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淨

第50章 往事若飛雨（1）

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姜如淨尚未成名，久到他連本命飛劍“道真”都還未擁有，久到他還未遇到此生最大的劫數謝之箋，久到道魔争鋒還未開始的時候，他曾遇到過一個人。

那大概是青蔥年少時候的記憶了。

關于“飛雨老賊”和“姜狗”的記憶。

那年他才十六歲，打破了千萬年來修煉至築基期的時間記錄，傲氣得不得了，瞞着一衆師長偷偷跟着一隊外出招人的師兄師姐跑了出去，險些死在外面回不來。

那個讓他差點回不來，最後卻又讓他回來了的人，便是魔門翹楚——飛雨君。

彼時魔門才是主流，強大得讓道門莫敢直掠其鋒芒，道門在魔門的打壓下，別說争奪資源了，就連招收門徒都成問題。

那一次，正好是莫如凜帶隊的，也正是因為如此，莫如凜将所有的責任歸結到自己的身上，認為是自己的疏忽才害得這個小師弟險些死在魔門的手上。

其實細細說來，也不能全怪莫如凜。

那一日，三月桃花正好，竹林青翠，鈞天劍宗一行弟子來到安國綠林縣的桃花村中，正将村中年少孩童聚集到一起，挨個進行靈根測試，莫如凜正将一個三靈根的孩童姓名登記在冊，口中同時念着：“下一個。”

一道人影依言站到了桌子前方，莫如凜登記完上一個孩童的姓名，擡起頭來，眼睛驀然睜大。

只見前方那少年容貌清隽，笑得狡黠無比，不是他那剛剛升至築基期的師弟卻又是誰？

“你……”

“這位道長，下一個測靈根的，該是我了吧？”他才開口，就被那少年脆生生打斷，少年不等他回複，便取過了放于莫如凜手邊的測靈石，将意念集中于其中，一道靈氣輸了進去。

“不可胡鬧！”莫如凜急急出聲，卻已來不及阻止。

霎時間，測靈石光芒大綻，銀白泛藍的靈光自姜如淨手中的測靈石發出，直沖天際。

“天品水靈根！”身後弟子大喜道，神色間卻明顯不認識姜如淨。也難怪，莫如凜這個小師弟向來孤身清修，甚少出現于人前，宗門裏的弟子不認識他，也是正常。

但是莫如凜卻是跟姜如淨熟得很，想了想，約莫猜到這小子是頑皮勁兒犯了，想鬧騰鬧騰，他向來對這個小師弟寵溺得很，稍一猶豫，便想着由他去吧。

當下依着流程道：“名字。”

“嘻嘻~我叫姜玉明！”玉明，乃是姜如淨的字。他笑得頑皮，隐約還抓得到他光明正大打量莫如凜神色的痕跡，只聽他脆生生道：“這位道長，我可是符合貴派收弟子的要求了？”

“符合符合！”這是莫如凜身後幾名弟子齊聲點頭。

“符合符合！再符合不過了！”這一聲，卻是自不遠處遙遙傳來。

莫如凜臉色剎那間沉下，“林師弟、鹿師弟保護好村民和孩子！其餘弟子結劍陣！”

劍陣方結好，就見幾道華光從天而降，幾名修道者落入陣中，其中一人祭起一把雙手闊劍，只一揮，便将劍陣沖得七零八落，鈞天劍宗的弟子們均受了不輕的內傷。

莫如凜臉色一變，目光危險地看着對方幾人華衣利器、魔元深厚。“魔修！”

姜如淨此前從未下過山，除了自家師尊師兄和幾位長老外甚少接觸過其他人，向來聞說魔門修者兇殘暴戾，此刻聽莫如凜如此說，也知此刻不是玩鬧的時候了，一把抽出腰間“婆娑”長劍，便準備同莫如凜等人一起禦敵。

卻聽到一聲輕笑。

那人生得極為俊美，堅毅而沉穩的面容上正露出一個微笑，仿佛看到自己家中頑皮的孩子正在說自己是大人那般。笑裏不帶任何嘲諷，反而帶着絲絲寵溺。

“哪裏來的妖魔邪物？”姜如淨皺眉道。

也不賴他這樣說。那面露淡淡笑容的男子，一身杏白勁裝，單手正将那把近半尺寬的闊劍背回身後，一頭淺金色長發高束起來，有幾縷不夠長的，便落在了他的臉龐兩側，趁着波光粼粼的藍眸，十分好看。

也十分……怪異。

起碼姜如淨從未見過這樣子的人。

“喂，小子，你說話客氣點！這可是我們魔門的少主！當心我把你的舌頭割下來！”男子身後，一名穿着頗為妖冶的女子開口道，聲音嬌媚，卻兇狠萬分。

“嘿！塗師妹，你又吓人了不是？小子，別管這傻婆娘說什麽，你只管跟我們走，入了我們魔門，七十二派由你挑選！将來少不了嬌妻美妾、升龍成鳳！”那魔女身邊，一名胖道士摸着胡子笑道。

“可不是！道門早八百年前就沒落了，有什麽好去的？這麽好的資質，來我魔門才不浪費！我魔門能提供的天材地寶、丹藥美器，可不是區區道門能比的！”胖道士身邊，一名面色青白的青年徐徐道。

幾名魔修話語間，竟是要讓姜如淨投身魔門！

一名艱難起身的鈞天劍宗弟子忙朝姜如淨道：“魔門中人心狠手辣，你可千萬別被他們蠱惑了！”

姜如淨點了點頭道：“這位師兄放心，弟子自當堅守本心。”

他再回頭，就見對面那幾名魔修面色不愉。

莫如凜看了一下對方的實力，發現那女子和胖道士均是金丹初期，面色青白的青年和自己一樣是金丹後期，唯有那號稱是魔門少主的青年，自己完全看不透，只覺他一身氣息返璞歸真，實力深不可測！

他看了看四周受了傷的宗門弟子，略一思索，上前幾步，朝着那魔門少主一拱手，道：“諸位魔門道友，在下鈞天劍宗莫如凜。”

那魔門少主看他在自己的威壓之下面色不改、坦坦蕩蕩，不由一笑，收了威壓，神色間對其隐有贊賞，道：“飛雨君。”

“原來是飛雨前輩。實不相瞞，這孩子……”他看向姜如淨，“他已是我鈞天劍宗的弟子，此番偷偷随我下山，不知何時混入了桃花村的孩童之中，實在是頑劣胡鬧，倒叫前輩和諸位道友看笑話了。”

魔門四人靜默不語。

莫如凜見飛雨君神色冷凝了不少，心下微微疑惑。

卻聽飛雨君神色冷淡，堅毅俊美的臉龐上還隐有些不高興，“我姓飛。”

莫如凜：……

僅僅怔了一下，莫如凜便從容道：“飛前輩。我這師弟……”

“不必再提。”飛雨君擡手打斷了他的話，“你們方才的話我都聽到了，他分明才剛測了靈根，還未登記到你們的弟子名冊中，更未擇師分藝，如此，他便不是你門派弟子。”他話音沉穩，繼續道：“這姜玉明，我魔門要了，他以後便是我飛雨君的真傳弟子，我當護他教他，傳其道，解其惑，拂其憂愁，安其一生。”

莫如凜皺眉，道：“前輩若不信，可查其修為，他前幾日已然築基，修的是我派《沉星慕月劍訣》。”

“哈！我們又不曉得你派功法怎麽樣，怎知你不是在诓我們？”那妖女辯道，“只一個築基期能說明什麽？我伏妖宗妖主當初入道之時，都已經金丹後期了！”身旁二人點頭，，均是認定了鈞天劍宗為了搶這個好苗子而诓他們，心中罵道：這不要臉的道門！

莫如凜身後的弟子站起來怒目道：“事情都要講先來後到！這姜玉明本來就是要入我鈞天劍宗的！你們魔門滾一邊兒去！”

“哼~”那面色青白的青年一聲冷笑，擡手一揮，十幾面黑色幡旗急射而出，将鈞天劍宗衆人團團圍住，一道道黑色邪氣飛射而出，撲向一衆鈞天弟子。

“妖孽！”姜如淨一聲清喝，婆娑含怒出手。

冷不防，雪白劍光落入一人手中。

姜如淨感覺婆娑失控，一怔，只見飛雨君正站在他前方不足一丈處，手中握着他的婆娑長劍輕輕打量着，與此同時，一陣龐大的威壓鋪天蓋地而來，剎那間将他壓得重重跪在了地上，發出了“砰”的一聲。

察覺到他憤怒的目光，飛雨君緩緩擡頭，走進了他，神色淡淡，“看來你想選擇道門。”

“飛雨老賊！你放開我！”姜如淨咬牙切齒道。

飛雨君臉色微微一僵，沉默了。

另一邊，莫如凜和鈞天劍宗弟子也與另外三名魔修戰到了一處，莫如凜被那名青面魔修纏得死死的，無神分心照顧其他弟子，而其餘弟子最強不過築基後期，很快便在兩名金丹魔修的手下敗退下來，兩名魔修似乎得了飛雨君的命令，不欲直接傷鈞天劍宗弟子的性命，只将其困住，卻放了一把紫幽魔火在困陣中。

飛雨君抹去了心頭的不愉快，朝着姜如淨重新邀請：“入我魔門，做我的弟子，我當護你教你，傳你道，解你惑，拂你憂愁，安你一生。”末了，補充了一句：“你會站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俯視衆生。”

姜如淨看着他，在他期望越來越大的時候才冷笑了一聲，道：“我不！”

飛雨君皺眉，疑惑道：“為何不願？”他十分不解，魔門如此強大，門下七十二大派縱橫天元界，常人只是得了入門邀請，便要高興得手舞足蹈，更別說是成為他魔門少主的弟子了。

此乃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

姜如淨冷笑，目光只堅定地望向自己的同門，望向他們身上穿着的鈞天劍宗的門派服飾。

少年聲音清脆，擲地有聲：“我此一生，只鈞天劍宗一個師門，絕不叛變！”随後，他看到自己師兄肩上被劃出的巨大傷口，恨聲道：“飛雨老賊，有種你放開我，我們再來打過！”

作者有話要說：

飛雨君（莫名其妙）：你一個沒入門派的大俠號，何來叛變之說？

莫如凜：我都說了他是我師弟。

飛雨君（堅定）：我不信，你們這些不要臉的道門，為了搶我徒弟什麽都編得出來！

李獵：打卡上班。

==

感謝鳶玮親寫的長評，讓我感受到親親寶貝讀者們真的是在用心看文，為他們的故事而牽動着情緒。

在忙得不可開交累得不可言說的這幾天裏，看到你們的留言與長評，倍受鼓勵。

=3=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