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章節
由問道:
“那你昨兒怎麽不救它?”秦意蓉聽了,倒也不看了,沖着自己笑道:
“我認得這只雀兒,秋天那陣它還來跟我院子裏的畫眉争食,這會兒死了倒幹淨。”
自己不料她說得這樣怨毒,仿若自己便是那只雀,不由嘆氣道:
“畫眉有主子護着名份全得很,那只雀兒無依無靠的倒是怪可憐的。”
秦意蓉聽着也不看了,踩着雪走了過來,及至近身才道:
“你這說法也新鮮,待會兒外廳必是熱鬧得緊,我看妹妹平日裏守着閨房也沒什麽樂子,不若陪姐姐去瞧瞧?”
倒不料她會邀起自己看熱鬧,想她也曾是個千金小姐,拿捏着清高自然不會害自己。又想起清早那一個酒鬼一個書生還弄不清來歷,便也答應了去瞧瞧。
樓下的燈火通明,來來往往的掌櫃們見着廳口親身迎接的相公,一個個都恭敬的很。相公這會兒也是十二分的耐性應答有禮,只是有那麽幾刻,自己倒覺得他擡頭往自己站的方向若有若無看了幾眼。
“怎麽着,心虛了?不應該啊,在這樓上看樓下的熱鬧再合适不過了。”
自己不料一旁的秦意蓉眼尖,開口便是咄咄逼人。只得回道:
“姐姐把這大戶人家的體面都顧全了,妹妹我有什麽可心虛的。”
但見得秦意蓉笑道:
“初初我還以為你是個悶葫蘆金絲雀,倒不想得你還牙尖嘴利的。”
“金絲雀若不會叫喚,也讨不了歡心。”
邊說着邊看着底下人來人往的,倒沒看見那兩人。秦意蓉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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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我回娘家,我爹爹倒跟我說了件奇事。”
“哦?”自己不由狐疑出聲,她爹爹與她說了便說了,怎麽反與自己提起。但見秦意蓉不急不慢道:
“我爹爹說他尋了個伴,還是當年朝堂上的對家,這會兒一塊兒落魄了,倒不生份了,你說這是不是歡喜冤家?”
自己不料歡喜冤家是這麽個說法,只道:
“怪不得上次你爹爹說‘這陶罐裏困的又何止一人’。”
卻不料秦意蓉這會兒又不搭話了,只望着相公的方向道:
“引狼入室大概說的便是我與你。”
“這怎麽說?”若說沈家利用了丞相家倒有解,可自己又何解。
“過不久便知曉了。”聽着這敷衍之詞倒是恰到好處,好在樓下流水席擺将開來,客人也齊了,一時熱鬧得緊,原是這會兒沈老爺子出來了。
待衆人見禮寒噓重又落了席,老爺與衆人酒過三巡,便有各掌櫃的要獻年貨,一時奇珍異寶滿室生輝,端端的架勢俨然朝廷納貢。這會兒秦意蓉不由冷笑道:
“春秋大夢早晚要醒的.”
想來她自然也是察覺得沈府的野心,見她說得這樣确鑿,只道:
“你哥哥也是站在沈府這邊的,你怎麽不勸他?”
“我勸他作什麽,他又不是我親哥哥。”秦意蓉冷冷一語,若有所指,自己不由好笑道:
“他是你嫡親的哥哥,怎麽又不是了?”
秦意蓉只繃着臉,久久才道:
“我哥哥在黃洲府便死了,如今在無雙城的不過是沈府的傀儡罷了。”
竊以為,一人與另一人話說得多了,自然是對此人有了十成十的把握。待得想自己住在這沈府才幾月,與秦意蓉不過見上幾面,而今日她與自己已是知無不言,不由道:
“你的家事與我何幹?”
秦意蓉笑道:
“幹系大得很,你可知你爹爹便是當朝的李敬晖将軍?”
此事她竟也知曉,不由問道:
“這又何如?”
秦意蓉将窗縫掩了,沏了壺茶,又道:
“熱鬧也看了,不若坐下喝杯茶聽我講個兩難。”
自己看她悠閑,也承情坐下,問道:
“什麽兩難?”
秦意蓉喝了茶潤了嗓子,才緩緩道:
“古時有個皇上,與他的丞相卻是不和。”
自己才聽了這開頭,卻像是說皇家與秦家的事,不由安心聽了。
“卻說這丞相本也是權可遮天,哪料天有不測風雲,一朝丞相家掌握兵權的兒子死了。”
自己聽到這不由略笑道:
“這時若激流勇退,倒還可保一家平安,舍與不舍,這便是姐姐說的兩難麽?”
只見秦意蓉搖搖頭道:
“這個兩難未免淺顯了些。丞相自然如妹妹所說告老還鄉,而皇上雖放了丞相,卻又不放心這人死了會不會哪天又活了。”
“你是說丞相的兒子是假死?”
秦意蓉苦笑一聲,只道:
“若假死便好了。這皇上到底還是派了他的大将軍去接管這死人的兵權。”
“這個皇上布局謀篇倒也穩妥。”自己只實話實說接道。
“自然穩妥,可惜他也疑心他的大将軍也早與丞相有了勾結。”
自己聽着這蛛絲暗連,倒真是朝堂鬥争的樣子,便由着秦意蓉續又說道:
“這大将軍自是去了邊缰接管兵權,只是兵權也不是那麽好接的。”
自己才聽明白,便道:
“這倒是,這營帳裏大大小小的兵士畢竟還是丞相府的舊部,何況是曾有了造反之心的。若這将軍去了全身而退,皇上自然斷定他與丞相家有染,若是死在邊缰,那更是冤枉。”
秦意蓉喝了茶,事不關己地笑道:
“你倒猜得準,這便是我與你說的那個兩難。”
“那這将軍是誰?”
“你說呢?”
自己隐隐料得這個将軍便是自己的父親,卻仍存了絲僥幸,只是話已至此,只得嘆氣道:
“那這個将軍如今可好?”
秦意蓉笑道:
“如今兩個老頭子囚于一處,倒也可以湊個樂子。”
自己聽了才理通了關節,前頭說引狼入室倒也說得貼切,只是心內想到相公待自己的心不過也是利用而已,不由又泛上些苦意。
又想得秦意蓉與自己說得這般清楚,不外乎是要借自己的力,只得道:
“你既拉我作那一條繩上的螞蚱,那自然得有個用處?”
秦意蓉見我已瞧明白了,只道:
“以後便曉得了。”
正這時,忽聽樓下一人說話,聲可震天,秦意蓉與自己不由起了身去窗邊瞧個究竟。
醉宴(下)
但見席上一人身材魁梧,抱着一未開封的酒壇豪氣道:
“老爺子,衆掌櫃今年來了也沒備什麽心意,還是按着老規矩,一人給您帶了一壇好酒,您若不嫌棄便嘗嘗。”
正這時,老爺應禮起身擺手道:
“沈府今日堂皇全賴衆位掌櫃的出力,只是老夫業已年邁,有心讓犬子無沉接手沈家在諸國的買賣。我看這今日的酒便讓他這個當家人代飲如何?”
掌櫃們未先得了這沈家老爺傳位子的風聲,皆議論紛紛,而那大漢勸道:
“老爺子您老當益壯,舊年頭沈家擺宴,我們各處掌櫃來敬您酒,您可是一滴不剩堪稱海量,怎才過一年,便要提退隐之事?”
這大漢實誠,不知自己無意間駁了相公的面子,衆人這時也沒有敢出聲問的,皆默默不語。自己看了疑心,要說這沈府裏的事項相公若未接手了十成,也是有九成的,如今只是個名份上的事,提了允了便算事成,怎反又有了波折?
一旁的秦意蓉冷眼看着,輕笑道:
“這下好了,這萬事有明眼人看得仔細,也有不會見風使舵的呆頭驢!”
自己聽着這嘲諷,卻還未明白怎樣算看得仔細?但見老爺只一味推辭道:
“沈家的買賣,犬子無沉從小便谙熟得很,且這幾年便一直是他管着,帳上好壞大家也是有目共睹!這事便如此定了,若還有反對,便是信不過我這個老當家的!”
衆人見說得這樣确鑿,就算有敢駁少爺面子的,也沒敢駁老爺面子的,便算定了。而酒自然是按着往年常例喝,但見那大漢先前雖是不情不願,此刻仍是敬重道:
“這是西晉産的千裏醉,向來有個說法便是只敬豪傑。如今能給大少爺嘗嘗,也不枉它的名頭。”
相公聽了自然謙受,只是竟不用早備着的大碗,只上前接過一大壇子酒,開了紅頭封,捧起便仰頭狂飲,衆掌櫃只道他看着斯斯文文,卻不知他也是個會爽性飲酒的,一時驚愕後便是叫好聲此起彼伏。
秦意蓉此時只定定看着,眼神裏竟是半夢半醒說不清道不明白。自己一個旁觀者,只得道世上愛恨相生,不由又是不合時宜道:
“他便是個惡人,若一朝心生愛慕,就只得四個字罷了。”
秦意蓉頭也不轉低聲問道:
“哪四個字?”
自己笑對道:
“姐姐怎麽迷了,不正是檐角那麽一個景兒。”
順着自己指的,秦意蓉自然看清了,不正是紙燈籠裏撲騰騰的“飛蛾撲火”。
只是不知此刻,為何自己一人看得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