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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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想過不要打破現在的平衡,那是苦心經營着的感情天秤,朗柒知道這有多難得。但說到底,生命中從來沒有一個人或一件事物,讓她如此患得患失,以至于太想要用最真實的想法來留住它。
與江米米重逢那夜,倆人也聊起黎攸言在“光明之輪”的所作所為。柒柒的想法一望而知,這讓某人也就跟着心塞。
黎攸言根本連任性地放任自己的感情都做不到吧,江米米也試想了一下,到底是努力釋放自己的感情,能夠呆在最喜歡的人身邊表達愛意比較虐;還是明明被珍視的人那麽辛苦地表達愛意,卻一絲想要回報的心情都不能顯露比較虐——答案無疑是後者。
更慘的是現在連她都不能随便插手他們的問題,因為內情實在是太糾結了。
“柒柒,黎男神…他是不是值得你付出那麽多,只有你能定義。”
縱然知道一味單戀太苦澀,可朗柒的性格倔強又固執,也早就是事實,何況這種事不也是如人飲水,別人再替他們亂下定義也是白費。
江米米坦誠地說:“我只希望你幸福而已。”
朗柒笑了一下,仔細端詳她半晌,奇道:“自從你回來,我倒覺得你又成熟不少。”
“我本來就比你年長,有這感覺也是應該的。”
“也多虧有蕭老板一路護你周全,我都沒怎麽替你操心,哎,你打算怎麽謝人家?”
“他是我保镖,這也是應該的。”
何況都已經被吃了豆腐,她還沒找那男人算賬呢!
朗柒一看便知這倆人有什麽貓膩,卻也大方地不去拆穿,反正他們不管如何折騰,在她看來,在一起不過就是遲早的事罷了。
早先時候,黎攸言曾送過她一匹德保矮馬,她給它取名“米奇”,還一直定期去照看小馬,培養出不少感情,告訴黎男神之後,他說也想去看一看它,倆人便約好同去近郊馬場。
到了門口,正好撞見來接她的男人,他依舊穿着白襯衫,淺色褲子,乍一看微笑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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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柒一扭頭,看見他專心地開着車,側臉更能看得出天生淡漠的氣質,還有寬闊的背,這段日子裏的許多想法又浮現心頭,那些關于過去舊事的夢境也再次襲上眼前。
“‘光明之輪’也是你曾經說過,不想讓我看見的地方嗎?”
“可以這麽說。”
“你是把我看得太單純嗎,這些事也不是你想的那麽嚴重。”
“……”
黎攸言卻只是極其不自然地沉默不語,她忽然察覺他在有心掩飾,大抵是在賭桌上那樣冷酷晦澀的一面,根本不想讓她見到吧。
朗柒也有些覺得可惜,當初錯上船的并不是她,如果是那樣,會不會已經更了解他的處境。之前已經做過不少心理建設,她怔怔地想,雖然一直以來将諸多歡喜之情表達的徹底,但也不算太卑微吧。
因為黎攸言的事情曾與父親還鬧過別扭,但她始終記得,他們将她養在鐘鼎之家,更重要的是她能夠癡情無悔、轟轟烈烈去愛一場,卻不能背棄那些驕傲與自尊。即使在外面受了再大的風雨,最終也還是要回到那一個小小的窩巢。
他們開了四十分鐘的車,郊區的馬場豁然呈現眼前,朗柒已經熟門熟路,指揮着黎攸言把車開去停好,等候多時的馴馬人帶他們進入馬棚,很快就見到米奇在草坪上由人牽着散步。
朗柒立刻興致勃勃,熟稔地拿胡蘿蔔去喂它,小家夥也認得它的女神主人,把喂來的食物吃得幹幹淨淨不說,還心情愉快地過來要求她摸摸,耳朵向上垂直豎起,微微搖動。
黎攸言看着這麽一副畫面,不禁也笑:“你們倒是其樂無窮。”
說着,也主動遞過去一根胡蘿蔔,結果米奇只是湊過來嗅了嗅,并沒有要吃的節奏,嫌棄地別過臉。
“這小家夥還嫌你陌生,一點面子都不給。”
黎攸言哈哈笑起來,拍了拍它的腦袋,給它順順毛,片刻等米奇吃飽了,又伺候着帶它去遛彎,最後才算混熟關系,米奇主動搖着尾巴靠近他。
“你看以後還不常來的話,它鐵定又要把你忘了。”
“是啊,這小家夥太壞了,喂,是我把你帶給美女的,不要過河拆橋啊。”
“你還好意思說它,米奇可乖了,是你總是太忙,抽不出空,還不來看它,反過來怪人家記性差。”
黎攸言無奈地摸了摸鼻子,舉手投降。倆人玩得累了,索性就在幹淨的草堆旁坐着。
“歇一會,要不要喝水?”
她搖了搖頭,用眼角餘光看着黎攸言的肩背,陽光迎着他半邊臉龐,扣人心弦。
終于覺得時機成熟,朗柒低着頭,輕聲:“我有些話想和你說。”
黎攸言隐隐約約猜到什麽,卻容不得他阻止,“嗯?”
朗柒擡起頭看着他,不知不覺,眼睛裏有一閃而過的光:“我明白,說出來以後,你要拒絕我。”
可這份心意太澎湃,是選擇隐瞞真相繼續欺騙彼此,還是選擇燃起這把煙火讓所有黑暗被照得明亮,最終她做出了選擇,沒法再隐瞞下去。
朗柒在面對着自己最重要的人之一,眼下都覺得心肝在顫,甚至她覺得如果什麽都不用說,這一切他就都能聽見該有多好。
“我說過不管是摯友還是至親,都想要和你親近。但非要說我們的關系,我始終是喜歡着你的。即使你現在拒絕,我也不可能就轉身把你放下,所以你放心,無論你如何回應,我都能接受。我也知道這樣子無濟于事,但至少目前我還無法控制它。”
黎攸言聽完她這番話,每一個字都将他牢牢地困在原地,他被徹底擊中,第一次有種被征服的潰散之感,如果就這麽再不發一言,世界都好像要凍結在這一刻。
曾經,他們就是一個大小孩和小小孩,她還是任性嬌蠻的小公主,夜裏覺得凍的時候,她會把冰冷的兩只小腿緊緊貼覆在他大腿肚上面,而這些故事是再也回不去了。
再回想這些日日夜夜,簡直要煎熬得人頭皮發麻,她是長夜裏點起的一盞燈火,他早就已經知道了,那感覺早就已經滲到骨子裏去了。
黎攸言沉沉地看了她一會兒,終于,緩緩開口:“朗柒,有些事不僅是不得已,也是我自作自受。我不奢求你諒解,也無法讓你了解全部…我去那船的原因之一,是為了搜集證據和進一步調查,這條線索我已經追蹤很久,船的擁有者,是一個性格暴虐、極其殘忍的人。而我現在要做的,就是準備好與伊藤萬茂的賭局。”
她安靜地等候,他像是處在某種複雜的心境之下,繼續說:“我沒有心思去考慮別的問題,也根本不曾考慮過……何況,那樣做太危險了…柒柒,明白嗎。”
朗柒的眼神告訴黎攸言,她明白的。其實,他們之間不止因為他要去做那些事,所以才無法回應她的感情那麽簡單,也不是她一句“我等你”就可以癡心為冢地解決一切矛盾。
而是自從很早以前,生命軌跡就把他們彼此分開了,分的徹徹底底,連一絲一毫的關聯都不複存在。可惜,午夜夢回能夠出現在她夢裏的,确确實實只有他一人,所以才叫她如何輕易忘卻,那裏都有他,又哪裏都無法碰觸他。
朗柒笑起來,竟像是沒有任何的陰霾與苦澀,“總之,今天能說出這些感覺很好,謝謝你的陪伴,Frost。”
黎攸言越是聽得出這言語中的喜悅,越是覺得酸澀難言,他幾度想要對她說什麽,可到了最後,才懂得一切都是虛僞。
朗柒在不知不覺中身陷在喜歡他的這種心情,也已經無法輕易改變了,稍不留神還會有溺死的危險。但,它就像是順水行舟,又像是高山上堆積着皚皚白雪,又或者是明前雨後的兩次采茶,它們只不過,是亘古尋常的事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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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天以來,江米米沒有讓公司給自己接洽任何工作。自從下了船,她總覺得內心有許多想法要傾訴和描述,卻又無法對除了自己之外的任意一方表達這些念頭,于是,她打算寫歌。
把自己關在房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除了必須保證不讓她餓死的蕭末法,幾乎什麽人也沒再見過。
而蕭末法也意識到某人有正經事要做,盡量不去分散她的注意力,更多的時候是靜靜地呆在同一個屋檐下,倆人卻幾乎不曾打照面。
江米米日夜颠倒,又不按時進食,後來總算是在渾渾噩噩的時候抓住一些靈感,寫出一首曲子,碰巧經紀人傅立勳就找過來了。
他看到她的時候,這姑娘顯然有點兒憔悴,但兩只眼睛卻有神得出奇,他猜到她其實心情和狀态都很不錯,也就放心了。
“文藝工作搞得這麽辛苦,明年的‘MTV大賞’能不能拿獎?”
“你又調侃我,咱們這是小衆曲子,上不了大臺面的。”江米米還很客氣地把果盤推到他跟前,才問:“你是來抓我回去掙錢的?”
傅立勳臉上線條分明,一段時日不見,她覺得他看着居然更順眼了。
“有個機會很難得,我實在是不想讓你錯過,所以才來跑這趟,我們好好商量。”
“嗯,我聽着呗。”
“《封魔》第二部要年底才開機,我看過檔期,夜戲不算多,也不會太累。九月可以為你接另一部新戲《焚鳳》,演員陣容就是《封魔》的原班人馬,你還代言過這個游戲。”
江米米當然記得這部單機RPG游戲,她自己也玩過,不過,顯然傅立勳要說的重點還在後頭。
“九月有一個比賽叫做‘Big bingo’,是韓國主辦的一檔放送節目,主要是為了選拔最具潛力、最具國際性質、最一流的娛樂圈新生代藝人,所以這會是一場厮殺非常激烈的擂臺賽。”
傅立勳看向江米米的眼睛,下一秒,忽然忘了原先要說的話,只覺得那其中有什麽化學反應突然産生,竟讓人感到心驚肉跳。
他承認她本來也很漂亮,卻沒有那麽濃郁的女人味。
“嗯?然後呢?”
面對江米米的疑問,傅立勳趕緊回神:“是這樣的…可以說整個華語樂壇,只有你和另一位男歌手收到邀請函,所以,有沒有興趣?”
他收拾情緒,用專業的态度進行商談:“如果你決定參加,要承受的壓力之大不用我多說了,更重要的是……”
江米米傻了傻,半天才打斷男人的話:“我要參加,這個節目我一定要參加!”
☆、三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