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佛塔禪辯
走進一層佛殿,但見其中金光閃耀,三百六十尊鎏金神佛分列于兩側牆面,怒目而視,頭頂是一百零八幅佛像,不論從哪個方向看,均眉眼彎彎,笑眯眯地望着下面的人。
佛殿之中悄無聲息,只一些幹淨的蒲團規律地靜坐在地上。蒲團前方,是一座純金蓮臺,蓮臺上放着一只破舊的蒲團,布滿了厚厚灰塵。
姜如淨很快打量了整座佛殿內部,見佛殿中有六座樓梯通往二層,稍一思索,便朝正北方的那道樓梯走去。
腳步看看要踏上樓梯之時,忽有一清朗男聲傳來:“為何上樓?”
姜如淨回過頭去,見一個蒲團上不知何時坐了一個人,那是一名身穿僧袍的年輕比丘,正雙手合十,靜靜注視着他。
姜如淨道:“不上,難道下嗎?”
年輕比丘道:“下即是上,上即是下,何必執着?”
姜如淨道:“既不執著,何來此問?”
那年輕比丘喊了個佛號,合上了眼,不再言語。
姜如淨看了他一眼,踏上了二層。
剛踏至最後一階,前方杏袍閃動,忽然出現一人擋了上來,卻是一個九歲童僧。
姜如淨心知這大概是這詭秘之地的考驗,聽聞佛門常有“辯經”“辯禪”,想來自己得将這一層層的僧人辯贏了,才能繼續往上。
只見那童僧言笑晏晏,脆生生道:“哎呀!你擋了我的路了!”
姜如淨道:“路在何方?”
童僧眼珠子滴溜溜轉了幾下,道:“心中有路,便是通達四方。”
姜如淨冷冷一瞥,“既是心中有路,區區一個我,又怎會擋得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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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僧苦惱地抓了抓後腦勺,“那,路在腳下!”
姜如淨伸手提住童僧的後衣領,将其揪起來放到了自己身後的樓梯上,道:“既在腳下,走下去就是了,還多說什麽?”
那童僧看了姜如淨片刻,忽往牆邊一靠,背靠牆壁雙手合十,閉上了眼。
姜如淨往前繼續走了兩步,再回過頭來,只見樓梯口空空蕩蕩,唯有燈影搖晃。他心底冷哼一聲,從容上了三層。
踏上最後一階,耳畔忽然傳來鞭打聲和悶哼聲,整個三層暗無天日,狂風大作。姜如淨往聲音傳來處看去,只見一個身披寸縷遮住關鍵部位,露出大片青紫肌膚的女信徒正手握一條布滿倒刺的辮子,反手一下一下鞭打在自己背上,原本應該光潔的背部布滿了交錯的血痕,有幾處傷口甚至流出了膿液。
姜如淨問:“你為何鞭打自己?”
那信徒自顧鞭打着自己,完全無視姜如淨。姜如淨看了看四周,見并無樓梯,心想看來這關不過的話,樓梯大約是不會出現的。
正好那信徒又一次舉起了鞭子,姜如淨一步上前,穩穩抓住了鞭尾。
那信徒猛地回過頭來,面上刻滿了梵文刺青,兩眼宛若銅鈴,瞪着姜如淨。姜如淨道:“我見你鞭打自己,心中疑惑,想來問問你為何這樣做?”
那女信徒朝姜如淨低吼了兩聲,張開口的時候,正好讓姜如淨看到了她口中唯剩的半截舌根。
姜如淨瞳孔猛然收緊,問:“何人竟拔你口舌?”他這話問的頗帶怒意,好似只要女信徒說出兇手名字,他立時便要前往為其報仇。
孰料那女信徒歪了歪頭,微笑着伸手指向自己。
好似一瓢冷水潑下,姜如淨冷靜了下來,想起續禪道人曾提到過天元界佛門的另一支。
地處天元界西北的密宗,成員多為苦行僧,他們近乎嚴苛地對待自己,虔誠到狂熱,他們認為人生來就是要來承受痛苦的,承受的痛苦越多,自己的信仰便越虔誠。于是他們長期虐待自己,絕食斷水、卧釘走碳,抛棄一切防護手段把自己封閉在大雪山上……以此鍛煉自己的忍耐力和節制力。
這個女信徒,莫非也是苦修者?
正想着,那女信徒忽然将鞭子雙手遞了過來,交給了姜如淨,“給我?”姜如淨問,同時伸手接住鞭子,随後那女信徒便轉過了身,回過頭來朝着自己的背上狂指,口中嗚嗚說着什麽。
“你要我鞭打你?”姜如淨問,那女信徒瘋狂點頭。
姜如淨沉默了一會兒,終于在女信徒催促的眼神裏舉起了鞭子。
女信徒眼中閃過狂喜。
卻又見姜如淨放下了鞭子,女信徒立時臉色一僵。
姜如淨低笑了兩聲,直言道:“若我這一鞭下去,只怕就要頂替你在這裏苦行了。既是苦行,至苦至困,方成大道。你既選擇了此道,便應堅持己身,以己為榮。”說着,他将鞭子遞了回去。
那女信徒嗚咽了兩聲,接過鞭子,不情不願地走到一邊,合上了眼。霎時間,整層樓風聲停止,亮起燭光,姜如淨眼前緩緩出現一座階梯,通往四層。
姜如淨上了樓,卻見四層樓上擺滿了經書,一摞一摞,堆積成山。
山頂上站着一個人,穿着樸素的常服,黑發墨眼,玉樹臨風。
“優缽羅……”姜如淨眼神一凝,聲如寒刺。
優缽羅聽到有人喊他名字,側過了身來,臉上露出了溫柔而喜悅的笑容,“占多羅,你來了。”
姜如淨猛然回頭,卻見身後空無一人,那麽優缽羅這句話,想必是對着自己說的了。在他眼裏,自己此刻便是占多羅王。
見“占多羅”沒有回應,優缽羅眼神疑惑,偏了偏頭,慢慢下了書山,朝着姜如淨走來,口中溫和道:“占多羅,怎麽不說話?”
姜如淨反問道:“你在這裏做什麽?”
優缽羅微微一笑,“師兄派我過來整理經閣,我笨手笨腳,看這經閣裏藏書頗多,竟不知從何理起。”姜如淨眼光掃了整個房間一圈,心道這句“藏書頗多”真是客氣了,整個房間的書均打亂了堆積在地上,堆得讓人無從下腳,淩亂的很。
他自然知道優缽羅口中那位“師兄”就是李獵,這一幕,其實姜如淨曾在占多羅的記憶裏看到過。李獵心血來潮刻意為難優缽羅,他們同為“攻略者”,關系倒是不怎麽。
姜如淨見優缽羅眉頭輕蹙,目光落在這些書上,面容有些苦惱地說:“想來得花一陣子了,啊,對了,你之前穿破的那兩件衣服我已經給你補好了放在床頭了。”他絕口不提讓占多羅幫忙一起整理。
姜如淨看了看這密密麻麻的經書,也是頭大,心裏一千一萬個不願意,卻還是開口說:“我幫你一起整理。”
卻見優缽羅滿臉不願意,皺眉道:“不,你身為王子,怎麽能讓你做這種活,何況你前幾日才受了傷,尚未痊愈。我一個人來就好。”
當時看到這一段,姜如淨就在占多羅的腦海裏破口大罵過。
如今,他依然那樣罵:“矯揉造作,裝模作樣!”
并且,真真正正地罵出了聲。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去新公司入職,暫時做一下短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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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獵(攤手):我就不信今天還有人罵我。
段雅人:我來!你這無恥之徒,那麽多亂糟糟的書,你來整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