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信封
孩童時期轉瞬即逝,當年在蘆葦叢邊追逐的蜻蜓還沒有捉到,人已經迅速脫變成了少年。高中時的阮肆開始陸續不斷地收到各色信封,少女的裙擺搖曳過花叢,塞進他車筐和抽屜裏的文字都滿含詩意。那個踢着足球只會蠻跑的小子,如今在少年人中意外地備受歡迎。
車鈴不耐煩地作響,阮肆踩着車踏,把豆漿一口氣吸完了。
秦縱跨上後座,說:“我睡過了。”
“馬上遲到。”阮肆帶着人加速,風馳電掣地沖向學校。黑發被風撩動,柔軟地掃在耳上,耳垂忽然被秦縱碰了碰,阮肆偏頭蹭了下肩,說:“別動手動腳,一會兒翻溝裏。”
“怎麽打耳洞了。”秦縱湊近去看,發現只打了一只,什麽也沒戴,他說:“你之前不是說娘炮嗎。”
“我現在就覺得它帥,怎麽地。”阮肆說。
正時自行車猝不及防地碾過減速帶,兩個人在猛地颠簸中異口同聲:“靠!”
“打個招呼行不行。”秦縱頭撞他後肩,“帥哥!”
“事多,”阮肆說,“行吧,下一個——卧槽!”他被颠得險些咬到舌頭。
秦縱笑得不行,下巴壓在他肩頭,硌得他癢。到校門口老遠就看見孔家寶戴了個紅袖章站崗查校卡,阮肆打了個口哨,有人喊:“停車進校!”
孔家寶背過身裝作系鞋帶,沒人攔着,阮肆“嗖”地沖進門。擦肩時孔家寶聽着一聲“回見”,背上跟着被人拍了一把。他對着門崗的窗戶盯了半天,才找着背上被拍了張便簽。
畫了只羊駝。
“靠,”孔家寶笑出聲:“無不無聊。”
兩個人狂奔入教學樓,在樓道口要分開時阮肆抛了個包給秦縱。
“包裏有個飯盒,我媽給你裝了雞蛋和春卷。課間吃完,晚上自己背回去。”
“那放學見。”秦縱接了包一步上兩個階,還回身喊了句,“忘了,今天的麽麽噠!”
“有毛病!”阮肆笑說。
正踩着上課鈴的點,教導主任高跟鞋踩在廊裏“嗒嗒”的響亮。她叉着腰喊:“誰!不知道上課了啊!還麽麽噠。我看見你了啊阮肆!倆大男生幹嘛呢!”
“沒嘛呢。”阮肆在教室門口後仰出頭,沖她眨了只眼,“那我也給您一個,麽麽噠黃老師!”
“嘿。”黃佳麗被他給氣笑了,“好好上你的課!”
這邊秦縱還沒跨進班門,班主任就喝道:“站住!”過來問他,“抱着什麽?”
秦縱誠實道:“早飯。”
“學校規定不準在教室裏吃飯,這一大早的,都是味。”班主任看他一眼,說:“你還舍不得?那你行,你要是能站這三分鐘吃完,你就進去。”
秦縱打開飯盒,裏面有兩個雞蛋四個春卷。他嗖嗖幾下搞定,根本不需要三分鐘。吃完還有點意猶未盡,從容地合上蓋,對班主任微颔首,淡定道:“那我進去了。”
班主任:“……”
阮肆伸手摸課本,卻摸到了一盒巧克力,低頭一看,底下還壓了只淺綠色的信封。孔家寶從後桌探過頭來,說:“這姑娘來得早啊,整得跟特工似的,我到現在都沒見過人呢。”
“勞您這麽操心。”阮肆沒動巧克力,而是摸了外套口袋,果然摸到幾顆薄荷糖。他往嘴裏丢了一顆,打開書遮着半張臉,靠後對孔家寶說,“我也沒見過。”
“呦,”孔家寶配合地擋起書,“這麽厲害。信裏邊沒提她哪個班的?”
“沒看呢。”阮肆說:“每天打完球回去都幾點了,沖個澡倒頭就睡。”
“胖友,我覺得你不忙啊。”孔家寶嗤之以鼻,“前幾天還守着陽臺聽秦縱彈琴呢。”
“兩碼事。”
講臺上在點名抽背,孔家寶心虛,老實地縮回座位,沒幾分鐘就把這事給忘了,阮肆也沒再提。
放學時孔家钰還在算題,鼻梁上架的眼鏡片厚得跟啤酒瓶底似的。他眼看秦縱要走,趕忙拉着人書包,非要秦縱講道題再走。等秦縱下樓時已經比往常晚了二十分鐘,整個學校都在放廣播,不知道哪個班點了首小蘋果。
車棚裏透着斜輝,橘紅的陽光晃眼。阮肆半臉被陰影遮擋,剩下的輪廓俊秀,他正低頭跟人說話,手裏還帶着籃球。
跟一個女孩說話。
秦縱停頓了腳步,靠柱子上沒過去。
“謝……你……但我……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
靠。
秦縱啧聲,阮肆的聲音都和廣播裏的洗腦歌合二為一了。他指尖無意識地撥着兜裏的薄荷糖,看着阮肆側影晃動。沒多久對面的女孩突然轉身跑了,阮肆摸了下鼻尖,不明意地笑了笑,轉頭就看見秦縱。
阮肆擡手把籃球抛向秦縱,秦縱穩穩地接了。
“走。”阮肆跨上車,“回家。”
“今天不打球?”秦縱坐上後座。
“休息幾天。”阮肆說:“在教室幹嘛呢,磨叽到現在。”
“陪孔家钰。”秦縱拆了糖紙,喊:“軟軟。”
“咱能不這麽叫了嗎!啊,你站樓上這麽喊一聲我都不用去學……”阮肆側頭時被塞了顆薄荷糖,他含嘴裏,舌尖繞上絲絲的清涼感,“別賄賂我。”
“請示一下領導,”秦縱說:“明天我去你房間行不行。”
“批了。”阮肆說:“明天我要通關x,你把3DS帶上。”
秦縱“嗯”了一聲,各自回家不提。
第二天一早,小區裏的狗還沒叫,阮肆就醒了。因為陽臺一直“叮叮叮”地在響,那是他和秦縱才通好的鈴铛,誰叫人誰拉鈴。他胡亂套了件T恤,拉開推門,看見秦縱靠欄杆上。
阮肆揉了把自己的亂毛,困倦道:“幹嘛呢你。”
秦縱擡頭說:“我可能有毛病。”
阮肆:“……哈?”
秦縱趴過來,兩個人相距半米,隔空說悄悄話。他終于露出點躊躇與為難,道:“我昨晚……做了點夢。”
阮肆倏地清醒了,意味深長道:“……我懂,這他媽很正常。”
秦縱面無表情地回答:“然後尿床了。”
阮肆說:“……那是夢遺吧小胖友。”
“可是我夢見的是你。”秦縱用純真無邪的語氣問:“難道你也夢到我然後夢遺嗎?”
阮肆:“……”
“我要告我媽”阮肆打着哈欠,“一大早耍什麽流氓,用這種嗲聲講話我好想打你。”
“我是認真的。”秦縱伸手拽住阮肆衣領,拉下來露出一片白花花的胸口,他說:“這他媽的和我夢的一模一樣!”
“……”阮肆說:“別拉了,我冷。”他扯回衣領,又說:“行吧,夢就夢了……教育課本上也沒說不能夢男的啊。”他皺眉道:“能夢遺就是正常。”說完又猛地拽過秦縱的衣領,道:“但你不能給別人說!下次夢孔家寶去!”
秦縱:“……”
總覺得哪裏不對。
誰知沒出半個月,秦縱就聽孔家寶說阮肆早戀了。原因是一個星期前遇着下雨天,阮肆幫體育組搬器材,妹子打着傘陪了一路。阮肆正聽着耳機裏唱“天青色的煙雨,而我在等你”,配合着雨天再看妹子,頓時覺得這是緣分。
秦縱聽完之後表示:“我覺得你腦子瓦特了。”
“這是情投意合,順水乘舟。”阮肆從後一把箍住秦縱的脖頸,壓着他說:“你能表示點祝賀嗎?說點好的讓我爽一下。”
“可喜可賀。”秦縱說。
兩個人才打完球,這麽靠着汗都黏一起了。阮肆不松手,就這麽挂着手臂喝水。秦縱擡頭看了一眼,說:“你女朋友過來了。”
“別叫這詞。”阮肆把水瓶扔秦縱懷裏,“給我媽聽着了得揍我,哥這是青蔥微澀的校園愛情劇,小純真。”
“不是,”秦縱看他一眼,“女,朋,友,又稱女性朋友,你往哪想呢。”
阮肆壓低聲音:“尿床的人懂得也不少啊。”
“……”秦縱說:“你他媽不是說那叫夢——”
妹子站跟前羞澀地遞了瓶水,先看了眼秦縱,又轉向阮肆,喊了聲“阮肆”。球場上不懷好意地口哨聲頓起,阮肆照秦縱背上拍了一巴掌,站起來對妹子笑了笑。
秦縱沒碰妹子放邊上的水,把阮肆扔來的半瓶喝了,靠椅子上看他帶妹子站邊上說話。孔家寶擦着汗坐下來,跟着望過去。
“這個變心的渣男。”孔家寶捂心道,“明明說過最愛我。”
“這話我得告訴黎凝。”秦縱說。
“我的弟,還能不能玩耍了。”孔家寶說:“你老盯着人家倆個幹什麽?阮肆這個沒心沒肺的東西已經背叛了我們黃金孤狼組織,我對他十分失望。诶,你是不是特羨慕啊?”孔家寶用手在秦縱眼前晃了晃,“想什麽呢。”
“想我是不是該買個自行車。”秦縱收回目光,道:“我預感我的私家車要被占用了。”
“那您出門擡起尊貴的手打的,保準又快又舒适,甩你那四面暢風、哐當狂放的私家車好幾條街。”孔家寶笑了會,才道:“真覺得不舒服啊?”
“沒有。”秦縱站起身活動了下肩膀,回答道:“渾身舒暢。”
作者有話要說: 到底是傻白甜縱還是心機縱。
這是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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