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8)
遙被搞得獰不及防,臉頰紅了,氣得推開他。
“我在跟你說正經的,你別總想那樁子事。”
“我就是在跟你說正經的,”微笑看着他,端木衡說:“今晚服侍得我開心,自然會告訴你。”
再過兩天就是年關了,洛正夫婦下午去拜了神,道觀啊關帝廟啊甚至教堂都去走了一圈,護身符也求了不少,只盼着新的一年裏孩子們沒病沒災,一切都順順利利的。
回家的路上,天飄起了雪花,天氣頗冷,不過過年前的街道還是很熱鬧的,各家店鋪都打着年關打折的招牌吸引客人,謝文芳走在街上,看到道邊有兩個小孩扯着奶奶的衣襬,吵着要買糖葫蘆,奶奶不給買,還把他們數落了一頓。
謝文芳滿心的羨慕,小聲嘆氣道:“我要是有孫子啊,他就是要星星,我都給他去摘。”
“妳看妳,老了老了,淨想這些餘外的事。”洛正教訓她道:“這話可不能在兒子面前說,大過年的讓他心煩。”
“我知道,我這不就是跟你說說嘛,也不知道阿衡是怎麽想的,他們歲數也不小了,抱養一個也不錯啊,你看跟逍遙一般大的,人家兒子都生幾個了。”
“兒孫自有兒孫福,妳就別操心了。”
話雖這麽說,其實洛正心裏想的跟老婆一樣。
洛逍遙要長相有長相,要工作有工作,所以他們搬來那會兒,來說親的差點把門坎都踏壞了,還是他想了個借口,說逍遙八字太硬,先後克死了兩個老婆,不敢耽誤人家閨女,這才把媒人們都吓走了。
這幾年他們的日子過得很好,耳根也算清淨,可是看着街坊鄰居的都抱孫子了,他也羨慕,只是怕兒子不開心,所以從不表現出來.
正說着話,他們的鄰居四嬸從對面走過來,四嬸很聒噪,又喜歡聊那些家長裏短的,謝文芳不想跟她搭話,拉了下老公的衣袖,想避開,誰知四嬸早就看到他們了,一股風地跑過來打招呼。
“哎呀呀,你們可真行啊,這麽大的事瞞得這麽緊,這是不放心我們這些鄰居嗎?”
夫妻倆被她說得莫名其妙,看到他們的反應,四嬸刻意壓低嗓音,說:“我知道我知道,你們家逍遙八字重,一個弄不好又把老婆克死了,你們放心,這事我絕對不會跟其他人說。”
這片街上只要是四嬸知道的事,就等于所有人都知道了,鬼才相信她的保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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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話是這樣說,謝文芳還是沒聽懂她的意思,問:“妳在說什麽啊?”
“老妹子你還跟我裝,我都看到了,你們家逍遙又娶媳婦了,那閨女長得可叫一個俊啊,孩子也好看,白白嫩嫩的,像是撲了粉……”
洛正聽得迷迷糊糊,正要否認,被謝文芳用眼神攔住了,問:“妳在哪兒看到的啊?”
“就前兩天在廟會上,小夫妻是去拜神求福吧,本來我想上去打招呼的,又怕萬一沖撞了就不好了,不過我看他們挺有夫妻相的,這次一定會白頭到老。”
四嬸叽哩呱啦說了半天才總算住了嘴,說了聲要幫孩子去買醬油就匆匆走掉了,等她一走遠,洛正立刻說:“逍遙不會是背着阿衡找小的了吧?”
謝文芳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他要是有那個膽子,就不會被吃得死死的了。”
“可四嬸看到了啊。”
“那女人最喜歡說大話,說不定又是望風撲影,還女人小孩什麽的。”
說到這裏,謝文芳又傷感起來,加快腳步往回走,但沒走幾步又遇到熟人,拉着他們聊,而且說的話跟四嬸大同小異。
這一路走下來,但凡碰到認識的,都是相同的說辭,到最後謝文芳也迷糊了,跟洛正說:“回去後你馬上給逍遙打電話,問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作夢吧你,要是真的,阿衡還不宰了他?”
謝文芳很喜歡端木衡,但也看得出端木衡的手段,別看逍遙會功夫,動不動還家暴一下,但實際上肯定是端木衡當家,要說耍心眼,她那個兒子給人家提鞋都不配。
所以娶媳婦生孩子這種事不是作夢是什麽?
想到那些亂七八糟的事都是四嬸傳出去的,謝文芳就氣不打一出來,氣呼呼地回了家,準備找兒子問個清楚,誰知剛邁進家門,就聽到嗚哇嗚哇的哭叫聲。
這次夫妻倆傻了眼,急忙跑進去,就看到兒子懷裏抱着一個襁褓,他抱的姿勢很奇怪,端木衡想接手,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麽接。
“這、這是怎麽回事啊?”
洛正心急,先跑了過去,就見襁褓裏包着一個粉嫩粉嫩的娃娃,看大小還沒滿月,眼睛滴溜溜的轉,頭上還戴了個虎紋小帽子,要多可愛有多可愛。
他越看越喜歡,指着孩子對謝文芳說:“老婆,原來那些人說的是真的!”
謝文芳沒像他那麽激動,先是把孩子接過來哄弄,大概是覺得她抱得最舒服,嬰兒打了個小哈欠,很快就睡着了。
等孩子睡熟了,謝文芳才對洛逍遙跟端木衡說:“剛才街坊都說在廟會上看到逍遙跟個女人在一起,還抱着孩子,他是你們領養的?”
“不是領養的,這本來就是逍遙的孩子,爹,娘,你們看他長的跟逍遙多像啊。”
經端木衡一說,兩人再仔細看嬰兒,果然越看越像,謝文芳急忙問洛逍遙。
“你真的在外面養小了?”
“當然沒有,我要是那樣,還不被……”
看看端木衡,洛逍遙及時把話咽了回去,照着端木衡教給他的說辭道:“其實……那個……之前有一天我喝醉了,找女人……就不小心……阿衡說不介意,那女人拿了錢,也同意把孩子給我們……爹,娘,你們可以抱孫子了,是不是很高興?”
“高興個屁!”
要不是抱着嬰兒,怕吓醒了他,謝文芳的巴掌早就呼過去了,兒子從小就不會撒謊,撒謊的時候肯定結巴,就算沒撒謊好了,她也不信端木衡真的會不在意,不過嬰兒橫看豎看都跟逍遙很像,所以她幹脆直接問端木衡。
“阿衡,你跟娘說實話,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一見瞞不過去,洛逍遙的心立刻提了起來,直給端木衡使眼色,讓他找個更有說服力的借口,卻不料端木衡竟然将之前跟他解釋的那番話原封不動地照搬過來,原原本本地解釋了一遍。
最後他又說是他安排逍遙跟乳娘去廟會的,好讓街坊鄰居們都看到,堵人口舌。
聽完他的講述,謝文芳看向洛正,洛正摸着下巴琢磨道:“雖然我不是很了解西醫的做法,不過道理上是說得通的,明代就有過類似的案例,說某家未婚女子懷孕生子,後來鬧到公堂上,卻發現是因為跟家人用同一個便器,導致精液入體。”
“爹還是您有學問啊。”
得到端木衡的稱贊,洛正頗為得意,謝文芳也信了,瞪了兒子一眼,說:“不就是這麽點小事嘛,你直接說不就得了,為什麽還找那麽糟糕的借口來騙我們?”
“不是啊娘,是……”
洛逍遙想說他怎麽可能想出那種爛借口,那都是端木衡編的,他也是受害者。
可是還沒等他說出來,就被端木衡暗中踢了一腳,洛正夫婦正在逗弄孫子,沒看到,洛正問:“孩子叫什麽?”
“還沒取呢,他是逍遙的兒子,也是您的孫子,名字當然要爹您來取。”
這話說到洛正的心坎上了,樂得眼睛都瞇起來了,想了想說:“孩子是月中出生的,希望将來有一番天大的作為,就叫洛中天吧。”
“謝爹的吉言,他将來一定會出人頭地的。”
端木衡連連稱贊,洛逍遙當然也沒異議,大家又聊了一會兒,剛好孩子餓了,開始哭泣,端木衡把事先準備好的乳奶拿出來喂孩子,不過他做得不熟練,最後還是交給了謝文芳。
突然有孫子抱了,老兩口樂得嘴都合不攏,也顧不得跟他們聊了,忙着照看嬰兒,洛逍遙怕累着他們,想接手,反而被嫌棄幫倒忙,直接把他推開了。
看着父母開心的樣子,洛逍遙也很高興,把端木衡拽去一邊,說:“謝謝你。”
“只是口頭上謝啊,太沒誠意了。”
什麽叫沒誠意?為了讓他幫忙想辦法,這幾天沒少被他折騰,最後還被他擺了一道,洛逍遙越想越氣,用手肘撞他。
“你說,你是不是一開始就知道爹娘不會信我的話?”
“嗯。”
“那你還讓我那樣說?”
“一這是一種心理戰衛,先提一個可能性極低的借口做鋪墊,這樣他們才會比較容易接受第二種。”
“那也不能讓我枉做小人啊,大尾巴狼你太奸詐了!”
“哼哼,你打我那一拳,你以為我會就這麽算了嗎?”
說了半天,根本就是找借口報複他罷了!
洛逍遙握緊了拳頭,可是看着端木衡的笑靥,他又把拳頭收回去了。
那張臉太俊俏了,他不舍得打。
長得美的人心底應該都不怎麽壞的對吧,所以不管怎麽說,大尾巴狼也是挺不錯的。
自從有了小孫子,洛正夫婦突然之間變得忙碌起來,整天圍着孩子打轉,為了方便帶孫子,老兩口最後還是接受端木衡的建議,搬去了他們家。
心理負擔小了,洛逍遙把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端木衡的公司就更不用說了,一切都發展順利,兩人的關系也琴瑟和諧,到了洛中天兩歲的時候,端木衡又取了洛逍遙的精子,用相同的方法請人借腹生子,誰知這次竟然是雙胞胎,還是兩個男孩。
這可把洛正老兩口開心壤了,而端木衡自己因為看多了家族內部紛争,對留後毫無興趣,洛正威謝他為洛逍遙的付出,便做主将其中一個孩子取名為端木麟,另一個為了紀念失去聯絡的外甥沈玉書,起名叫沈麒。
春去秋來,時光轉眼又過了三年,一對孿生子三歲了,大兒子洛中天也過了五歲生日,他長得越來越像洛逍遙,但個性卻像端木衡,整天跟着端木衡學這學那,還常常出口成章,俨然小大人的模樣。
洛逍遙在查案上也漸漸發揮了他的潛在才能,破獲了數起大案後,在紐約市警察局混到了一個不低的職位,被稱為華人第一警探。
這天洛逍遙輪休,忽然心潮湧上,想起了分離多年的表哥沈玉書跟他的朋友蘇唯,他去了書房,拿出紙筆,想寫下跟他們分離後的經歷,給他們報個平安,可總是找不到感覺,提筆寫了很多,最後都揉成團丢進了紙簍裏。
再繼續寫,結果還是一樣,如此反複了十幾次,紙簍填得半滿,他還是毫無頭緒。
因為要寫的很多,想寫的也很多,可是千頭萬緒卻又不知該從何寫起,也許是他的文筆太稚嫩了,縱然心頭有無數想說的話,筆下卻無法表達出其中的萬分之一。
院子裏傳來說笑聲,洛逍遙擡起頭,透過支開的窗戶,他看到大兒子洛中天正在跟随洛正打太極。
孩子的身板還小,卻每個姿勢都打得有模有樣,謝文芳沏了柚子茶,讓他們爺孫倆休息,他也不聽,很認真地繼續打拳。
看着這一幕,莫名的傷感湧上心頭,洛逍遙想起很多年以前,他也是這般大年紀的時候,也跟着父親一起打太極,那時候還有表哥沈玉書,可是光陰荏苒,他現在孩子都這麽大了,而表哥也去了九十年後的時代,大概今生都無法再見到了。
夜風襲來,洛逍遙恍然回神,看着眼前的信紙,他最後還是将寫了不少字的信再次揉成團,丢進了紙簍。
其實他并不确定表哥他們是否真的去了九十年後的時代,或者所有的經歷都是一場夢,但如果真是作夢的話,他又怎麽會跟端木衡相識?
那天也是這樣的時節,這樣的時間,他莫名其妙地救了那個大盜,假如不是表哥跟蘇唯,他跟端木衡或許在此後不會有交集,說起來表哥也算是他們的媒人了。
“爹爹,你在幹嘛啊?”
胳膊被攥住,洛逍遙低頭一看,是他的小兒子端木麟。
端木麟跟沈麒這對雙生子關系好得很,不管去哪裏都在一起,不過他們的性格卻是南轅北轍,端木麟的個性像洛逍遙,而沈麒不知道是不是冠了沈這個姓,他從小說話做事都很像沈玉書,才三歲,就整天拖着厚厚的圖畫書看。
所以在端木麟拉着洛逍遙說話的時候,沈麒靠着桌子坐在地上,聚精會神地看他的書。
地板太涼,洛逍遙把兒子拉起來,說:“在給你們表伯寫信。”
“表伯?沒有聽爹爹說過啊·。”
“因為表伯去了很遠的地方,以前我跟你們表伯關系最好了,就像你們兄弟一樣好。”
沈麒也好奇地擡起頭,說:“爹爹你想表伯的話,為什麽不去看他呢?我一天看不到弟弟都不行的,是不是表伯住的地方很遠啊,比舊金山還要遠嗎?”
充滿稚氣的話,洛逍遙笑了,摸着兒子的頭,說:“對,表伯住的地方比舊金山還要遠得多得多,所以爹爹很想他,卻見不到他,不過爹知道他在那邊一定過得很好。”
窗外傳來洛中天的叫聲,原來是端木衡回來了,洛中天立刻放棄了打拳,跑過去抱住他,端木衡蹲下身來幫他整理衣服,兩人不知道說了什麽,一起放聲大笑。
看着這幅畫面,洛逍遙也跟随着笑起來。
他跟端木衡從相識到現在整整十五年,當年的年少青衫早已一去不複返了,時光沒有在這個男人臉上留下太多的痕跡,反而讓他變得更加沉穩睿智,也更有男人味了,可是對洛逍遙來說,那一晚的初遇永遠是他心頭最深刻的記憶。
眼眸掃過沈麒手中的畫冊,洛逍遙的靈感突然湧了上來,他重新拿起筆,在紙上寫道──
“我跟大尾巴狼一切均好,勿念。”
出于某種惡趣味,大尾巴狼四個字他特意用圖來代替,端木麟趴在他胳膊上看,好奇地問:“爹爹,為什麽你要畫狗狗啊?”
“這不是狗,是狼,大尾巴狼。”
“狼咬人,是壞的,爹爹你為什麽要畫一只壞狼呢?”
“因為爹爹喜歡狼啊,”沈麒小大人似的告訴弟弟,“你沒看到爹爹在畫的時候一直在笑嗎?”
端木麟還是不懂,“那為什麽爹爹喜歡壞狼呢?”
“大概是……”
注視着在院子裏跟大兒子聊天的端木衡,洛逍遙的嘴角情不自禁地翹了起來。
“大概是對了眼緣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