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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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攸言聽見朗柒這麽說自己,也習以為常似得,他嘴角流出一些諷刺的笑容,忽然嘆了口氣:“如果我沒有這幅皮相,也只是一個卑劣而沒有任何優點的人。”
“也別這麽說啊,至少……”
“至少?”
朗柒垂下頭,今天她的造型沒有梳任何發髻,長發松松垮垮地傾瀉着。
“你對我還是很照顧。就算你說是出于對我爸爸的感激,那也證明你還是有心之人。”
他看着她有點緊張的樣子,默默走向拍攝地點。
即便韓森要求清場,還是有不少男男女女躲在視角并不寬闊的角落偷偷觀望。吳肖陽也和組裏的其他一些小演員湊了堆。雖說他覺得會心塞是必然,但如果不看一看,眼前就總會浮現更會浮想聯翩的畫面,何況,自己總和自己打着啞謎下去,也不是什麽辦法。
那倆人先是站在庭院的樹下,并不強烈的溫熙日光之下,兩人衣袂飄飛,她只剩亵/衣,一身白裳卻似染塵世雪霜。
不得不承認,這個畫面對他竟然有所震動,吳肖陽臉上陰晴不定,身邊的友人們也都不知不覺入了神。
起初,沒有臺詞的黎攸言僅僅只是沉默,然而,當鏡頭一轉向他,好像所有人都只剩下了心酸,他戰勝不了愛和恨的交戰,在這一刻,一個背影或者肢體動作的細節流露出的那一份冷然背後的洶湧凜冽,叫人隔着一段距離依然感受得清清楚楚。他就用這樣看似平靜的畫面,把其中各種恍然的情緒,表達得淋漓盡至。
阿筵不是人,而是在八道輪回之外,只有一具空殼的術者與劍士,他為了除妖進宮,但彥君讓他找回了“人”的部分。
該慶幸韓森真的是一位好導演,他可以用鏡頭來表達這一切。雖做不到絕對完美,也不會偏差到哪裏去。
而一個好演員,大抵是有着赤子之心或者閱世讀人的經歷,有些老演員也都是多虧十年乃至幾十年的經驗。
朗柒始終覺得應是如此,黎攸言才會演技自如,但這一刻的暗湧又好像與演技沒有任何關系,他雙臂托住她,輕柔而緩慢地坐下,又去摸她的發鬓,最後才萬般珍惜似地抱緊了她。
這段劇情還包括記憶穿插,實則是彥君回憶起過去與阿筵的相遇,以及她真正生活在這逢山的因由。故事的當下與過去來回切換,倆人的造型也要再次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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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一天,朗柒在昏昏沉沉的狀态下感受到的只有停頓與連貫。
黎攸言将手指插/入她的長發,屬于他的溫度源源不斷地傳過來,而那就像夢裏的一雙手,修長骨感,讓她臉頰滾燙。
朗柒扯開男人衣衫的前襟,他就如同渾身赤/裸地在她面前,高大身軀、黃金比例,不知是因為什麽原由,黎攸言慢慢地眉心蹙起,就連腰線處也開始顫抖。
他撈起她開始親吻,從最初的冰涼柔軟到後來的狂熱不羁,那不知究竟是出自“阿筵”的感情還是他自己。帶着絕望的熱情,傾盡所有的愛情,像是要溫柔地寵溺,又像是要在歡愉的途中“殺”死你。
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太滿了,幾乎覺得喘不過氣來,就像是渾身的硬刺和骨頭都要被他拔空了。
黎攸言的指尖纏在她肩上的外衣,向下極為溫柔又不耐地褪去,倆人緊緊貼住對方,她就只剩一層保護措施。他情生意動地吻着她的耳垂、臉頰、頸間,鏡頭裏的男人神情專注。
有一種說不清的感覺,朗柒的身體裏像是有海潮在沖擊,這個曾經說要看着她長大的男人,他的身體、他的容貌、他的脾性,誘人得過頭了。
她先是抓住裏黎攸言的衣衫,後來就只能是他燙熱的肌膚,他将她向後壓制,又在那露出的一截細白肩頭吮吻,朗柒渾身像被熱帶氣旋刮過,只能閉上眼睛去感受。
除了他,攝影師和導演都已經被抛卻腦後,只剩下這青色的飛檐翹角,重重錦帳,幽冷靜谧的宮殿,确實是一場南柯之夢。
等她察覺的時候,眼淚已經不聽話地垂落。
“咔——”導演說,“朗柒,感覺不對。”
朗柒擦拭完眼角淚珠,破涕而笑:“覺得他們有點可憐,不知不覺就過了。”
黎攸言沒有笑,只是手勢極穩地扶住他:“不要着急。”
這是第一次他們熏熏染欲醉,也仿佛是最後一次了。于是也再沒有那些隔閡、冷漠、克制,只有真實到不可思議的碰觸與沖動。
朗柒以彥君狡黠而又心甘情願的口吻,在他耳邊喃喃着臺詞:“你長這麽好看,真是欠吻。”
這時候的男主人公,他想要開口,幹澀的嗓音卻會在第一時間洩露情緒,所以他就只有無聲地繼續熱吻,正如這一刻的黎攸言,再多一個字都有可能把局面徹底颠覆。
朗柒摟着他,抱緊他,感受這壯闊而激蕩人心的觸撫,他的嘴唇一遍一遍親吻她。
拍最後一條的時候,黎攸言壓住她時讓人感覺身體稍有變化,起初也以為是錯覺,但漸漸地朗柒發現那硬鼓鼓的包好像還有溫度……
身子一僵,倆人即使不對視,也明白這是怎麽回事,那都是成年人的身體,又是來得洶湧的感情,沒道理不會心意相通,也沒辦法抑制這樣的天性。
韓森回看拍下的畫面,幹淨而又驚豔得沒有帶上任何色/欲,但那激情足以讓觀衆臉紅心跳了,他仔細地、反複地檢查,并将其中一段特寫倆人手部動作的影像保留下來。
他們的雙手動作并沒有經過特殊指導,那全是出自演員自己的即興演出——倆人先是十指緊扣,再是緩緩松開,又不舍地握住,卻再度松開,最後才手汗淋漓地握緊對方,那已經不像是單純的牽手,更像是一種象征。
即便風雨如晦,心中最寶貴的,只有屬于你的一雙手。
我有神劍異人與,暗中往往精靈語。識者知從東海來,來時一夜因風雨……
朗柒已經無從分辨這究竟是在戲裏還是戲外,所有感情在似真似假的劇情中一瀉而出,臻于化境。
她望着重新穿上外衣的黎攸言,他俯身溫柔地抓住她一只手,幫着她坐起來。朗柒用另一只手遮住眼眉,終于到這時候才由衷地開心了起來。
她如同彥君那樣由衷地渴望,如若不能白頭,也別讓風雪染上你的長發。或者,寧願從此不再醒來,也別讓戲短情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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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柒回到旅館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冷水洗臉,冷冰冰的水順着臉頰滑落,帶走溫度,總算是撫平些許蕩漾春心。
正想着去洗一個熱水澡,再溫習明天的劇本,卻有人在這時候打電話給她。朗柒拿起手機,發現來電顯示居然是謝棋楷。
之前,江米米與他關系還近一些,她和這位謝影帝沒有過多的私下往來。
朗柒接起電話,平靜地問:“謝先生,有什麽事嗎。”
“朗小姐,這個周末黎攸言要來伊藤萬茂的‘晚宴’,不知你事先有沒有聽說?”
她心中一緊,順勢也就捏緊了手機,可語氣仍然淡而無味:“你想說什麽。”
謝棋楷在電話那頭輕笑一聲:“伊藤萬茂邀請朗小姐作為他的女伴到場。”
“……”
朗柒的沉默讓人很好猜到她在想什麽,果然,男人笑着繼續:“我想你懂我的意思。伊藤萬茂也早聽說過你父親的名諱,所以,朗小姐大可放心,他再嚣張也不敢随便把你怎麽樣。”
但這并不代表對黎攸言來說會是一樁好事。
“我會考慮……”
“朗小姐,伊藤萬茂說如果你不到場,那他也不會‘邀請’黎攸言了。”
“……”
心神不定之餘,偏偏謝棋楷的聲音近得就像他站在她的耳邊:“最後一句是我個人的建議。如果我是你,最好不要事先告知他。”
朗柒坐在床邊,暫時沒了去做其他任何事的心思,她知道不能告訴父親,這樣很可能會打亂黎攸言的計劃,但如果貿貿然去赴宴,讓自己身處險境,依然是對那男人沒有任何幫助。
擠進腦汁地想着對策,有一個名字閃過腦海,讓她覺得非他不可——或許,還真就只有這個人可以“求救”。
那時候,蕭末法還在等某人的電話,他在“拓谷”加班搞定業務,為的是能盡早飛去首爾,至少也要看一場現場演出吧。
看到朗柒的來電他也有些小意外。但等到對方把情況一一說明,男人也是皺了皺眉,道:“這事我懂了。你的安全本來就由我們公司負責,我會安排的。”
蕭老板,果然可靠得不行。
☆、四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