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毒啞自己
? 雖然天下朝局不穩、一直在打仗,但那是北邊的事,離這裏十萬八千裏。南邊人早習慣皇帝三天兩頭地換,照樣吃的吃,玩的玩。蟒川縣并非小縣,茶樓林立人流如川,在其中,玉林樓作為一間小小的茶樓,生意一直冷淡。但今日,茶樓卻格外熱鬧。
究其原因,是茶樓今日被一位姑娘包了去。
有好奇者站在門口聽得裏頭吵鬧非凡,好奇詢問,“你們茶樓也有餘錢請人來說書了?”以前茶樓掌櫃忒的小氣。
小二面色古怪,打個哈哈就過去了。請說書的?想起裏面的盛況,他望望天,就讓大家以為裏面是真的在說書吧。
實際情況呢,是唐辭包下了這個茶樓,把求助她施舍的百姓們全都請了過來。大晌午的,衆人喝口涼茶,心情好了些,期待地看着唐姑娘。姑娘是愈發善心了啊,以前只施舍銀兩,現在還送一碗茶水!
唐辭玉手支颌,轉頭對一邊的丫鬟吩咐下去,“讓大家說說自己有多可憐,誰說的好聽,我就給誰銀子。”
丫鬟們愕然,瞪大眼。但她們只是唐辭臨時從二等丫鬟裏調過來的,要說規勸主子吧,還不夠資格。大家近日也發現,姑娘雖然依舊善心,但和往常似乎不太一樣了。
轉而,唐辭的話就被傳了下去,衆人臉色各異。
有人頓覺受辱,站起怒斥唐辭,“唐姑娘,你這是何意?若不願施舍我等,直說便是,何以這樣折辱人?”
“對對對!”
“枉我們一心以為唐姑娘仁義,卻是這等人!”
唐辭詫異道,“你們之前不就在說戲嗎?我聽得有趣,就是覺得好熱。把大夥集中于此,就是好聽得更舒服些啊。難道你們更喜歡在大太陽下說戲?其實也可以啦,我很好說話的。”
這是好說話不好說話的問題嗎?!
衆人一怔,有些人當場臉色大變。方才在下面攔住唐辭的馬車,衆人确實唾沫橫飛地說些許多家中貧苦,唐辭也确實聽得津津有味。可是大家以為她之所以聽得認真,是因為懷着一顆仁慈之心,想幫助大家啊。氣憤之下,衆怒難平,“原來你不過是僞善人!”
唐辭微笑,“誰知道呢。”她伸手捧茶,向衆人一敬,繼續悠悠閑閑的,“想說書的繼續,不想的可以走,銀子卻只留給說自家窮說得最好聽的那個哦!”
跟在唐辭身後的衆仆掩面,不敢與衆人滿含怒意的視線對上:姑娘實在太會拉仇恨了,兩句話就讓所有人都讨厭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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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稀稀拉拉走了許多人,但也有些人猶豫一番,留了下來。或是家中真的苦難到極點,或是心智奸邪之人仍想着一筆銀子,總之留下的人,當真如唐辭所要求,極盡所能地訴說自己家中的艱苦。
唐辭撐着下巴聽了一個時辰,覺得無趣了,如自己之前所說,給了一筆銀子,留下下人收拾殘局,自己先行告退。
“那、那個……”結結巴巴的聲音從唐辭口中傳出。
唐辭腳步一緩,眼眸含笑,頓時明白是自己來時,那個迎接自己的原主。啧,原來她還在呢。卻是乖巧,這麽久不來找她。
“你、你聽我說,別再自殘了。我雖然還在,但大部分時候都是沉睡的,也根本控制不了你的身體和想法……你就當發善心,別再傷自己了。”唐辭一句話未說,原主已經借她的嘴說了一大段,戰戰兢兢,唯恐她發瘋。先前已經見識過了,這位精神病院的女魔頭,可怕極了。
唐辭笑眯眯,揚着衣袖給自己扇了扇風,“呵呵。”
原主咽口唾沫,“我說的是真的!你有我的記憶,也該知道我并沒有騙你。如今你我共用一具身體,你應該對我好一些。”
唐辭腳步不停,走進了一家鋪子,“呵呵。”
原主被她兩聲“呵呵”弄得心驚膽戰,比蛇精病更可怕的,是擁有完整思想不會失控的蛇精病!前者你還能找到她的弱點刺激一二來對付她,後者如唐辭……碰見這種會隐藏自己異處的蛇精病,還是自求多福吧。
原主完全猜不到唐辭一旦知道她還在,會對她做什麽,這也是她沉睡這麽久不敢醒來的原因。可是見識到唐辭今日行為,她實在怕唐辭這種無所顧忌的行為帶給她們兩個*事,不得不出聲提醒——
“你已經讀取了我的記憶,應該知道你我以後的處境很危險。你初來乍到,該小心翼翼行事,而不是這麽張揚。像今日那些百姓吧,你就應該好好相待,而不是戲弄他們……”
唐辭終于笑眯眯開口了,“如你以前那樣嗎?傻瓜,別人表面感激你,背後笑你腦子有問題呢。”她一邊說話,一邊跟對面店中小童比劃着什麽。
對面小童吸口氣,裝作沒聽到對面那個姑娘颠來倒去的話。內心卻不平靜:為什麽她一會兒冷笑一會兒溫柔啊?為什麽她正大光明地來買這種東西?光天化日啊,她腦子有問題嗎?
原主先是被唐辭的話堵得一滞,後反應過來唐辭終于不再“呵呵”她,而是選擇跟她對話,立刻覺得萬分激動。這是一個好現象啊,只要肯溝通,她們二人還是能好好相處的!
原主心中激蕩,想着一定要以自己的寬容大度來感化這個後來乍到的蛇精病。蛇精病是心理殘疾的人,人不可能一出生就不正常,唐辭之前一定經歷過很糟糕的事,才慢慢變成了這個樣子。她可以聆聽唐辭的過去,唐辭可以幫她們對付災難,只要她們兩個一條心,一定可以改變命運!
原主開口道,“這是在積德!說不定今日幫助過的人,他日就會……會……啊好痛……瘋、瘋子,你又對我做了什麽啊?!”她話沒說完,聲音開始沙啞。喉嚨裏像是被刀切一樣,一下一下,痛得話根本說不下去。
唐辭的聲音如她一般沙啞,想來和她一樣痛。可是單從唐辭面上,只看到她溫婉的笑容,“真是吵死了,我上次不是說了嘛,我很不喜歡和別人共用一個身體。既然暫時改變不了,只能先用藥讓你說不出話來了。”
“……!”原主再張大嘴要說話,已是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她都要急瘋了,可是除了說話,她确實沒法控制唐辭。倒是可以用意識溝通,不過單從她大部分時間都只能沉睡便看出,她的意識很薄弱,唐辭不願意,她根本沒法和對方說話。
原主現在真是淚流滿面:新宿主為什麽是這麽一個蛇精病啊?為什麽就不能跟她好好交流呢?這個殘忍的世界,殘忍的唐辭,倒是聽她說啊!
同時,整個藥鋪的人都用一種嘆為觀止的眼神看着唐辭:她買啞藥給自己灌了下去!剛拿到啞藥就喝下去了!就算藥效溫和也不必拿自己來實驗吧?她有病吧,一定有病吧?
在唐辭的眼中,世界除了她,一切異樣的眼神均為景仰。那個讨人厭的聲音終于消失了,唐辭又挑了別的幾種藥,付完銀子,便離開了藥鋪。一邊走,她一邊默默不高興着:那個靈魂居然還和她共用一個身體,真讨厭。她要想辦法,徹底除掉那個靈魂才好。至于那靈魂為什麽停留不肯走,是不是有什麽隐情……哼,唐姑娘才不關心呢。
唐辭一個人在鬧市中慢慢走着,不察後面有幾個身形詭異的人悄悄跟上來。等到了一個隐蔽的巷口,唐辭被從後一擊,人緩緩倒了下去,被幾人圍着抱入一輛馬車。很快,馬車從巷子裏行出,整個過程悄無聲息,根本沒有人察覺。
☆☆☆
唐辭再醒來,被關在了一間布置簡潔的屋中。她美眸眨了眨,摸了摸肯定被打得發青的後頸,觀察着屋中情況,不動聲色地微笑起來。
等一個男子縮頭縮腦地進了屋子,鎖上門後,面對唐辭怡然自得地坐在桌前吃糕點,不禁目瞪口呆。聽到開門關門的聲音,美人擡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把目光放到了餐盤上。
青年第一次遇見這麽淡定的美人,見他進來,不哭不鬧不叫,自若得像是在自己家一樣。雖然他也不希望她叫出聲把所有人都引過來啦,可是她這種沒反應……讓人好失望啊。
其實唐辭怎麽會沒反應呢?
她擡眼皮那一下子,就把這個青年看得很清楚了。
二十來歲,容貌俊秀,錦衣華服,該是幾代殷實的富貴子弟。眼角輕佻含笑,步伐虛浮無武功,見到美人眼睛發亮……這樣的人,根本挑不起唐辭的興趣。
其實她真希望這個青年推開門走出去好了,她不想跟這個人動手。動手得花力氣,她還得考慮要不要見血,是把他弄傷還是把他殺了。要是殺了的話,屍體是放着不管,還是藏起來。藏起來的話,她得把他的身體給剁碎,還得找瓶瓶罐罐裝起來……殺一個人多麻煩!
所以她真的希望他出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