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讀者掰彎後

第51章

除非壓力大, 徐串串很少做夢, 就算夢到了, 醒來也很少能記清楚細節。她最近工作生活過得都挺順的, 可是她卻做噩夢了。

她夢到有個蒙面人将她推倒在床上，拿鞭子狠狠抽她, 她掙紮着起來，那人卻拉着她耳朵, 惡狠狠地說：“還敢不敢偷聽？”

徐串串疼極怒極, 趁那人不備扯下面罩, 露出一張幾近完美的熟悉的面孔。她驚恐地叫了起來：“是你？！”

那人眼中閃過一絲促狹的笑意，陰陽怪氣地說：“哎呀, 被你發現了。”

然後她就被吓醒了。

渾身冰涼, 鼻子堵塞像是要感冒，徐串串把燈打開，才發現被子被她踢到床下去了。

她把被子撿起來, 去上廁所。洗手時，看着鏡子裏面如土色的自己, 她喃喃出聲：“看來是見鬼了。”

居然夢到慕容詩抽打她, 不是見鬼是什麽？

第二天, 徐串串頂着兩個厚重的黑眼圈起來洗漱，在洗手間裏碰到同樣剛起床的小嫣，心裏一突。

“早啊串串。”小嫣跟沒事兒人似的熱情地跟她打招呼。

徐串串掀了掀眼皮看她臉色，發現果然不能對比。小嫣皮膚白裏透紅，眼睛清澈透着水光。反觀自己, 像個僵屍。

她不自然地別開頭：“早。你昨晚睡得挺好啊。”

小嫣笑盈盈地說：“是啊，睡前做了點運動果然睡眠質量變好了。”

運……動？

徐串串知道自己不應該多想，她面無表情地去擠牙膏。

小嫣湊近來看她臉色：“你昨晚沒睡好嗎？”

徐串串把牙刷塞進嘴巴，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

小嫣臉突然就臉紅了，小聲說：“昨天晚上慕容小姐來的事不要說出去啊。”

徐串串眼眸微閃，心說：“你再叫大聲點，不用我說整棟樓的人都會知道了。”

這麽尴尬的事，作為一個外人還能說什麽？徐串串點點頭，心裏說不出的古怪。

如果小嫣真的是慕容詩新交的女朋友，這兩個人親熱的時候，就不能找個沒有旁人的隐蔽的地方嗎？

搞出這麽大的動靜，也不考慮一下隔壁住的人的感受……

一周前慕容詩才跟她坦白，說對她有好感，可是轉眼慕容詩就帶了個比她年輕比她可愛比她好看的女孩子過來，徐串串總覺得，慕容詩和小嫣的所作所為就好像故意要做給她看似的。

但願是她多心了。

休息時間，又到了八卦時間，跟她玩得比較好的陳麗娜問：“小徐，那個小嫣到底跟慕容小姐是什麽關系？”

徐串串心虛地說：“我不知道啊。”

陳麗娜将信将疑：“你跟小嫣住一起怎麽會不知道？”

徐串串咕哝：“我沒問……我不知道。”

知道越多未必是好事，比如昨晚那場噩夢就是對她的懲罰。

不去聽不去想，徐串串想假裝一切都沒發生過，可是有些事情根本由不得自己。

第二天晚上，在碼字時，徐串串又聽到了隔壁傳來的那種奇怪的聲音，她就再也沒有心情寫下去了。

當時還沒有到九點，除了隔壁，周圍環境很安靜，所以盡管戴着耳塞，徐串串還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幹擾。她嘗試着把音量放大最大，可是心情卻久久沒辦法平定。

于是她關了文檔關了電腦，拿着手機和鑰匙出門了。

她有些心不在焉，關門的時候沒注意力道，“砰”地一聲，也不知道會不會吵到裏面的人。

管它的。

出了空調房，徐串串身上立即熱了起來。她一個人住習慣了，一般不會在晚上出門，她總是擔心有壞人從哪個犄角旮旯裏鑽出來将她拖走。就算沒有壞人，碰到什麽老鼠乞丐也夠瘆人的。

也許是今晚心情太浮躁，徐串串沒有心思去想人身安全這些問題，她漫無目的地沿着路燈行走，最後走到了之前跟小嫣一起逛過的那家超市。

沒想到大晚上的超市生意還這麽好，門口的搖搖車上還有小朋友在玩耍，充滿童趣的音樂漸漸安撫了煩躁的心情。

徐串串進到超市買了一堆的水果和零食，付款前看到收銀臺旁邊的冰箱裏有她喜歡吃的冰激淩，順便拿了一盒。

從進去到出來花了不到十分鐘，徐串串擔心這個時候回去裏面的人還沒結束，于是她把冰淇淋打開，坐在超市門前的休息椅上看小朋友玩搖搖車。

小朋友眼巴巴地看着她，口水流出來也不自知，如果不是那車還要搖晃，那小朋友估計早就爬下來沖到她面前了。

小朋友的媽媽在旁邊一個勁地說：“那個太冰了，你不能吃，吃了會拉肚子的。”

小朋友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徐串串覺得自己這樣挺不厚道的，她避開小朋友殷切的目光站了起來，剛邁出去，一輛黑色的車子擋住了她的去路。

如果是一般的車，徐串串直接繞道走了，可是她認出了那輛車。黑色的瑪莎拉蒂總裁，款式跟慕容詩那輛一模一樣。

只一愣神，車窗降了下來，她看到了坐在裏面的慕容詩。她還特別留意了一下，發現車裏只有慕容詩一個人。

小嫣她……可能是累了。

一時間尴尬難言。

慕容詩先開了口：“小嫣本來想找你一起吃夜宵，沒想到你居然跑出來了。”

徐串串只能說：“我一般不吃夜宵。”

慕容詩下巴微擡，指着她手裏的冰淇淋：“你現在吃的什麽？”

徐串串：“……”

慕容詩身形動了。徐串串沒搞明白她想幹嘛，就看到慕容詩打開車門走了下來，大喇喇地擋在她面前。

徐串串：“……”

慕容詩盯着她手裏的冰淇淋，問：“這是什麽口味的？”

徐串串看了一眼包裝盒，說：“藍莓。”

“好吃嗎？”

“有點甜……我挺喜歡的……你想吃？”

慕容詩淡淡道：“我不吃，小嫣應該喜歡。”

“哦。”

慕容詩頓了頓，說：“我給她買一個，你能不能幫我給她帶回去？”

舉手之勞的事，徐串串很樂意效勞，可是這一次她答應得不是很痛快：“可以啊。”

慕容詩撇下她轉身進了超市。

冰箱就在收銀臺旁邊，只不過排隊結賬的人不少，徐串串等了幾分鐘慕容詩才出來，将冰淇淋連同包裝袋交給她，說：“不好意思，讓你等了這麽久。”

徐串串接過袋子才發現重量不對：“你怎麽買了這麽多？”

慕容詩輕描淡寫地說：“你們都愛吃，多買點放冰箱，也不用每次都出來買。”

既然說到了“你們”，看來這裏面也有自己的份。無功不受祿，徐串串有些別扭地說：“這些給小嫣就好了，想吃的話我可以自己出來買。”

“幾盒冰淇淋也花不了幾個錢，況且你一個女的晚上出門也不安全。”慕容詩口吻很淡，卻是平時工作時那種令人不容反駁的态度，“小嫣年紀小，是個生活白癡，以後可能要多麻煩你照顧。”

天下果然沒有白吃的冰淇淋。徐串串瞬間覺得手裏的袋子沉甸甸的快要拿不住了，她微微思索，說：“你對小嫣真是夠體貼的。”

慕容詩輕輕笑了一下，說：“她還小啊。”

習慣了慕容詩對她的冷笑和嘲笑，第一次看到慕容詩笑得這麽溫柔這麽寵溺，徐串串心裏五味雜陳，澀然道：“我一直有個問題。”

“什麽問題？”

徐串串暗暗告訴自己不要八卦，可還是沒能忍住。她迎着慕容詩不帶任何情緒的眼眸，問：“小嫣成年了嗎？”

慕容詩想了想，說：“她上個月剛過了十八歲生日。怎麽了？”

果然還是個孩子。

嘴裏的糖分一點點化開，徐串串咽了口唾沫，說：“沒什麽，我就是随便問問。那什麽，很晚了，我先回去了。”

慕容詩上前一步擋住了她。

徐串串很是詫異。

慕容詩低着頭，那雙細長漆黑的雙眸像是在專注地審視她，說：“你有沒有發現自己有個毛病。”

“什麽？”

慕容詩指着她眼睛的位置，來回比劃了一圈，慢悠悠地說：“你撒謊的時候，眼睛會往左右兩邊看，如果再緊張點，還會變成對眼。”

徐串串表情一滞，舌頭突然變得僵硬：“我、我什麽時候撒謊了？”

“就剛剛。最早的時候，是我把你叫去辦公室，問你有沒有在背後說我壞話那一次，當時你就是這樣的反應。”

“……”徐串串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反駁。這人記性和觀察力未免也太好了吧？她重重嘆了聲氣，“好吧，我不是随便問的。”

慕容詩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想說什麽？”

此時必須吃口冰淇淋才能讓自己冷靜。

杯子裏也沒有多少了，徐串串全部挖到勺子上，張大嘴巴塞進去，忍着牙齒被凍掉的冰涼，快速地嚼了嚼。

慕容詩對她翻了個白眼，說：“勺子上還有點，你要不要先舔完？”

徐串串一向不喜歡浪費，她是想舔來着，當然，當着慕容詩的面她不可能這麽做。

她把盒子收好，動了動被凍僵的舌頭，深呼吸，說：“我覺得吧，小嫣身體還是挺嬌氣的，雖然成年了，但有些事情還是得節制的。”

慕容詩歪了歪頭：“節制什麽？”她臉上是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的表情，目光坦然，完全不像是裝的。

徐串串後悔自己多嘴了。不管怎樣那都是別人的私事，她有什麽資格發表意見？

她假咳了一聲，說：“沒什麽，你就當我是胡言亂語。”

慕容詩鳳眼微微一眯：“徐串串，你又在腦補什麽呢？”

徐串串局促地別開頭：“沒有。我要回去了。”

一想到回去要面對小嫣，徐串串心又開始亂了。

比較幸運的是，她回去時小嫣在洗澡。這就好辦了。

徐串串先把那些冰淇淋放進冰箱，走到洗手間門外，揚聲說：“小嫣，慕容小姐給你買了冰淇淋，我給放冰箱了。”

水聲變小，接着傳出小嫣的聲音：“好我知道了，謝謝。”

徐串串長舒了一口氣，鑽進房間，卻不打算繼續碼字了。

她也沒洗澡，剛才出去一趟出了一身汗。她躺在床上刷微博，刷着刷着，突然聽到“噠噠噠”的腳步聲靠近。

緊接着響起了“咚咚咚”的敲門聲。

“串串，你在忙嗎？”

徐串串放下手機，沖着門口方向：“不忙啊，怎麽了？”

“好多冰淇淋啊，你也出來一起吃吧。”

“我吃過了，你自己吃吧。”

“哦。”小嫣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失落，随即聲線拔高，“我洗完了，你可以洗了。”

“知道了，我等下再去。”

一看到小嫣，徐串串腦海裏就想到某些不可描述的畫面，為了避免兩個人都尴尬，她決定當個縮頭烏龜。

等身上的汗全部幹了，外面也沒了動靜，徐串串找出換洗的衣服。打開房門，沒想到小嫣居然躺在沙發上敷面膜，徐串串微微一愣。

聽到動靜，小嫣騰地坐了起來，被面膜覆住的臉緊繃着，聲音有些模糊：“你要洗澡啊？”

“嗯。”徐串串目不斜視地走了過去。

将要擦身而過時，小嫣扯下面膜喊住她：“串串，你剛才跑出去是不是因為被我們吵到了？”

徐串串睜着眼睛說瞎話：“沒有啊，我就是嘴饞了出去買了點吃的。”她指着茶幾上的超市購物袋，“買了很多零食，你要吃的話随便拿。”

小嫣一看就單純，她絲毫沒有懷疑，松了口氣，說：“那就好，我以為你生氣了。”

徐串串笑了笑：“我怎麽可能生氣。”

小嫣赧然：“你放心，下次不會了。”

徐串串：“……”你們兩個人的事我有什麽好不放心的。

小嫣欲言又止。

徐串串幹脆靜靜站着等她把話說完。

醞釀了半天，小嫣才終于下定決心，一臉認真地說：“串串，我覺得你人特別好，我來的第一天你就幫了我很多。”

徐串串笑：“有嗎？”

“有啊，你借給我抹布，還幫我提袋子。”想到了那天的狼狽，小嫣吐了吐舌頭，“而且慕容小姐說我們有共同的興趣愛好，我覺得我們可以成為朋友。”

徐串串不解：“什麽共同的興趣愛好？”

“小說啊！”小嫣興奮起來，“慕容小姐說你喜歡看小說，我也很喜歡呢！以後我們可以相互安利，對了，你都喜歡看什麽類型的小說？”

這個問題直接就把徐串串問住了，她嘴角抽了抽，說：“我……年紀大了，現在基本不看了。”

小嫣面露遺憾：“這樣啊。”

“嗯。以前看過的基本也都忘了，時間太長了。”

“沒關系沒關系，除了小說我們還可以聊點別的。”

徐串串真怕她一時興起拉着自己聊天，提醒她說：“我先去洗個澡。”

“嗯嗯，你去吧。”

徐串串剛轉過身，小嫣又叫住了她。

“又怎麽了？”

小嫣表情變得不自然，臉頰紅撲撲的，小心翼翼地說：“你應該也發現了，我跟慕容小姐……其實不僅僅是助理和上司的關系。”她輕咬下唇，顯得很難為情，“但是現在我還不想讓其他人知道，等時機成熟了，我會告訴你的。”

果然這兩個人關系不一般。被那奇奇怪怪的聲音騷擾了兩個晚上，徐串串其實也猜得差不多了。

自己猜到是一碼事，聽當事人點明又是另一種微妙的感受。徐串串不知道該擺出什麽表情才合适，她感覺自己笑得有些勉強：“好啊。”

那天之後，慕容詩沒有再出現在她們宿舍，但徐串串和小嫣也沒有太多交集，基本一下班，徐串串就鑽進房間，把門一鎖，電腦一開，開始碼字。

這次新文開得比較順，靈感如泉湧般噴發，徐串串每次碼着碼着就忘了時間。她經常寫到半夜，每次收拾完東西去洗澡時，發現小嫣的房門緊閉，人可能已經睡了。

兩個人之間的交流少之又少，中午休息的時候，有一次在洗手間裏碰到了，小嫣問她：“串串，你每天晚上下了班都很忙嗎？”

徐串串不動聲色：“不是啊，為什麽這麽問？”

小嫣遲疑地說：“每天晚上我回來都看到你房間的門關着，有時候我想找你也不敢去敲門。”

徐串串微笑着說：“沒事啊，你可以找我。”

“可是慕容小姐說你每天晚上都很忙，她讓我不要去打擾你。我經常聽到你房間裏在不停地敲鍵盤，所以串串，你是在寫小說嗎？”

徐串串心裏咯噔一跳，心想：完了。

她只能用笑來掩飾自己的心虛，強裝淡定地說：“怎麽可能寫小說，你太看得起我了。”

小嫣不假思索地說：“為什麽不可能。我經常看小說，還加了一個很喜歡的作者的讀者群，她是個兼職寫手，每天下了班就回去碼字，每天晚上都要寫很晚，你的這種狀态跟她真的很像啊！”

到底是混網文圈的，小嫣居然一針見血地說出了真相……

徐串串打死也不能承認，她緊咬牙關，靈機一動，說：“不是寫小說，是幫人寫論文。”

“寫論文？”

徐串串硬着頭皮繼續編：“是啊，網上的一種兼職，可以幫大學生寫論文。”

“這不就是搶手嗎？”

徐串串手心的汗都出來了，她羞愧地低下頭：“是啊，就是搶手。”

小嫣驚訝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當搶手的确可恥，可是徐串串實在找不到更合适的理由。她定了定神，說：“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啊，尤其是慕容小姐，我怕她會開了我。”

徐串串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般慶幸小嫣單純，小嫣一下子就被她說服了，眨眨眼，說：“好，我不說。”

“謝謝啊。”徐串串偷偷把手心裏的汗蹭到褲子上。機械鍵盤太吵了，她在考慮要不要換一個。

小嫣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串串，你很缺錢嗎？”

徐串串想笑笑不出來，哭喪着臉，說：“嗯，很缺。”

“那……那你一個月工資多少？”

職場裏最忌諱別人打聽自己的工資，不過徐串串念在小嫣是個職場菜鳥也就沒跟她計較。

主要是看小嫣太可愛了，徐串串想也不想，說：“很少的，一個月四千五。”

小嫣張大嘴巴，叫道：“好多啊！”

徐串串：“……你是認真的嗎？”

小嫣點頭如搗蒜：“很認真啊！我真的覺得四千五很多了！”

“你的呢？”

小嫣嘴巴一扁，一臉委屈地說：“我沒有工資。”

“什麽？”

“我真的沒有工資……”

這回換成徐串串驚訝了：“怎麽可能。”

小嫣重重點頭，一字一頓：“真的沒有，你要相信我。”

徐串串轉念一想，說：“你……不會是被騙了吧？”

霸道女魔頭誘拐良家少女做免費勞動力，赤果果的壓榨啊！這劇情真是夠刺激的……

小嫣眉眼一彎，臉上陰霾一掃而光，美滋滋地說：“她肯定不會騙我啦，雖然她沒有跟我談工資，但是她說了會養我。嘻嘻。”

徐串串：“……”可以的，很強勢。

作者有話要說： 有妹子已經猜到小嫣的身份了，不得不誇一句：看得夠仔細，記性真好。

徐串串的人設就是腦補大王，不是因為她蠢猜不到。

這一本兩個人的感情比較微妙，既然是“掰彎”，意味着是一個曲折的過程。徐串串和慕容還沒有到相互喜歡的程度，她們的感情不屬于水到渠成，也不屬于一見鐘情，算是兩個不懂愛的人一點點嘗試着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