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心髒沉重又緩慢的跳動,咚……然後很久又是一下,咚……
他動了動唇,“你……”怎麽來了?他想這樣問的,可真要問出口又太過奇怪。
“回家。”張日山好像并未留意,只是揚了揚手裏的車票,再看向齊八的面上含了一層薄笑:“差點就買不到了。”
車票一晃而過,齊八眼尖,卻又怕看錯,掏了自己的車票看了看才去問人:“你也是這班車?”
“嗯。”張日山帶着玩味的笑意看向齊八:“還是同一個地方。”
齊八看着張日山,心裏百分之百的确定,他們之前一定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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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春節來的異常的早,幾乎貼着齊八到家的日子就開始放起了鞭炮。
年裏頭少不了要走走親戚,齊八不願去,一想到被一群人捉着問‘交朋友了沒啊,談對象了沒啊?’‘工作找得怎麽樣了啊?’‘你怎麽不考研呢,那誰家誰誰還出國了。’之類之類就頭疼的厲害。
索性賴在床上死活不肯起來。
父母沒轍,只叮囑他飯菜在鍋裏熱着,吃完一會兒去把垃圾扔了。
齊八含含糊糊的蒙着被子應了,一覺回籠後想起這事兒,裹了件羽絨服,趿着拖鞋就下樓倒垃圾。
臘月裏的風照着門呼呼一吹,齊八哆哆嗦嗦的眼睜睜看着自己被關門外面了。
張日山正準備出門,電話響的時候還站在玄關換鞋子,掃了眼來電顯示,是個陌生的號碼,還以為是廣告電話,一點沒有想去接的意思。
結果換完鞋那鈴聲還在锲而不舍的響個不停。
張日山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人,被吵得煩了,皺着眉頭順手撈過來接起,還沒來得及兇巴巴“喂”上一聲,那邊就傳來了讓他牽腸挂肚已久的聲音:“張日山嗎,诶嘿嘿,新年好新年好,我是齊八。”
張日山握着門把手,有一剎那的愣怔,語氣裏帶了點遲鈍和驚訝:“……學長?”
“是我是我。”齊八在電話那頭嘿嘿一笑,聲音有點飄忽:“也沒什麽事兒,這不過年了嘛,給你拜個年……阿嚏……也替我跟叔叔阿姨問聲好。”
張日山拿着手機換了一邊,也不急着出門了,面上舒展開來,笑着戳穿他:“學長,這可一點兒不像你啊,是不是有事找我?”
齊八嘀咕了一句:“哪裏不對勁了。”回身又打了個噴嚏。
張日山眉頭一跳,脫口而出:“你感冒了?”。
齊八剛吸着鼻涕回了句沒事兒,接着又是一個噴嚏,終于打着顫跟人老老實實交代:“我被關門外了。”
但又半點沒有麻煩人時不好意思的自覺:“你那兒給我騰個地方住一晚吧,我就這倆鋼镚兒,剛好夠打一個電話,你要是不方便的,就給我送點錢過來,我去外頭先湊活一晚上。”
張日山愣了愣,又生怕齊八失了耐心臨時又改變主意,趕緊先應了一聲,跟着才結結巴巴的把地址報給了他。
“哎,這麽長我哪兒記得住啊,你一會兒來小區門口接我吧,我打車過來。”齊八一點不跟人客氣,也不給張日山接話的機會:“快沒錢了,碰面再說吧。”說完‘卡啦’一聲挂了。
張日山茫然的盯着手機看了有幾分鐘,猛然回過神來,幾步竄回屋裏收拾了一通,這才下樓去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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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八穿着一身印花睡衣,趿着拖鞋,裹了件羽絨服,縮在車裏瑟瑟的抖。
張日山站在小區門口看着他裹着衣服下車,忍着笑,又禁不住一臉的心疼,剛開口喊了聲學長,就被齊八一聲打斷:“還愣着幹啥,快快快,來付錢。”
張日山家住的小高層,擡着脖子往上數到頂,上樓開門都要刷卡。
齊八跟在他身後頭,在電梯裏還簌簌抖的跟過篩子似的,冷死了冷死了的嚷嚷了一路。
張日山剛才準備出門,空調很早就關了,又開了窗透氣,這會兒跟室外溫度也沒多少區別。一進屋就趕緊過去給人把空調暖氣全開開,把人安頓在沙發上又倒了杯熱水遞過去。
齊八往沙發上一窩,跟個大爺似的,端着熱水捂手,間或打一兩個噴嚏,瞄稍着眼四處打量了一番,對着忙裏忙外的張日山翁着聲問:“叔叔阿姨不在家嗎?”。
“在國外,他們那兒過聖誕,不過新年。”張日山擦擦手,想了想又跟了句:“我一個人住。”
“那你怎麽還留在國內,不跟着一塊去了?”齊八捂着杯子,終于覺得自己緩過來了點。
張日山只是微微擡頭瞥了他一眼,沉默了一會兒也不回答,繼而挑開話頭,反問了齊八一句要不要泡個澡,別真凍出感冒來了。
齊八看張日山閉口不言的樣子,正暗暗懊惱自己嘴快,人這樣擺明就是放不下那個幾年的心上人,又不樂意說嘛,就自己多嘴。
這會兒聽人岔了話,趕緊乖乖點頭。
張日山反身去給人放了水,又折回去翻了幾件衣服出來:“喏,你看看碼對不對,咱兩應該差不多。”
齊八伸手接過來,也不看,連聲說了幾句行行行,脫了羽絨服幾步就蹦跶進了衛生間,沒一會兒又露了半個腦袋出來:“诶,張日山,你一個人住的話應該會做飯吧,我這都餓了大半天了,實在撐不住了。”
“冰箱裏還有點速凍的饅頭,你吃不吃?”
“嘿,你說你寒碜不寒碜,就給我吃倆饅頭?你好意思嗎你。”
張日山翻了個白眼:“愛吃不吃,不吃拉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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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不大,裝飾簡潔的過分,瓷磚鋪地竟然連個花紋都沒有,也沒放什麽多餘的擺設,齊八躺在浴缸裏,一樣一樣打量過來,最後嫌棄的轉過頭拍了幾個水花,連牙膏牙刷都放的跟部隊裏出來似的,實在呆板無趣透了。
頭頂上浴霸被開到了最大檔,整個浴室都被蒸騰得霧缭缭,連鼻尖上都冒出了一層薄汗,幽黃的燈光照的人昏昏欲睡。
中途張日山怕他在就這麽睡過去,拍着門板喊了他兩次,齊八這才慢悠悠的晃了出來。
擦着頭發掃了一眼,張日山不在客廳,倒是廚房裏傳來鍋碗瓢盆頃哐作響的聲音,隐隐還有些食物的香味飄散過來。
齊八走過去開門喊了一聲,肉的香味霎時就撲面而來。他又冷又餓挨了半天,這會兒剛暖和過來,餓得簡直肝腸寸斷,這下聞了肉味兒,眼都快綠了。
張日山回頭招呼了他一聲,揭開鍋嘗了嘗濃淡,又動作熟練地擱了點調料,齊八饞的不行,抓着張日山的胳膊靠過去,嘴上小聲說着要不要幫忙,眼神卻巴巴的看着鍋裏不放。
齊八剛洗完渾身暖烘烘的,軟軟的貼着張日山身側,張日山一驚,眯起眸子似是有些詫異,凝了齊八一眼,難得的放軟了聲音:“去把頭發吹幹,馬上就好了。”
齊八哪裏肯走,頭一歪,賴皮似的抵在張日山肩頭,還蹭了蹭:“不行,我餓的一點力氣沒有了,腿都軟了,不吃一點走不動。”
張日山被人環了胳膊也不急着抽出來,只抿着唇無奈的看了他一眼,單手拿了雙筷子,撈了塊肉出來,文火慢炖出來的肉塊香氣四溢,又被調味料染得汁濃色亮,筷子一夾,肉皮跟着顫顫巍巍,吹得涼了一些,這才給人遞到嘴邊。
齊八趴在人肩頭小心翼翼的一口吞了下去,注意不蹭在人衣服上,入口即化肥而不膩的口感讓他滿足的眯了眼,枕在人肩頭嚼吧嚼吧張嘴又跟人要。
張日山只覺得耳後癢癢的,被人貼着的地方又熱又燙,側頭就瞧見人兩瓣唇油潤得晶亮。他側頭含笑靜默了幾秒,肩頭動了動,輕輕推了下齊八:“你去把頭發吹了,我再炒個青菜就能吃了。”
沒人覺得這樣的親昵有哪裏不合時宜。
齊八嘟嘟囔囔不情不願的直了腰,剛走到門口忽然又回頭:“哎,你手機呢,借我打個電話。”
張日山反射性的就去摸褲兜,一摸不在:“好像在外面茶幾上,你去看看。”
齊八應了聲便出去找,說是找,其實也不過是掃一眼——茶幾上幹幹淨淨只有他剛喝剩下的半杯水,和張日山說的那個手機。
他一邊腹诽張日山這日子過得像是軍隊集訓出來的一邊給自己父母打電話,問他們什麽時候回去。
那頭知道他被鎖在門外後笑了半天,才說他們要明天才回去。
張日山這時候端着盤子出來了,又擺了副碗筷。
齊八打着電話分神瞄了他一眼,看他進進出出,端菜盛飯。
說不驚訝是假的。
張日山長得分明是個精米細糧養出來的小少爺,理應是五谷不分四體不勤,沒想到照顧人起來卻是意外的像模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