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看着霁林近在咫尺的冰冷眼眸,陸笙額角不由滑下一滴冷汗。
——他是認真的。
陸笙清楚的意識到霁林不是在跟他開玩笑,他若再不說實話,霁林真的會對他動手。
從陸笙第一次在九霄雲門見到霁林開始,就知道他是一只危險的猛獸,不能輕易惹惱了他。
陸笙吞了口唾沫,在心中默念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且輸給滄瀾洲的皇帝陛下并不丢人,他實在沒必要為這種小事挨皮肉之苦。
想通了這點後,陸笙叫道:“啊,對,小師……不,陛下,您瞧我這記性,我想起來了。是,三年前你回京後,第二天大師兄就帶着我和清寧師妹下山了,這事我記得前段時間我跟你說過的。”
陸笙說完見霁林仍看着他,顯然不是很滿意聽到的這個答案,他一面在心中叫苦一面繼續說道:“我們下山沒多久,經過一個村莊,聽說村子裏有姑娘被人強擄了去,說是要給他們的老大當壓寨夫人。那夥人的據點在……”
霁林道:“虞山。”
“對,是虞山。”陸笙點了點頭,随後輕咦了一聲,他疑惑的看着霁林:“你怎麽知道?”
霁林沒有回答,而是道:“說下去。”
陸笙眉毛一耷拉,認命地繼續說下去:“那夥人的據點是虞山,那地方詭異的很,那群妖物手段也甚是卑劣,我跟師妹差點被困死在山裏,好在大師兄救了我們。”
聽到這裏,霁林擰了下眉,陸笙說虞山的那群家夥是妖物,老者卻說是山匪。縱使那說書的老者是普通百姓,山匪與身懷修為的作惡者也是分的清的。
難道是一群身懷靈力的修士落草為寇,作惡四方?
還有一點讓霁林在意的是,老者的故事裏并沒有提到陸笙跟清寧兩個人。
霁林不動聲色地問道:“然後呢?你們跟着阮星舒一起回門派了?”
陸笙道:“我跟清寧傷的很重,大師兄把我們安置在一戶農家養傷,大概過了小半個月,他來找我們,說在虞山作惡的家夥已經被他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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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阮星舒一個人?”
陸笙莫名奇妙:“不然呢?還有誰?我們就三個人出來的。”
霁林神色冷凝,沉默片刻後道:“阮星舒有提及那半個月發生的事嗎?”
陸笙搖頭:“沒有,那時沈克忽然發瘋,滄瀾洲情況非常緊急,眼看着就要全面開戰了,大師兄來接了我跟師妹就匆匆趕回去,哪還有時間談論這些小事。”
說到這裏,陸笙看了霁林一眼:“當時你回宮,說很快就回來,但大半個月過去了,一直沒有消息,師尊擔心你,特意讓大師兄去接你。大師兄還沒出發,你拜別師尊的信就送了過來,你說你在京都,不回來了。”
陸笙說的這段事,霁林有印象——如果他的記憶沒被動手腳的話。
在霁林的記憶中,那段往事是這樣的——他回到京都,只在宮中待了兩日就趕回紫陽山,許是煩心皇廷又挂心滄瀾洲,思慮太重的原因,他在途中忽然發起了高燒。
霁林燒的昏昏沉沉,在路上耽擱了幾日,待他病愈,在途中遇到了逃難的百姓,又聽聞沈克發難,皇室懦弱退讓的消息,思慮良久,他改變主意,決定回京都去。
與其寄希望在別人身上,不如将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他要掙一掙那帝王之位,看看在那高位上,沈克的厲刃是否真的能砍下他的頭顱。
霁林垂下眼眸,掩下眼底翻湧的複雜情緒,阮星舒抹去他的記憶,抹去了他對他的愛意。
阮星舒自認做的天衣無縫,卻沒料到,他會再次愛上他。
霁林嘲諷地勾了一下嘴唇,現在想來,那高燒來的莫名,只是那時他整副心神都在魔族身上,以至于忽略了。
他會發燒,應是抹除記憶的後遺症。
陸笙沒注意到霁林走神了,還在說着:“雖然後面危機化解……”
陸笙忽然收了聲,他意識到這事情很不對勁,納悶道:“陛下,你問這個做什麽?我們下山歷練,又跟你沒關系,你這麽關注這件事做什麽?”
他的眼睛忽然一亮:“是不是大師兄記起什麽了?你來找我核實?”
霁林并未回答這個問題,他松開陸笙,轉身就走。
陸笙追在霁林後面道:“哎哎,小師弟,你別走啊,先告訴我,大師兄現在怎麽樣了。”
霁林擡手,一道由靈力形成的繩索将陸笙綁了起來。
察覺到異樣的九霄雲門弟子趕來,就看見被靈力凝成的繩索捆成蠶蛹,在地上一.拱一拱.的陸笙。
……
白竹駕車等在山腳下,一見霁林出現就道:“陛下,我們是回宮還是……”
“去虞山。”
白竹欲言又止,霁林一個眼神掃過來,白竹心下一凜,立即道:“是。”
同一時間,京都,青雲殿。
阮星舒按着額角從床上起身,就見外面天光已大亮了,他皺着眉沖外面喊道:“寧宇。”
寧宇很快從外面進來,手裏還端着一盆熱水:“阮仙師,現在洗漱嗎?”
阮星舒道:“我怎麽睡着了。”他揉了揉額角,又道:“娘子昨晚沒回來?”
寧宇端着水盆的手猛地一頓,盆中的熱水激起水花,差點灑出來。他心虛地避開阮星舒的目光,低聲道:“陛下昨晚回來了,只是您睡着了。早上陛下走的也早,特意囑咐讓我不要吵醒您。”
阮星舒唔了一聲,寧宇垂首将盆放在旁邊的架子上,心跳如雷,生怕謊言被識破。好在阮星舒只是伸了個懶腰,說:“這樣啊,那下次你得記得叫醒我。”
寧宇悄悄松了口氣,他應了一聲,轉身去衣櫃中給阮星舒取衣服。
寧宇沒有注意到他轉身的時候,阮星舒擡手摸了摸身側,只見那一半的床褥光潔如新,根本沒有躺過人的痕跡。
寧宇取了一件衣服,轉身笑道:“阮仙師,今天穿這件……”
猝不及防對上阮星舒的目光,寧宇心下不由咯噔一聲,他遲疑道:“阮仙師,怎麽了?”
阮星舒道:“沒什麽,我就是想問你,娘子什麽時候走的。”
寧宇拿着衣服往榻邊走,小聲答道:“陛下這幾日很忙,走了差不多有小一個時辰了。”
阮星舒點點頭,并沒多說什麽,他接過寧宇手裏的衣服穿上了,這才道:“你去準備些吃的,帶上跟我走。”
寧宇忐忑不安道:“……去,去哪裏?”
“去禦書房。”阮星舒道:“娘子走的那麽早,肯定沒來得及吃早飯,我給他送去。”
寧宇肉眼可見地慌了,他強擠出一個笑容道:“這,這只怕不好吧?”
阮星舒走到一旁,掬水洗了臉,道:“沒事,我就去送早飯,見到娘子就回來,不會打擾他的。”
寧宇舔了下嘴唇:“這……阮仙師,陛下身邊有白統領陪着,白統領心細,肯定會提醒陛下用早膳的。”
阮星舒不由看了寧宇一眼。
寧宇以前也怕他出青雲殿,但從未像今天這樣,額上出了一層又一層冷汗,顯然不正常。
阮星舒靜靜看了寧宇片刻,忽然笑了,他開玩笑似的說道:“你怎麽緊張做什麽,難不成娘子不在宮中?”
寧宇的臉色一僵,接着反應過來将頭搖成了撥浪鼓:“阮仙師,你說什麽呢,陛下不在宮中能在哪裏,呵呵。”
阮星舒如今雖病着,很多事也都不放在心上,但事關霁林,他比誰都敏銳。如今一見寧宇這樣子,他心下不由一沉,暗道自己猜對了。
他又想到昨日深夜不歸的歐陽明靜,只怕這件事他也參與其中。
歐陽明靜不是寧宇,沒那麽好忽悠,阮星舒一面拿着錦帕擦拭臉頰,一面在心中轉着主意。
通過這些日子的接觸,他知道歐陽明靜為人細心謹慎,若他真的參與了這件事,只怕寧宇并不知曉霁林的去向。這件事還得從歐陽明靜身上下手。
阮星舒正想着該如何從歐陽明靜口中套話,就聽身側的寧宇道:“歐陽先生,你來了。”
寧宇雖極力掩飾,阮星舒還是從他的話音中聽出了興奮之意。
阮星舒只做沒有察覺到,他放下錦帕,回身笑道:“明靜,今日怎麽來的這麽早?”
歐陽明靜道:“京都珍寶閣今日舉行拍賣會,上至功法典籍、靈器寶劍,下至在普通百姓中廣受歡迎的珍玩古物,每一件都是萬裏挑一的寶物。我近來空閑,又想着陛下這幾日政務繁忙,可能沒時間陪你,就想邀你與我同往,不知阮公子是否賞臉。”
阮星舒眼珠一轉,笑道:“好啊,只是我娘子他……”
歐陽明靜溫聲笑道:“這個不必擔心,讓人給陛下送個口信就行了。”
“也好。”阮星舒彎唇一笑:“我同你一起去看看,拍一樣好玩的物件送給娘子,哄他開心。”
歐陽明靜轉向一旁的寧宇:“你去準備吧。”
寧宇自以為不引人注意地擦去額上的汗,笑道:“好,阮仙師,我這就讓人傳早膳,你先吃着,我去收拾一下。”
歐陽明靜道:“不必。”
轉向阮星舒道:“京都早市有一家包子鋪,遠近聞名,要不要去嘗嘗?”
阮星舒如往常一樣十分好說話:“嗯,都聽你的。”
阮星舒興致高昂地跟着歐陽明靜出了青雲殿,再沒提給霁林送飯的事。
看着阮星舒與歐陽明靜的背影,寧宇想,還是歐陽先生有辦法啊。
阮星舒出了青雲殿,腳步忽地一頓,他扭頭對落後半步的寧宇道:“對了,幫我把小滿抱來。”
歐陽明靜出現後,寧宇輕松了不少,他說道:“阮仙師,咱們很快就回來了,就不必帶小滿了吧。”
阮星舒給了寧宇一個“你這就不懂了吧”的眼神,“靈寵當然要貼身飼養,這樣它才能跟我親,以後跟人起了沖突,它才能護着我。”
寧宇想了想阮星舒帶回來的那只小鵝崽——超拽,超兇,超能吃,就是戰鬥力為負,啄人一口就像是撓癢癢。
寧宇實在無法想象,日後阮星舒跟人起了沖突,那只鵝要怎麽保護主人。難道把自己烤熟了送上去,把敵人饞死?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1-2022:47:20~2020-01-2122:26:1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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