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棧道
跑到機車修理店,沈未害怕她爸爸追上來,忍着眼淚催促,“快點,快點。”
力湮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麽,但是小姑娘淚汪汪卻忍着不哭的樣子讓他沒了主意,全順着她的話去做。
機車駛出時,贏克祥正追過來,他臉色沉得厲害。
沈未拍力湮的背,“快點快點快點。”
“OKOKOKOK。”在父親面前拐走女兒,讓力湮感覺有一絲絲的刺激。
血液沸騰,機車加速沖出去,甩開了追來的沈爸。
力湮問:“去哪?回家嗎?”
“回家?”沈未聲音小下來,她的臉埋在男生寬闊的後背,悶悶開口:“不想回家。”
感受到後背女孩低落的心情,還有那拍打在背的熱氣,力湮抿了抿唇,眼中滿是心疼。
“那我帶你去個地方。”說完,機車拐了個彎。
風拍打在身上,涼意讓沈未的大腦清醒了一點,她臉貼着男生的背,就這麽靜靜的靠着,腦中思緒浮浮沉沉,卻都化為了身前騎車的少年。
海潮聲入耳,沈未擡起頭,視線遠遠眺去。
遠處是漆黑一片的大海,海岸上的路燈隐約映出一條長長的棧道入海,再往深處,就看不見了,随着距離的越來越近,能夠看出是一條老舊的木棧道。
車停穩,海風淩亂了長發,校服外套被海風吹得簌簌作響。
棧道與岸邊相連處立了一道木門,透着路燈可以看到牌上寫了#危險水深禁止進入# 字樣。
“吱呀”一聲,木門被力湮拉開,他轉身看站在路邊的女孩,揮揮手,“下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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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影明暗,大海的沉色與路燈的暖色明暗交替,在男孩身上打出光影,叫人看不清他的臉。
“要進去嗎?”沈未踩着石子走下來。
力湮一把拉住她的手,手掌溫熱寬闊,包裹着沈未,她心底安定幾分,擡腳跟上他。
木板“咯吱”作響,海浪拍打在棧道下的木樁上,汪洋大海的廣闊與深沉黑壓壓的包圍住他們,仿佛世界只剩下了他們。
岸邊路燈漸遠,皎月從烏雲後探頭,點點瑩白在海面泛起漣漪。
他們也終于走到了盡頭。
盡頭是一塊寬闊正方形的木質平臺,邊緣已有一些木板掉落,力湮踩出安全位置後帶沈未坐下。
木板冰涼,海聲空曠,月圓倒影海面,烏雲一掃而空。
力湮放開沈未的手,雙手後撐住身子,半仰着,視線落在前方廣袤而又深沉的大海上。
坐了會兒,他漫不經心的開口:“小時候我家住這附近,經常來這裏玩。”
“那時候我媽剛進大學當老師,項目繁重沒時間管我,我爸更是不管我,所以我經常來這裏下海,這個棧道是供漁船停靠的,還有很多類似的,不過都拆沒了,只剩這座,我都好久沒來了。”
沈未聽着力湮和她說小時候的事情,海風拂面,她的心也平下來了一些。
力湮偏頭看沈未,只有月光的夜晚,将女孩的臉映得越發白,過近的距離讓他能朦胧看清她臉上的茫然。
“後來我媽出野外實驗受傷,回來就病了,住院兩年,我爸那時就變了,他在醫院和外人面前仍然是力家好女婿,可是我還是感覺到他變了,又正值外公給他了一塊地,他以公司發展為由,去醫院的時間越來越少越來越少。”
力湮像是自嘲似的笑了下,“後來你也知道了,我媽去世了,沒幾個月我爸就取了那個女的,不過那天的戲挺精彩的,那女的前夫找來了,聽說他們還生了個孩子。”
沈未感受到力湮話中的悲傷,頓了頓,她開口:“我爸媽也不管我,不過他們感情不錯,但是今年,我轉學來海城的原因就是我爸出軌了,十多年前就出了,兒子都14歲了,爺爺奶奶重男輕女,要求我爸把兒子接回來,然後他們就離了。”
“啊?”力湮像是自言自語一樣道:“你也挺慘的啊。”
沈未被他這語氣逗笑了,忍不住笑出聲,“這是好事嗎?”
“所以你爸爸從南城來海城,是想挽回你們嗎?”力湮問。
沈未點點頭,“是這樣的。”
理由卻是讓她無法接受。
她想和力湮說這件事,說夢的事情,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幾次握緊拳頭又松開,沈未咬咬牙,想跟力湮坦白關于夢的事情。
手機突然震了起來,在黑暗的夜裏亮光顯眼,讓人無法忽視。
看了眼手機,沈未擡頭看力湮:“完了。”
是她媽媽。
接通電話,沈瓊的聲音就傳來:“你下課已經一小時了吧。”
沈未揪着一顆心不知道說什麽,她旁邊的力湮小聲沖她開口:“說你坐錯公交了。”
“啊,媽,我坐錯車了。”沈未一顆心直跳,張口就是謊話:“到家樓下我才想起搬家的事情,我已經往回坐車了,馬上到家。”
挂斷電話,沈未長呼一口氣,“我媽最近老盯我。”
“那回家吧,下次再帶你來玩,海城還有好多好玩的地方。”
兩人往回走。
過來時沒發現,回去才驚覺此處危險,好多木板都空了,力湮帶她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兩人一步一步往外走,路燈已經近在眼前,沈未松了一口氣,腳踩上木板,木板突然翹起,一腳落空踩下。
“啊——”沈未驚呼出聲,手下意識的捏緊力湮,帶着他往下拽。
力湮一時不察,被沈未拉了下來,本就搖搖欲墜的木板“咔嚓”一聲,又掉了幾塊,沈未本單腳踩空,如今雙腳都踩空了。
“砰”的一聲,沈未整個人從棧道掉進了海裏,唯有腦袋和手還在上面,手被力湮拉着。
海水的冰涼讓沈未瞬間顫抖,腳在水裏無處支撐,沈未仰着頭整個人都懵了。
“你沒事吧?”
力湮将外套脫下扔岸上,從側邊跳進海裏,摟住沈未往岸邊游。
深秋的海城已經涼中帶着絲冷意,被海水這麽一泡,更是冷得直打顫。
兩人濕漉漉的站在岸上,狼狽不已,海水流了一地,對視幾眼後,兩個人都忍不住大笑出聲。
“哈哈哈——”
“真的是,怎麽所有事情都一齊來啊。”
力湮抹了把臉,又撸了兩下濕發,然後将岸邊的幹燥外套遞給沈未,“給,穿上,別着涼了。”
“那你呢。”沈未雖然顫得厲害,但沒接。
力湮直接将衣服包過去,雙臂環繞一瞬又放開,在沈未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就把衣服披在她身上了。
“走,我趕緊送你回家。”力湮跨上機車,把頭盔給雙手扯着衣服的沈未帶上。
機車不快不慢,到家時,衣服已經不再滴水,但仍然很濕。
沈未一張臉都冷得發白了,上下牙打顫,顫着聲音開口:“拜、拜拜。”
悄悄打開門,客廳沒有人,沈未墊着腳小跑進房間,然後拿上換洗衣服,火速沖進浴室。
洗完一個熱水澡,身上的冰冷終于散去。
沈未擦着頭發出門,猛地見她媽媽站在客廳,看着她。
吓死她了,沈未捂着心髒,“媽,你要吓死我了,怎麽還不睡啊。”
好在沈瓊沒說什麽,沈未戰戰兢兢的進了房間,掏出手機準備問力湮到家沒。
卻發現,手機……進水開機不了了。
吹頭發時候吹了下手機,可仍然屏幕黑漆漆的沒有動靜。
吹完頭發,沈未探頭出去,客廳沒人,她又趕緊将衣服抱出來扔進洗衣機洗了晾上。
早上沈未到教室時力湮還沒來。
将他的校服放他座位上,沈未坐着摁自己死機的手機。
手機漆黑一片,沈未都要哭了,這手機開學才買的,她媽媽絕對不會給她買新的了。
張可可湊過來看她一直按手機,問:“壞了?”
沈未點頭,點頭同時又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阿嚏。”
張可可擡眼看她,見她臉有些紅,忍不住問:“你是不是感冒了啊?”
沈未搖頭,“怎麽可能。”
然後又連續打了幾個噴嚏,揉揉鼻子,“或許……或許有人想我吧。”
張可可鄙視的看她一眼:“虐狗可恥。”
沈未:“?”
她說什麽了嗎?
怎麽就虐狗可恥了。
上了兩節課力湮都沒來,沈未擔心他是不是昨晚吹風感冒了,想問手機又壞了,更不好意思借別人手機問。
後兩節課,她就徹底沒心思擔心了。
因為她大腦發昏脹疼,擡起手背壓在腦門上,燙感驚人。
她、她也發燒了?
沈未昏昏沉沉的想,這病還會潛伏兩節課的嗎。
趴在課桌上,沈未又昏又困,她想着等下課就去醫務室,可還沒等下課,就昏睡了過去。
昏睡間,迷迷糊糊聽到有人叫她,又感覺好像被誰抱了起來。
等她醒過來,已經在醫務室了。
入眼就是一片白,消毒水的味道撲面而來,輸液瓶高高挂着,冰涼的液體從手背緩緩輸入,整只手都涼的。
而黑發黑眸的男生垂着頭坐在床前,按着手機。
這幅場景,熟悉得好似夢中做了千百遍,夢境和現實緩緩重合,沈未好不容易清醒了的大腦又昏沉下去。
她慢慢開口:“力湮。”
“我有事情要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