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
海水泳池的附近被整齊的棕榈樹包圍,周圍坐着不少名流,燈影徘徊,偶爾有穿着比基尼的女人流連在水中,各種膚色和血統的美女們身材和臉蛋都比模特還要完美,端着托盤的服務員及時提供上乘的酒水,漂亮而迷離的水光,讓這裏就像一座海島上的熱帶雨林。
江米米覺得這地方的環境還算悠閑,就坐在一塊幹淨的水池區域踩水,不時發出輕微晃動的水花聲。
這座游輪神秘得讓人猜不到其中究竟會發生些什麽,它的外觀大氣優雅,采用美式管理,每船均有精通中、英文的外籍人士提供服務,更有穿統一制服的保安駐守。內有中央公園和皇家大道,泳池區、購物區、水療及健身中心一應俱全,餐廳更是琳琅滿目,一系列奢華場所之中,聽說擁有最多的依然是賭場和游戲房。
江米米不知道它在哪裏注冊的,更不知道是要往哪裏駛去,而付芸寶告訴她,每一位客人都必須在船上住滿五天,而且,預存在房卡中的賭資,需要“使用”起碼200萬以上,至于最終是輸是贏,得看客人的運氣和賭術。她根本不會賭博,這筆錢也不算小數目,索性還不至于拿不出。
付芸寶如果不是對河茉麗這樁事于心有愧,她也不會提醒江米米那麽多,而後者沒有看她一路走來是如何變到今天這步田地的,卻也能猜到可能是身世與圈子的雙重作用,讓人喪失了曾經的堅持、理想、光陰與許許多多。
當初付芸寶也是因為極度恐懼和怯懦,才會把好朋友拖下深淵,但她到底還是變得可怕了,如今大概是自己身在深淵,所以連眼神、語氣乃至對人對事的模式都變了。
就像她現在會對江米米說:“江米米,你不是當事人,也不能百分之百地斷定,換做是你就不會連累河茉麗。”
“我現在驚訝的不是你過去的所作所為,而是在這樣的悲劇面前,你也已經可以無動于衷地說出這番話來。”江米米回答的時候,冷靜得近乎出奇,“至少我會在事情走到那一步之前,就和他們拼命,而你卻害怕毀了已經得到的一切。”
倆人在“光明女神”冰冷的目光中沉默對峙,她問出最後一個問題:“你是怎麽上船的?”
“當然有介紹人。”
那既然蕭末法沒有“船票”,她卻怎麽成為了例外。
江米米反複思忖,把黎攸言留下的疑點連成一條線,腦海裏突然就蹦出一個名字:謝棋楷——是不是因為這個男人,她和黎攸言才能登上這座游輪的?
“這裏還有不同種類的游戲房,如果覺得單純的賭博你應付不了,可以試試那裏的‘游戲’。江米米,自從我認識你,你一向對自己的人生和如何做人感到很自信,但等哪一天,現實摧毀你的時候,才更有趣。”
江米米不得不承認,她為對方話語之間隐約的以牙還牙感到害怕,根本不敢随意去任何地方。在泳池坐了一會,她一個人去最近的西餐廳,味如嚼蠟地吃完一整份牛排,再随着根本不認識的兩位外國女人來到一處寬敞的娛樂場所。
各式各樣的賭博機器,有最常見的老虎機、柏青哥…還有她甚至叫不出名字的,而荷官們看來都是極其專業,這點毋庸置疑。
Advertisement
江米米捏着房卡的手心有點潮濕,她默默站在五光十色的賭博機面前,心裏想着最壞的打算無非是扔二百萬進去打水漂,然後,呆在這地方就當度過一個可笑的假期。
但随後她發現,所有電腦的倍率都很低,真正來船上賭博的客人與客人之間,他們才是一擲千金。
“你知道這東西怎麽玩嗎?”
“就按一下按鈕,有什麽不會的。”
江米米說完,聽見這聲音讓她覺得耳熟,等再扭頭去看,一雙眼睛不自覺地瞪大,呼吸似乎也在這一刻滞住。
“你怎麽上來的?你居然上來了?”
男人面色如常:“我打劫了別人的船票。”
“……”
她突然就不想知道究竟他是怎麽做到的,而實際上蕭末法确實用了一些不正當的手段,但慶幸的是“船票”并沒有與持有者進行綁定,他才得以從本應上船的女明星那兒“順”來入場券。
他任何時候都好像是如此高大威武,吝啬言語的樣子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剛下班的秘密工作者,而眼睛裏的東西是銳利的但又很溫暖。
倆人離開壓抑的地點,去這一層的甲板吹風,因為有了這男人在身側,她瞬間就不用再擔心那些亂七八糟的規矩和賭局,然而,江米米尚來不及說話,對音樂的敏感度讓她清晰地聽見在不遠處的酒吧,那位正在表演的女歌手低聲唱的是什麽——
“There’s a room where the light wont find you
在被光明遺棄的國度
Holding hands while the wallse tumbling down
世界崩塌時我們緊握雙手
When they do Ill be right behind you
他們行動時我會站在你的陣線
So glad weve almost made it
接近成功的歡愉
So sad they had to fade it
功敗垂成的哀傷
Everybody wants to rule the world
世人皆想掌控天下……”
幾乎這船上的所有人都沉浸在他們的世界裏,發洩、興奮、放肆地享受一切,此刻聽見這歌聲的大概不勝寥寥,江米米卻露出一個笑容,用手捋着被海風吹拂的秀發,蕭末法忽然問:“你笑什麽。”
“洛德版本的這首歌,果然更适合現在的氣氛。”
他挑了挑眉,也側耳聽了幾段,當聽到“我所渴望的,我所忏悔的,驅使我下定決心,極盡自由與歡樂,人世苦短”頓時也覺得真是無比貼切的諷刺。
“我一直以為是我不懂這個世界,如今來到這個地方,更加覺得所有的事情都不盡如人意。但沒關系,我不會覺得沮喪。”江米米輕輕地說着,看向一望無際的遠方,此刻除了黑暗,連零星的燈火也沒有,“在體育場辦‘領袖之光’演唱會的時候,那麽大的會場都被暖黃色的熒光棒給點亮了,我以為看不到這樣的場景。但既然有人懂我們的歌,不論幾百個、幾千個,都說明這也是一種認同。”
海風畢竟是有些大,江米米不多時就感到冷了,蕭末法脫下身上的西裝外套給她披上,她凝望眼前無垠的大海與翻滾的波濤,他忽然發現這“小女孩”的神色較之以往又有了全新的成長。
她注意到男人繃起來的肩頸,也看到他在自己臉龐忘返的目光。江米米不是在一夕之間改變的,而是她一直以來想要演繹更單純的那個自己,但有時候她也痛恨這其中單純的逃避,何況“單純”也不見得就是完全的褒義詞。
無關緊要的念頭卻成為最要命的一個引子,蕭末法覺得正因為那些人也能看到真正的她,才會讓他無端地起了妒心。
“我想起來了,你不是說今晚還有重要的應酬要去嗎。”
“這船一看就有問題,比起應酬,工作重要。”
蕭末法說的簡潔明了。
然而,如此浪漫寂靜的場合,江米米看着他,額頭、頸間、背上已經全是汗。
“哦,又是工作。跟我沒關系,是吧。”
“你想說什麽?”
“沒什麽啊。”
她覺得蕭末法無時無刻地想要更強,這也是他成為工作狂的原因——畢竟只有這樣才能讓愛的人安然無虞,免受那些瑣事困擾。
這時候像是感覺到她目光中的閃爍,蕭末法一切想法就在瞬間被凝固。所有企圖不被誘惑的鎮定都是徒勞。
他彎腰靠近她,忽然落下輕微的細吻,只稍一個瞬間就讓江米米徹底崩潰,潰敗得一敗塗地。也許不夠甜蜜,也不夠時間做好心理準備,但這些都是不被需要的東西了。
蕭末法的親吻是沉默的,乃至相交于冗長的呼吸,它太過短暫,血液流遍全身又似乎在驟然間溯回心髒,她昏頭漲腦地仿佛看到滿天繁星被無邊無際地點亮,他的心又像一片潮濕的沼澤,江米米兩排睫毛垂落,非常不争氣地神魂颠倒。與其說是吻,不如說那是親昵的誓約,讓她益發顫抖。
他們分開的一瞬間她感到微微的熱氣在臉頰,蕭末法撥開她的頭發,附在她耳旁,說:“這一次會沒事的,我保證。”
☆、三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