭翻身坐起來,有點懶,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要幹嘛,嘴裏随口道,“專業耍流氓,誰受誰知道。”
秦縱套上校服,修身的運動服一看就是做過修改。他倆的校服都是阮肆拿去改的,阮肆自己校服後邊還讓人畫了只功夫熊貓,每次課間操配合着筆直的長腿旋轉跳躍都無敵的騷包。
秦縱回身“嘭”地跪在鋪邊,把還在打着哈欠的阮肆一把按倒,一手壓着阮肆肩頭,一手照他臉上狠狠摸了幾把。
阮肆磕得後腦勺疼。
“專業耍流氓是這樣的。”秦縱俯首,說:“麽,麽,噠。”
三秒重啓,阮肆猛地翻身按他在下面,騎上他惡狠狠地抽過枕頭,“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哥教……”
李沁陽冒頭在門框邊,“哦呦”一聲說,“你幹嘛的呢。你怎麽又欺負小粽子,多大的人了,好幼稚哦。”
秦縱無恥地裝柔弱,“沁姨,軟軟說他要對我耍……”
阮肆一枕頭蓋他臉上,回頭對李沁陽說,“這小子現在欠打,蔫壞蔫壞!”
“你好歹穿條褲子嘛。”李沁陽說:“都說了男人要成熟,你怎麽還穿帶動畫人的短褲。”
“往哪看呢媽!”阮肆捂後面,擡手催促道,“您去客廳裏等會兒,等會兒我們就出去了。”
“還害羞,”李沁陽踏着拖鞋,“哪有看頭。快點出來啊,一會兒飯得涼了。”
秦縱眼疾手快地隔着T恤在阮肆腰側捏了一把,阮肆吃疼的“卧槽”,給了他一肘子暴擊。
直到蹬自行車那會兒腰上還疼,阮肆被風吹得發型報廢,自暴自棄地迎風喊:“我是風兒!你個傻子!”
“還疼?”秦縱從後邊伸出手,摸索到腰側,輕重合适地揉着,“我以為你皮糙肉厚沒感覺。”
“你有點自覺行嗎?”阮肆說:“你那手勁要人命,幹脆廢了我的老腰,以後你蹬車出力。”
“不行,”秦縱笑,“不是說這車承載不了我的洪荒之力嗎,蹬報廢了我倆都得走着去。”
“要是報廢了。”阮肆冷笑,“就騎你去上課。”
腰上一緊,秦縱賴後邊“嗯”聲,吹着風悠哉道,“行啊,随便騎。”手上掂量重量似的貼着他腰比劃,“你要騎不動了就改我抱,這腰細得方便抱。感天動地,為了讓失足發小重回校園,勵志青年秦縱百般……”
阮肆一鼓作氣蹬進減速帶,秦縱颠得險些磕牙。
“媽的!”兩個人道,“怎麽還這麽颠!”
阮肆到教室的時候孔家寶趴窗臺上回頭,說:“你倆這是睡一覺就好了?”
“啊,”阮肆這才記起來,“昨天忘記問他了。”
“這還問什麽啊。”孔家寶比劃出大拇指,“肆哥您威武,就這麽糊裏糊塗地又好了。”
“人格魅力,”阮肆含蓄道,“沒辦法。”
“湊不要臉。”孔家寶說:“想好送黎凝什麽沒有?”
“孔氏大寶一件。”阮肆靠椅子上往後仰,長腿搭桌底下,“夠意思吧。”
“夠意思,就怕人不要。”孔家寶伏桌,敲着桌道:“我正尋思着,要不就在生日會上表白算了。”
“你從小學尋思到現在。”阮肆仰頭,“你怎麽不等她鵝紙都有了再表白。”
“之前那都是時機不對。”孔家寶說:“現在正好,課也不緊,等明年……唉,等明年哪有時間處對象?臨近高考她得專心學習,要不我等畢業?”
“行啊。”阮肆說:“一畢業就各奔東西,你給人留個青春美好的回憶做總結?”
“愁啊。”孔家寶抱頭,“愁死了。”
“就這次吧。”阮肆轉着筆,“臨頭都是一刀,說不定真成了。”
“要是能成,我請你和秦縱吃一年的豆沙包!”孔家寶說。
“那得吃傷。”阮肆說:“給秦縱買一年的薄荷糖行了。”
上午有兩節語文課,阮肆都用來在筆記本上擴展舊稿了。字寫得潦草,但寫得很快。鋼筆的流暢度會讓手上瘾,有越寫越停不下來的趨勢。窗外陽光穿越通透的玻璃窗,幹淨地滑洩在紙頁上。手指被曬得發暖,阮肆漸漸進入節奏,沉浸在某個獨特的世界。
組合文字是場游戲,每一個熱愛它的人都有不一樣的節奏和排列,這是縱然風格相似也必然有別的地方。骨肉結合塑造成腦海中立體的人,他們在光影間行動如常。隔着看不見的鏡面,創作者會漸漸從最初的尋找感覺,變成追随“他”的感覺。
這種游戲讓阮肆癡迷。
夏婧來找他一起去食堂的時候阮肆已經停筆了,筆記本收放回抽屜,正和孔家寶站教室後窗說話。見到夏婧,三個人一起去吃午飯,過操場還看見秦縱跟孔家钰在打球。
“這大中午熱死了。”孔家寶揮手,“我愚蠢的歐豆豆呦……”
秦縱望過來,阮肆比了下小拇指,示意自己腰還青着呢。秦縱笑了笑,幾步上了個籃,落地的時候對阮肆比出大拇指,對着自己。
“靠。”阮肆失笑,“有膽子,放學見。”
“他倆感情特基。”孔家寶對夏婧開玩笑道,“你千萬別吃醋哈。”
“滾你。”阮肆說:“正經說。”
孔家寶攬他肩,又扯到黎凝生日會,和夏婧商量帶什麽去,吃完飯還依依不舍地沒講完。
下午最後一節體育課,沒什麽特別的活動,就是打籃球。阮肆和孔家寶打了一身汗,放學原本不想回教室了直接回家,到車棚又記起來筆記本忘帶出來了,只得轉回去拿。
衛生間裏趙雲林正在抽煙,靠着最裏邊的門擠了五六個人。他向窗外吐煙圈,把手裏的筆記本又翻了幾頁。
“我操。”趙雲林笑:“這他媽竟然是小說,阮肆竟然在寫小說。”
“我看看。”邊上打着火點了煙的男生接過去,“他這字能看清個鬼,主角叫……嘶,這他筆名吧,擇什麽?我靠這字能不能走點心。”
一圈人傳看,趙雲林問:“誰帶筆了?”他叼着煙,“看人東西不能白看,我給留點批語。”
“這兒。”他用馬克筆在紙頁上随意畫圈,在原本的字跡上肆意妄為地寫上:什麽玩意兒。
“我來我來。”點煙的男生接過去,跟着畫了幾道杠劃去原文,邊寫邊念:“垃圾文筆,老子連字都看不清,端正點态度呗。”
“你別寫了,什麽東西啊,将來震驚文壇,那什麽,文學之恥。”
“猥瑣……我靠,猥瑣這兩字怎麽寫來着。”
“畫個拼音就行了。”趙雲林抖着煙灰,“反正又用不了了。”
“差不多點行了吧。”後邊有個人說,“阮肆混得又不差,惹急了得幹架。”
“讓他來幹。”趙雲林冷笑,“我怕他?誰幹誰不一定吧。他長得那樣,你怕他一小白臉?去年陳麟和他鬥牛,小動作搞成那個樣子他不也忍氣吞聲地咽了。他名字叫‘肆’,不還姓‘軟’麽,怕個蛋。”
紙頁“呲啦”一聲被扯壞了,點煙的男生随手又撕了一張,說:“撕也是藝術,像我這樣,具有美感地……”
門被一腳跺開,砸人背上惹來一群罵。
阮肆把礦泉水喝了一半,沒合蓋拎着往裏走。點煙的男生還拿着筆記本,夾着煙指阮肆鼻子上。
“神經病吧!你他媽誰……”
阮肆站他跟前咽了礦泉水,猛地拽住他毛寸頭往牆上撞,接着按住人後腦砸向膝頭,翻手半瓶水澆他一頭,再一瓶子砸臉上。
“老子是你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