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自從那次慕容詩單方面出櫃後, 小嫣看徐串串的眼神變得隐晦起來。這幾天因為約會, 徐串串回去都特別晚, 偶爾碰到小嫣剛洗完澡, 或是碰到小嫣在客廳沙發上敷面膜,她都心虛地趕緊跑回房間。
小嫣肯定是好奇的, 每次看到她都是欲言又止,但也沒有多問。
這一次, 小嫣清清楚楚叫住了她:“串串, 你要洗澡啊?”
徐串串腳步頓住, 笑道:“不是,我明天要去一趟G市, 先收拾行李。”
“你要去G市啊?”
“嗯。”
“那我表姐周末不是很無聊?”
此話一出, 兩個人都愣了愣。
徐串串尴尬地別開頭。
小嫣故作輕松地挖了一大勺冰淇淋放進嘴裏,還沒完全抿化就吞了進去,她小心翼翼地問:“串串, 你跟我表姐真的在交往嗎?”
徐串串低着頭,難為情地說:“其實也不算正式交往, 我們只是……”
只是什麽?徐串串絞盡腦汁想了半天, 竟然找不到一個合适的措辭。她和慕容詩, 現在應該屬于一種暧昧不清的關系吧?
小嫣神色複雜,直勾勾盯着她的臉,說:“不是正式交往,那你們還接吻啊。”
徐串串被她大膽的言論吓了一跳:“你、你、你怎麽知道的?”
小嫣似乎也不好意思,瞥了一眼她的嘴唇, 低聲說:“前幾天回來你都沒什麽變化,這次很明顯接吻了啊,嘴唇都破了。”
徐串串下意識用手碰了碰下嘴唇的傷口,紅着臉,卻是哭笑不得:“那是因為吃晚飯的時候我自己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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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嫣眨眨眼:“真的只是這樣嗎?”
被那雙純潔無瑕的雙眸只盯了一會兒,徐串串就受不了先轉移了視線。
她這也不算撒謊……嘴唇确實是她不小心咬破的,慕容詩當時還笑話她,說:“幸好頭兩次你嘴下留情了,否則被你咬上一口還得了。”
只不過咬到自己後,慕容詩趁機對她耍流氓……
小嫣自言自語:“真沒想到我表姐喜歡女人。”
徐串串心說:“我之前也沒想到。”
接下來,小嫣的一句話又把她吓了一跳:“串串,跟女人接吻是個什麽感覺?”
她們為什麽要談論這個啊?
徐串串又羞又無奈,含含糊糊地說:“其實也……也沒什麽感覺。”
小嫣像是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眼睛一亮,興奮地說:“聽你這語氣好像是我表姐吻技不行啊!以後我可以拿這個嘲笑她了!”
“別別別!你千萬別說!”徐串串臉都白了。
小嫣笑嘻嘻地說:“騙你的啦,這是你們兩個的事情,放心,我不會說的。”
一直覺得這兩個表姐妹除了身高之外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剛才小嫣皮那一下倒是跟慕容詩捉弄人的時候挺像的。徐串串總有一種純潔無瑕的小嫣被某人帶壞的感覺。
洗臉的時候,自來水不小心碰到了傷口,徐串串疼得嘶嘶抽氣。
只是稍微破了點皮,那一處看起來比別的地方要紅腫些。
都怪慕容詩,盯着她流血的傷口非要說幫她治療。徐串串還以為她是要帶自己去上藥,結果卻被慕容詩拖到洗手間隔間裏,捧着她的頭,嘴巴湊過來把她傷口上的血一點點吸幹了……
最後兩個人沒忍住,躲在裏面膩歪了幾分鐘才結束。
某人還一本正經地說:“口水可以消炎。”
徐串串紅着臉唾道:“我用自己的口水就可以啦!”
看着她暴跳如雷,慕容詩嘆息:“你明明就很喜歡,幹嘛每次都表現得像是我強迫你似的。”
徐串串:“……”
這樣小的傷口應該很快就能好了,只是一想到明天要跟安祭面基了,徐串串有點擔心會破壞初次見面的形象。
于是,洗完澡出來後,她找到安祭,先打個預防針。
徐串串:“我嘴唇被自己咬破了,明天你不能笑我啊。”
安祭:“到底是被你自己咬破,還是被某些人咬破?”
徐串串:“……我自己!你不要想歪了!”
安祭回了她一個笑得很猥瑣的鬼畜表情圖。
臨睡前,慕容詩微信找她,問:“明天要不要我送你?”
徐串串:“不用啦,我直接打車到車站。”
慕容詩:“注意安全。”
徐串串:“謝謝。”
慕容詩:“保護好自己,別被其他人占了便宜。”
徐串串:“……”不用問也知道她說的是安祭。
徐串串随後把聊天記錄截圖發給安祭,說:“某人已經把你當成假想情敵了。”
安祭很酷地說:“不是假想,本來就是。告訴她,我這次來就是把你拐跑的,讓她一個人哭去吧[點煙]”
徐串串:“別鬧……”
安祭是第二天的飛機,為了好碰面,兩個人把見面地點定在落腳的酒店。酒店是安祭提前訂好的,徐串串從S市坐高鐵,不到一個小時的車程,所以她可以晚一點出發。
只去兩天,不需要準備太多行李,徐串串只帶了一個便攜式的旅行箱。
小嫣還在睡懶覺,徐串串靜悄悄地出門。下到一樓時,發現那裏停了一輛熟悉的車子,她微微一愣。
車窗降下,慕容詩臉露出來,對她說:“上車。”
徐串串自覺地把行李箱放到後備箱,打開車門坐到了副駕駛座上,看着慕容詩好看的側臉,說:“你怎麽過來了?”
慕容詩慵懶地說:“送蓮姨出門買菜,順便就過來了。”
話雖這麽說,可徐串串怎麽覺得她是專門過來送自己呢?
這大夏天的,徐串串心頭一暖,感覺自己一顆心快要化了。她似乎正一步步地淪陷,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慕容詩突然對她這麽好,她不習慣,甚至有點慌。怕這一切都是假的,又害怕這一切來得快去得也快。
從公司到火車站只有短短十幾分鐘的車程,徐串串沒時間想這麽多複雜的事情。
高鐵站外面人來人往,她沒辦法跟慕容詩過多的寒暄,三兩句話說完了道別。
“拜拜。”
“等等。”慕容詩叫住了她,伸出手摸了一把她的臉。
徐串串面色微變,以為她要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做些驚人的事。慕容詩卻是很快收回手,看着手指上沾着的油膩的粉末,說:“有點脫妝。”
徐串串面上一熱,說:“很久沒化過妝了,那個BB霜是我妹落在我那的,可能質量不太好。”
“幾點的火車?”
“十點。”
慕容詩看了看手機:“那不急,時間還很多。”說完就把她拉回到車裏。
徐串串看着她低頭找東西,不明所以:“幹嘛呀?”
“給你補個妝。”慕容詩從包裏拿出一套高檔化妝品,對着她的臉審視了幾秒鐘,拿出粉撲,“閉眼。”
徐串串乖乖閉上眼。
慕容詩動作輕緩,但是卻很熟練,先是給她上了底妝,接着給她打腮紅。
當看到慕容詩拿出一把鋒利的修眉刀時,徐串串心下一緊,忙不疊地說:“這個就不用了吧?”
慕容詩看着她的眉毛,堅定地說:“眼睛是一個人的精神所在,要化就得化好。你眉形太散了,得修一修。”
“那你小心點啊。”
慕容詩看着她緊張兮兮的樣子,“噗嗤”笑出聲,說:“怕什麽,我只是想給你簡單地修個眉毛,又不是要毀你的容。”
徐串串:“……”
“再說了,你長成這樣也沒必要毀了。”
“……過分了。”
慕容詩沒拿刀的那只手固定住她的頭,斂了斂容,說:“不鬧了,先把眼睛閉上。”
冷氣開着,還有美女幫忙化妝,徐串串什麽也不用做,心裏美得冒泡。
閉着眼看不到慕容詩對她做了什麽,徐串串卻放心地把一切交給對方。她感覺到慕容詩動作停了下來,但沒有得到允許也不敢睜眼。随後,一股輕緩的風吹拂在她眼皮上,有點癢,她眼睫毛快速抖了抖。
“好了,可以睜開了。”慕容詩淡淡地說。
眼睛睜開就看到慕容詩放大在眼前的一張臉,徐串串心尖兒顫了顫。
太近了,感覺只要她動動嘴巴,兩個人的唇就會碰到一起。徐串串身體往後撤,腰卻被慕容詩給扣住了,她渾身僵硬。
慕容詩低聲說:“別亂動,剛才我手抖了一下,現在你左邊眉毛成斷眉了。”
徐串串倒抽一口涼氣:“斷眉?!”
慕容詩眼中帶着促狹的笑意,舉着眉筆,慢條斯理地說:“別怕,就算沒有眉毛,我也沒把你化得漂漂亮亮的。”
徐串串還是不放心:“你把鏡子給我。”
“化好了再給你看。”
徐串串哭喪着臉:“你不會真把我眉毛給修壞了吧?”
慕容詩輕輕拍打她的臉,說:“你怎麽這麽好騙,把你弄醜了我找誰去?”
徐串串:“……”明明是很動聽的話,怎麽從慕容詩嘴裏說出來就變味了呢?
化完了眉毛,慕容詩還要給她塗眼影刷睫毛膏。徐串串想着,反正都這樣了,随便她折騰吧。
“好了,看吧。”
當慕容詩把小小的鏡子遞給她時,看着鏡子裏明豔又不失活潑的自己,徐串串目瞪口呆:“原來我化完妝是這個樣子。”
慕容詩總共花了不到二十分鐘,她收好所有化妝品,得意地說:“關鍵要有我這樣厲害的化妝師。”
徐串串牽起她的手翻來覆去看了半天,驚嘆道:“你的手好巧。”
慕容詩笑得很随意,說:“小意思,熟能生巧。來,給你拍張照片留個紀念。”
徐串串看她舉起了手機,對着鏡頭比了個“V”。不想慕容詩卻手臂一伸勾住她脖子,輕輕松松将她拉進懷抱,兩個人的臉緊緊挨在一起。
這一下太突然了,徐串串還沒做好準備,只聽到“咔擦”一聲,慕容詩已經按下拍照鍵。
“哎,你這表情太呆了,重來重來。”慕容詩嘴上嫌棄,卻沒有把剛才那張照片删了,貼着她的臉又連着拍了好幾張。
照片一拍完,徐串串頭發都給她蹭亂了,胡亂地用手抓了抓,說:“好了吧?我可以走了嗎?”
慕容詩眯着一只眼睛,審視着她臉上的妝容,說:“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什麽?”
慕容詩擡起她下巴,盯着她破了皮的下嘴唇,說:“可惜有傷口,不然可以給你塗點口紅。”
不知道為什麽,每次慕容詩用這種眼神看着她嘴巴,徐串串都有一種被狼盯上的感覺。
她咽了口唾沫,說:“口紅就不用了,吃東西的時候不方便。”
慕容詩對此也沒有堅持,她眼神暗了下來,幽幽地說:“這幾天你跟我約會都沒化過一次妝,為了見其他女人居然還特地打扮了,我心裏真是不舒服。”
怎麽好像聞到了一股濃濃的醋味?
對于抛下慕容詩去跟安祭見面這件事,徐串串一直感到愧疚,她讪讪地說:“我本來只是想塗個防曬,可是防曬霜突然找不見了,就找到了一個BB霜……妝明明是你幫我化的。”
慕容詩冷哼一聲,說:“是啊,我還開車把你送到車站,我就差親手幫你送到她面前了。”
“……”這話真是不好接。
根據第一次吃飯的經驗,徐串串知道,只要慕容詩鬧別扭了就得哄。
上一次還可以夾菜,這次怎麽哄呢?
徐串串讨好地笑道:“我要見的是我一個很好很好的朋友,我們認識了六年。”
“呵,六年,我跟你認識還不到半年。”
“我跟她……我們只是朋友。”
慕容詩似笑非笑:“那我跟你是什麽?”
問題一個比一個難,徐串串想撞牆。她定了定神,把問題踢了回去:“你覺得呢?”
慕容詩沒接茬。
最後實在沒辦法,徐串串只能出賣色相(如果她有的話),趁着外面沒人經過,她快速地在慕容詩臉上親了一下,說:“到了我馬上聯系你。”
慕容詩面色稍緩。
時間所剩不多,兩個人要是再磨叽恐怕趕不上檢票了,徐串串開門下車。
末了,慕容詩深深看着她,說:“徐串串,你還欠我一個答複。”
“我知道。”
“進去吧,拜拜。”
“拜拜。”
徐串串提着行李箱,跟着大隊人馬湧進車站。
她上了臺階,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慕容詩還留在原地。那一瞬間,徐串串心情變得難以言喻。
她生活在一個縣城的普通家庭,父母沒多少文化,一年到頭幫人家打工,幾乎沒有什麽時間陪伴她。她從小學二年級開始獨立,從初中開始住校,一直都是獨來獨往。因為下面還有一個小她六歲的妹妹,她還要肩負起照顧妹妹的責任。活了二十五年,第一次有人親自送她離開,徐串串怎麽也沒有想過,這個人會是慕容詩。
二十五年來,徐串串第一次因為這樣的小事,居然有點想哭。
她沖慕容詩揮揮手,揚聲說:“你快回去吧!”
也不知道慕容詩有沒有聽到,她只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連表情都沒變過。
徐串串身上穿的是一件文化衫,上面印着“天涯”兩個藝術字。這是當初安祭那篇同名小說賣出影視版權時她自己出資印的一批文化衫,大部分作為禮物送給了讀者,安祭最後留了一件特地給她寄過來。
她們的暗號就是這件同款的文化衫,至于接頭暗號……算了,不提也罷。
徐串串到達安祭預定的酒店後,沒好意思自己去房間,她第一時間給安祭發了消息,說:“我已經到了,在大廳等你。”
安祭:“好的。我現在在機場大巴上了,可能要十分鐘之後才能到。”
随後徐串串又給慕容詩發了條微信報平安:“我已經到了,今天謝謝你。”
慕容詩:“注意安全,好好玩。”
之後,徐串串便坐立不安了。
明明她跟安祭已經認識了六年,明明大家都是女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緊張。緊張得慕容詩費心幫她化好的妝都有點脫妝的跡象了。
她拖着行李箱跑到衛生間,拿出分別時慕容詩給她的那個氣墊BB霜認認真真地補妝。
聞着熟悉的香味,她沒出息地想到了慕容詩,心情漸漸平複下來。
十五分鐘後。
徐串串一直盯着酒店門口,所以當看到一個跟她穿一樣文化衫的女人拖着一個巨大的行李箱走進來時,不用猜也知道那是安祭。
可能是怕曬,安祭還戴了一頂棒球帽。那誇張的帽檐幾乎擋住了半張臉,徐串串一時看不清安祭長什麽樣,只知道人特別白,像是常年不見陽光,白得晃眼。
徐串串愣怔的工夫,安祭已經成功捕抓到她,拖着行李箱徑直朝她走來。
徐串串覺得自己失策了,她應該也戴頂帽子的,現在她什麽遮擋的東西也沒有,但又好意思一直躲着,她迎了上去。
“嗨——”
“嗨什麽嗨。朋友,喜歡吃麻辣燙嗎?”
後面那句是安祭安排的接頭暗號,徐串串一緊張就給忘了。她扯了扯嘴角,硬着頭皮說出她們的暗語:“喜歡,晚上我請你吃啊。”
直到安祭摘掉棒球帽,露出完整的一張臉,徐串串才得以看清安祭的長相。她慢慢地瞪大雙眼。
頗顯英氣的眉,看什麽都有一種目空一切的散漫的雙眸,高鼻梁,薄薄的顏色很淡的兩片唇,尖下巴。五官組織起來,并不像慕容詩那種驚豔,也不是方沁那種文藝,安祭整個人給人一種飄飄然謎一樣的感覺。
總之兩個字——好看。
安祭本人的氣質,完全符合她作為一個靈異+玄幻題材寫手的人設。跟徐串串腦補的形象也差不多,如果安祭手上再夾根煙的話,那就更完整了。
後來安祭聽了徐串串對自己的第一印象,好一陣無語,解釋說:“什麽目空一切啊,那是因為我弱視。飛機上吃的東西我在大巴上全吐了,全身無力,能不飄嗎?”
安祭展顏一笑,張開雙臂将她抱住,感慨地說:“小燙兒,六年了,我們終于見面了。”
徐串串回抱她,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所有的緊張因為這個擁抱全部消失了。
安祭似乎對于她的長相并不感到意外,肆無忌憚地打量着她,最後視線定格在她臉上,說:“你居然化妝了。”
徐串串赧然地說:“怕被你比下去啊,不做點掩飾我哪敢見你。”
安祭倒是沒化妝,清湯寡水的。她笑的時候很淡,這一點跟慕容詩有點像。只不過安祭的笑顯得有些涼薄,像是很久沒有跟人打交道的那種疏離。
好在她跟徐串串認識時間很長,徐串串知道她不是真的涼薄。
安祭一語道破:“我記得你不會化妝啊,這是你妹幫你化的?”
徐串串扭扭捏捏地說:“不是啦,是……是那個誰……”
“那個誰?”安祭重複了一遍,恍然大悟,“讓你彎了那個?”
安祭就是安祭,二次元跟三次元性格一模一樣!她什麽話都敢說!
徐串串趕緊捂住她的嘴,看了看左右,确定沒有人注意到她們,長舒了一口氣,說:“我們先回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