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打賭
小二沒得黑了臉,耐着性子說道:“我們燕臨樓是京城第二大酒樓,若說我們這沒有拿得出手的招牌菜,客人您的口氣未免太大了些,那您也尋不出第二家能去的酒樓了。”
他斜着眼上下打量了一下許閑香和大林二人,這兩人穿着舊衣,袖口褲腳均已磨得脫了線,不知哪裏來的破落戶,竟是不開眼的來燕臨樓找麻煩,真當燕臨樓比不過玉膳閣,便是什麽人都能來踩上一腳的嗎?
故而,小二悠悠地補充了一句:“我們雖是比不過玉膳閣,但想必以您二位的身份地位,怕是連玉膳閣都進不了吧?”
來的路上,大林為許閑香科普了一路知識。他這個乞丐,當得有點冤,叫個百曉生也不為過。
經過科普,許閑香自是知道他說得不錯。
玉膳閣是京州第一大酒樓,其價格之高、背景之深令尋常百姓望而卻步不說,還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非達官貴人不接待。故而,那些個商賈富商即使有錢,卻也進不了玉膳閣的門,只好退而求其次選了燕臨樓。
正因如此,別看燕臨樓只占了個第二的名頭,論熱鬧程度還是菜品之豐富,仍是遙遙領先于旁的酒樓。若是真任人砸了燕臨樓的招牌,那些富商們頭一個不同意。何況,這兒的背景也并非尋常百姓能開罪得起的。
許閑香自然懂了小二的意思,倘若不是沒了旁的法子,今日她也不會铤而走險。如今,既已走了第一步,剩下的甭管多少步都得硬着頭皮、咬着牙走下去。
她對自己的方子是極自信的。
卻不想,一旁的姜淮漫不經心道:“你是看不見爺?”
“啪”的一聲,他将菜單扔在桌面上,不溫不火道:“你們還有旁的菜單?”
小二搖頭:“沒有。”
姜淮微微嘆了口氣:“如此說來,我并未冤枉你們,确實沒什麽拿得出手的菜。堂堂諾大的燕臨樓,竟然耍這種欺客手段,莫不是見我們去不了玉膳閣,便随随便便拿了尋常菜糊弄我們吧?還是你以為,我們當真去不了玉膳閣?”
小二認得說話的是安定侯家的二公子。對安定侯府來說,無論是排第一的玉膳閣,抑或是他們燕臨樓,無論去了哪家,那都可謂是蓬荜生輝。
小二被姜淮說得臉色漲紅,辯無可辯,忿忿地請了掌櫃的過來,直言有人來鬧事。
掌櫃的是個面色紅潤的中年胖子,拱了拱手,臉上挂着公式化的假笑:“聽說二位專程來我燕臨樓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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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東家千叮萬囑不可動粗,這二人活該被打出去。
姜淮把玩着折扇,又懶懶接了句:“怎麽,你也看不見爺?”
掌櫃這才注意到,這兩人旁邊還坐着安定侯家二公子。
他忙不疊彎腰賠禮道歉:“對不起二公子,小的有眼不識泰山,還望您大人有大量……”
姜淮向後靠着椅背,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桌面,倒是許閑香擡眼看了眼掌櫃,緩緩開口:“掌櫃的剛剛此言差矣,上門即是客,姜二爺既這般說了,定然有他的道理,何來找事一說?若是我真拿出比您這裏招牌菜還好的菜,您這燕臨樓欺客之舉,且當如何?”
掌櫃懼怕安定侯府,卻不将許閑香看在眼裏,心有不屑,面上并未顯露分毫:“自當給您賠禮道歉,再贈您一桌酒菜為賠禮,您看如何?”
“走吧。”
許閑香三人豁然站起,擡步欲走。
掌櫃的伸手攔住許閑香,詢問:“去哪裏?”
許閑香微微笑道:“廚房。不然怎麽向掌櫃的證明我手裏的菜更好呢?”
她這番舉動只為了有機會能在燕臨樓的廚房做上兩道菜,方才有可能賣了配方。如果一上來便求着對方買方子,既可能被壓價,更可能被直接轟了出去。不如用了這樣的激将法,好叫他們主動提了買方子的事。
掌櫃聽她如此大言不慚,心道等下做不出來便将這二人記錄在冊,今日拿他們沒辦法,日後再敢踏入燕臨樓,就将他們轟了出去。
到了廚房,裏面正在忙活的廚師們見掌櫃的帶着兩個半大的孩子進來,紛紛面露詫異,卻仍是有條不紊地幹着手上的活計。
掌櫃的拍拍手,示意大家先停一下,朗聲道:“這位姑娘說咱們燕臨樓沒什麽拿得出手的招牌菜,故而上門做道菜令你們開開眼。等下,你們可睜大眼瞧好了,別什麽阿貓阿狗都能上門。”
此話一出,瞬間為許閑香兩人拉了一波仇恨。他是不敢說這話姜淮說的,只能挂在許閑香頭上,方才出了一口氣。
廚師們不如文人那般傲氣,但既能出來做事,誰還沒一兩個傍身的本事?就這兩個還沒長大的毛孩子,上門瞧不起他們做的菜,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頓時,廚師們紛紛出言擠兌,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好不熱鬧。可惜,許閑香乞讨時受過的辱可比這些多得多,自然一耳進一耳出。
她轉頭笑看着掌櫃:“您說了這麽一通,不知之前的話還作不作數?若是作數,我必當一試。”
掌櫃擡了擡下巴,道:“那是自然。她需要什麽,便給她什麽。”
廚師們似有不服,卻也未說什麽。
而許閑香有了掌櫃這句話,找了個廚師帶着她熟悉了下竈臺和所有的佐料,便請人尋了條鮮活的魚,幹脆利落地殺魚剖腹去骨。
廚師們停下手中的活,看着許閑香個頭小小的,一手刀上功夫極為不俗,想是有幾分本事的。至于本事大小,端要看做出來的菜如何了。
許閑香要做的是水煮魚。
鮮活亂蹦的魚頃刻間被她切成薄厚适中的魚片,放了清酒、蛋清、鹽巴、粉芡和胡椒面等佐料後抓拌均勻,進行腌制。魚肉腌制期間,許閑香抽空用花椒油炒了豆皮和小青菜以便備用。
她發現這裏的食材當真是豐富得不得了,和現代有得一拼。花椒有青、紅兩種,前者偏麻後者更香,按了比例配了青、紅花椒,再找了幹紅辣椒挨個兒去了籽之後與花椒放在一起。
一切準備妥當,冷鍋冷油放了這裏盛産的一種辣醬慢慢炒制,緊接着她放了蔥姜蒜和紅辣椒爆出香味後便把方才剔掉魚肉的魚骨放入鍋中,待魚骨差不多變了色後加水放入腌制好的魚肉,魚肉表面的液漿慢慢在水中凝固,經過一段時間的熬煮,魚湯逐漸變成了濃白色。
許閑香當機立斷地加入備用的豆皮和青菜,濃白的魚湯表面飄着一層誘人的紅油色,魚香漸漸在廚房中飄散開來。
起鍋裝菜,其他人瞬時圍了過去,要看一看這勾了他們饞蟲的魚長什麽樣子。
卻不想,許閑香輕聲道:“諸位且等一下,還差一步。”
一屋子人眼巴巴看着她另起了一鍋,倒入一鍋底油進去,眼見着油鍋冒了青煙,她迅速放了方才準備好的花椒和幹辣椒進去,然後立刻潑在了剛剛出鍋的魚肉上。
登時,奶白的魚肉上蓋着一層厚厚的紅油,辣椒和花椒交錯其中,幾乎占了“半壁江山”。
濃濃的辣味、麻味、香味直面沖來。
饒是這些廚師是見多識廣的,也未想到魚肉竟然能有如此激烈的做法,一時間面面相觑。
有種要輸的預感。
有人一不留神咽了口唾沫,在此刻靜寂無聲的廚房裏分外清晰。
許閑香笑着請掌櫃的過來:“您來嘗嘗。”
掌櫃的方才站在遠處,沒看清這道菜的模樣,只是被那沖鼻的辣味刺激得想多吃兩碗飯。這會子瞧見它的真面目,一層厚厚的紅油浮在表面,紅豔豔的顏色看得人胃口大開。
這麽多油,鐵定是個油膩的。也就看着唬唬人。
掌櫃的如此想,手上夾了一筷子魚肉放進嘴裏,登時睜大了雙眼,方知自己是大錯特錯。
經過炖煮的魚肉保留着最初的爽滑鮮嫩,入口時魚肉微彈,滑得讓他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他們燕臨樓也有魚的菜,但總是有股子去不掉的魚腥味,一時吃着可以,再吃便膩了。而這道菜,竟将那股子魚腥味去得幹幹淨淨不說,還保留了魚肉特有的鮮滑爽嫩。
別看這碗中飄着一層紅油,油膩無比,吃進口的魚肉卻是香而不膩。他微微眯着眼,分別又夾了豆皮、青菜放入口中。豆皮筋道入味,青菜爽利脆口,入口時第一感覺是麻,麻得他舌根幾乎失了知覺,魚香味、豆香味、菜香味、花椒和辣椒的香味呼嘯而來,在他口中相遇碰撞,酥麻中帶了濃香。接着,一股辣味席卷而來,瞬間盈滿口腔,他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
好辣!
麻中帶了香,香中帶了辣,三種與衆不同的味道一時間在他嘴裏混合交融,解了麻後的苦,讓那辣變得綿長醇香,後勁無窮。
掌櫃的一筷子又一筷子,他覺着自己的嘴快要腫了,卻是停不下來。
他好久未吃過這般爽辣香的菜了,酣暢淋漓,意猶未盡,正要大快朵頤,一雙手伸至面前,将那碗魚肉端走了。
他正要破口大罵,便對上許閑香盈盈笑臉。
晶亮的眸子仿佛藏了星辰,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問:“您覺得我說得對嗎?”
作者有話要說: 小可愛們抱歉,二更姍姍來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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