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幼稚園二人組出動
三人一道吃晚飯,關熠去洗手,蘇昂對林賽說:“本來我們還沒想好去哪裏,禮拜四關熠突然跟我說來吉門,我去年說過想來,一直耽誤着也沒來。過了這麽久,沒想到他還記着。”
林賽問:“既然來了,怎麽不多玩兩天?”
蘇昂說:“期末了嘛,關熠還要回去準備期末考試,我讓他考完了再來,結果他一定要這個時候。你說他。”
飯後,林賽帶他們在舊城區逛了将近兩個鐘頭,九點多鐘,蘇昂有個在吉門的熟人約他喝一杯,于是獨自去了,走之前順勢在關熠肩上拍了一下。林賽和關熠在酒吧裏休息了小半個鐘頭,出去接着逛。
不同于新舊融合的利港,吉門的新舊城區幾乎完全分離。如今新城區的大半在從前都不屬于吉門,被當地人叫做“新地”,摩天大廈,豪華飯店,現代公寓,是一個嶄新的摩登世界,而吉門的舊城區出于旅游開發和遺産保護的目的,幾乎原封不動地保留着舊時代的遺影。
利港和蘇金島歷來是瞧不起吉門的。在舊時代,吉門住着一切地方的鄉紳,娼丨妓,煙鬼以及利港和蘇金的摩登紳士的舊式妻子們。只有三條大街上有新式的洋樓,裏面住着在吉門衙門裏任職的鬼佬官員和沒落的豪貴,剩下的是石板的窄路,青瓦的房,烏篷的船,老式的石橋,橋上還固執地刻着怒目圓睜的五爪龍。
利港和蘇金早已是遍地的舞廳、賭場、俱樂部、賽馬場和游園會的時候,只有在吉門才能找到一整條街的煙館和妓丨院,結了蛛網的檐下打着一對對昏昏的紅紗燈籠,在風裏搖曳,像吉門女人的肥大的褲筒。白天燈籠滅了,曲折的小街上浮動着藍色的海霧,霧裏走出來的就變成了穿陰丹士林藍布袍的人們,從一座座矮房前穿過。
房子的主人早已不在了,房子卻繼承了主人們的媚豔。每到夜裏,舊時代的燈籠被新時代的人們挂起,那街就成了八十年前的街,房子代替它們的主人在玻璃櫥窗上映出舊影子,燈籠就成了八十年前的攝魂的眼睛。
林賽帶着關熠在這樣的舊城裏走過。
從小到大,關熠來過吉門好幾回,但每回都只是匆匆一瞥。他對這裏似乎什麽都知道,但每一樣又都半生不熟。他聽林賽的話,排隊買了一杯據說古法制成的果茶,被酸到咳嗽;一只土狗跟在他倆後面,林賽倒了一點果茶在路邊石板的凹窪裏,土狗甩着尾巴上來舔了一口,搖頭擺尾落荒而逃。
兩人去那家很有名的糕點鋪買點心,排在林賽後面的小孩一直撞他,被林賽逮住,不肯道歉,林賽為了氣他,買走了最後一包玫瑰糖,得意地在小孩面前晃了晃:“看到這包糖了嗎?送給別人也不給你。”說完塞進旁邊的關熠懷裏。
小孩嚎啕大哭,終于引起了一直大聲講電話的母親的注意。小孩指着林賽說:“他欺負我!”沒等母親反應過來,林賽一把拽住關熠跑了。
林賽請關熠吃夜宵,一人一小碗蝦子雲吞面。吃完後,兩人慢慢往回走,中途經過一座單拱石牆,坐下來休息。橋上游客來來往往,橋下靜谧的河水映出燈籠朦胧的光暈和電燈冷烈的光線,空氣裏浮動着無數的聲音和味道。
“還你。”關熠從紙提袋裏拿出那包玫瑰糖,遞給林賽,“等一下忘記了。”
林賽正用紙巾揩掉額頭上的汗,看了一眼,沒有動:“送給你了。”
“你留着吃。”關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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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歡吃糖。”林賽說。
“所以我是垃圾場?”關熠笑着問。
林賽忽然說:“你是不是要過生日了?我下午看到,又忘記了。”
“二十二號。下禮拜二。”關熠說,“幹什麽?”
林賽用手臂把那包糖擋了回去:“我送你的生日禮物。”
“就這個?”
“禮輕情意重,你懂什麽?”
關熠微笑起來,不作聲了。
“你不要一直用手拿着,太熱,會化掉。”
林賽從他懷裏拿過那包糖:“你喜不喜歡玫瑰味的?拆開嘗嘗。”說着撕開包裝,倒了一顆在關熠手心裏。
玫瑰糖是老式的零食,把混了碎玫瑰拌的糖漿倒進模具,再取出來,就是一顆硬幣大小的玫瑰糖。金黃色的,中間凝固着深色的斑點,陽光下看是紫紅色,是玫瑰花的碎瓣。
關熠含着糖,林賽把糖包放回裝糕點的紙提袋,忽然聽關熠問:“你帶了這個?”
林賽把左手伸給他看:“這世上有一個女人的話你不得不聽,那就是你媽。”
“是男人就敢帶紅繩,”關熠說,“賽哥更有男人味了。”
“你他媽又開始了是吧?”林賽給了他一肘,忽然問,“你是不是也滿二十四?”
“是。”關熠似乎意識到什麽,立馬又說,“不是。”
“你騙鬼啊。”林賽猛地抓住關熠的左手腕,解開自己的繩子往他手上套。關熠想把手抽回來,林賽緊握不放,邊笑邊說,“乖,哥哥疼你。”
關熠別過身子,不讓林賽得逞。林賽被他猛地一帶,摔到他身上,關熠被他撞得往後一仰,險些栽進河裏。
“小心啊。”旁邊坐着小憩的游客吓了一跳。
關熠摟着林賽重新坐穩,放開他,重新捉住手腕,:“別鬧,這是你媽讓你帶的。”
林賽反抓住他的手腕,笑嘻嘻地說:“這是你哥讓你帶的。”
關熠好笑:“你當我哥當上瘾了是嗎?”
“剛剛不是你說的嗎?真男人就敢帶紅繩,”林賽說,“你戴上我看看怎麽了?”
關熠認命地伸出手去。
林賽替他穿過扣眼,把他的手推了回去:“送你了。”
“不要。”關熠說。
“你是不是不把我當兄弟?”
“你少拿兄弟情道德綁架我。”
“不要算了,還我。”林賽伸出手,“這還是我第一次送人這個。”
關熠問:“真的?”
“廢話。你過了幾個十二年?”
“那我還是留着吧。”關熠說。
“對嘛,第一次是很珍貴的,你要珍惜哦。”林賽說。
“你能不能正經說話?”關熠說。
“我怎麽不正經了?是你自己滿腦子黃丨色廢料。這就叫淫者見淫。”
“你怎麽知道我說不正經就是搞丨黃丨色的意思?到底誰淫?”
林賽用手肘捅了他一下:“你。”
關熠拍了一把他的大腿:“又來了,是不是?”
“你打我。”林賽又撞了他一下。
“你還笑。”關熠也還了一巴掌,“你欺負弟弟。”
“現在又說自己是弟弟了?還跟我撒嬌。”
“誰撒嬌了,滾。”
“關熠,你是撒嬌怪。”
“滾。”
兩人你打我我打你,直到鬧出一身汗,終于停了手。一陣風吹過,林賽轉過頭,正好和關熠四目相對。兩人突然一齊笑起來。
他們挨得很近,誰都沒有說話,然後起了一陣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