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讀者掰彎後

第35章

慕容明淑在十一點之前就提醒她要睡覺了, 慕容詩表面上敷衍, 關起門來又開始熬夜。

她從來都不老實。

她習慣了把徐串串的小說當做一種睡前消遣讀物, 現在也是一樣。

因為公司的事, 最近都沒怎麽睡好，好不容易有個周末, 她卻不想睡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幾天沒看小說導致失眠，慕容詩又把APP裝了回來。

心情不好的時候, 逗一逗徐串串就變好了。她随口給徐串串提了個小建議, 沒想到徐串串真的按照她說的那樣改了新章節的部分細節。改就改吧, 還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截圖發到群裏。

愛吃麻辣燙：“就小修了這一部分，大家可看可不看。”

靜谧的夜裏, 群裏的小夥伴們依舊很活躍, 一個個夜貓子紛紛冒頭。

——嚯！埋胸好啊，我也想埋！大大我要埋你的！

——前提是大大得有胸。

徐串串低頭看自己沒穿內衣就變成平原的胸部：……

——大大你好壞啊，既然都寫到埋胸了, 幹嘛不幹脆繼續往下寫呢？

——就是就是，先襲.胸, 再親吻, 手伸進去, 扒掉衣服直接滾床單啊！

——哈哈哈，你們都好色，不過我喜歡。我覺得小乖乖需要一個弟弟或妹妹，大大你考慮下？

愛吃麻辣燙：“……我真是服了你們了，就一個小動作你們居然能腦補出來這麽多, 比某人還色。”

——這句話好暧昧，某人指誰啊？

——不是吧大大，你居然偷偷談戀愛了？

——談戀愛？那就是有男朋友咯？啧，我已經聞到戀愛的酸臭味了。

——為什麽是男朋友？不應該是女朋友嗎？

——噗，大大鋼管直啊，她都澄清過N遍了。

——看來又有新妹子可以調戲了。

——大大你居然是直的啊？我好失望_(:з」∠)_

愛吃麻辣燙：“我是直的沒錯，但你們真的想太多了！而且，我沒有談戀愛也沒有男朋友！”

徐串串這性格不經逗，總是被人鬧一下就全部交代了，如此耿直實在無趣，故意搞事的群裏妹子瞬間就對她的八卦失去了興致。

慕容詩這個QQ號已經閑置了兩三年，如果不是那天徐串串跟她提到讀者群，她早就忘了賬號。好在手機頁面上還保留着相關信息，只是登錄時間早就過期，她還得重新找回密碼。

換做以前，她是不會如此大費周章地去辦這樣一件麻煩事，至于為什麽要加群，連她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徐串串好幾次都對她試探都很明顯，慕容詩計上心來，幹脆把QQ空間鎖了。

慕容詩很少會沉迷一件事或一個人，徐串串寫的小說并不是她所喜歡的類型，能堅持這麽久自己都很驚訝。

慕容詩自然知道徐串串在群裏提到的“某人”說的就是自己，她沒有吭聲。她看着徐串串最後的回複沉默了很久，想了想，點開某人的私聊，最後又關掉了。

為什麽不是拉拉卻要寫百合小說？很早之前慕容詩就對徐串串的性向有了疑問，當時她沒問，這次也一樣。

反正徐串串喜歡男人還是女人都跟她沒有半毛錢關系。

時間跳到了十一點整，慕容詩打了個哈欠，準備睡覺了，驀地手機一震。

她以為是徐串串找她，定睛一看，很是詫異。

聊天列表第一欄，某個既熟悉又陌生的頭像有一條未讀消息。

方沁：“慕容？是本人還是號被盜了？”

遠在英國的方沁居然還用QQ，這着實令慕容詩感到驚訝。

慕容詩：“本人。”

方沁：“OMG！不是吧慕容，這麽多年沒見你上過QQ，我還以為你失蹤了呢。”

慕容詩：“我在中國你在國外，要說失蹤也應該是你吧。”

習慣了要麽見面要麽打電話，慕容詩很少用聊天工具跟三次元認識的朋友交流，竟覺得有些別扭。這種生疏感讓她很不适應，不過好在很快，方沁一句話就讓她找到了熟悉的感覺。

方沁：“你這人真是鐵石心腸啊，這麽多年也不問候我一聲，我要跟你絕交。”

慕容詩：“出國三年也不知道回來跟父母過年，你好意思說我鐵石心腸？”

方沁：“哎，姐姐心裏苦你是不知道，出櫃以後我爸媽就跟我斷絕關系了，我根本就不敢回。”

慕容詩頓了頓：“還是那個人？”

方沁：“哪個啊？”

慕容詩：“你初戀。”

方沁：“你說她啊？別提了，半年前我們就已經分手了。她父母不同意我們在一起，她媽媽以死威脅，于是她就抛棄我先回國了。看她多孝順，看我多悲哀。”

慕容詩啞然。

方沁的初戀女友比她小很多歲，為了追随女友的步伐，方沁放棄了國內的工作陪女友出國深造。當時是慕容詩親自送她們去的機場，看着最好的朋友找到了真愛，她心裏感到欣慰，還送了她們價格昂貴的禮物。

真沒想到她們倆居然以這樣荒誕的理由分手了。

被深愛的人丢在異國他鄉，方沁當時心裏肯定很難受吧？然而慕容詩對此卻一無所知。

慕容詩：“我很抱歉。”

方沁：“又不是你甩的我。其實無所謂啦，半年了誰還記得誰？對了，我現在在處理一些交接手續，過段時間也要回國了，到時候可能還得麻煩你。”

安慰人的話慕容詩不太會說，就算說了也無濟于事，文字太蒼白了，她更寧願把肩膀借給方沁。可惜她們都不是矯情的人。

慕容詩：“好，回來之前跟我說一聲，這是我號碼138********”

困意因為方沁的幾句話消失無蹤，慕容詩看着手機屏幕發了會兒呆，突然間想到了徐串串寫的那些小說。

每一本裏的愛情故事無遺都是美好的，兩個主角就算有過誤會和波折，最後也都是大團圓走到了一起。她們是如此的幸福，順利出櫃，收到親朋好友的祝福，小日子過得溫馨甜蜜。一個說着“我愛你”，一個說着“只要不離我便不棄”，簡直就跟童話一樣。

可是現實生活中哪有這麽多完美的愛情？現實是脆弱的，又是殘酷的。別說不被社會認可的同性戀了，就算異性戀之間也充滿了坎坷和苦痛吧？

剛開始看徐串串的小說時，慕容詩就覺得寫得很不真實，這也是她一直沒辦法“入戲”的原因。可是今晚聽完方沁一席話，她才發現，原來不真實未必不好。

純潔美好的愛情是每個人都向往的，也許這就是徐串串的小說這麽受讀者歡迎的原因之一吧。

之後再看徐串串的小說時，慕容詩發現自己心境發生了一絲微妙的變化。

今天這一章寫的是女主窦小野跟模特老婆帶着孩子去參加幼兒園組織的親子活動，活動結束後，兩位媽媽帶着孩子回家，孩子被綁在車後座的安全桌椅上，兩個媽媽坐在前排，只因等紅燈時多看了對方一眼，兩個人就擦出了火花，抱在一起接吻。

作者有話說：“你們太壞了，上一章大家怨念太深，這激情一吻就當是給大家發福利吧~”

慕容詩還是第一次看完露出真心實意的笑，心情一好扔了個深水。又想起某人昨天晚上對她說的那番話，她留了一句評論：“按這節奏，下一章是不是該開車了？”

連着幾天，徐串串都能收到路人詩的一個深水魚雷，外加一條評論。難得這位土豪肯“屈尊”為她留言，徐串串挺高興的。

就有一點不好，路人詩每次評論的內容都很“語出驚人”，讀者認得她的馬甲，喜歡在她的評論下蓋樓互動，于是經常會出現一群人吵着讓徐串串發糖發福利開車之類的言論……

徐串串對此哭笑不得。她不清楚路人詩的底細，單從煽動讀者情緒這一點來看，她覺得路人詩真的很有當傳銷頭目的特質。雖然這種煽動完全不是路人詩有意識的。

每次路人詩給她投深水，徐串串就回她一個大紅包。

某人不樂意了：“你再這樣我不評論了。”

徐串串：“知道你不大方不缺錢，可我也不是小氣的作者啊，你給我打賞，我給你紅包，這叫禮尚往來。”

路人詩：“你很大方嗎？”

徐串串：“不大方嗎？那麽多實體書我都免費送，那是我自費印的好吧，一本成本價大概二十多塊，一百多本那得花好多錢呢！”

路人詩：“好吧，知道你大方了。”

怎麽覺得這誇獎一點也不走心呢？

再次提到實體書，徐串串心念一動，問她需不需要。

路人詩依舊斬釘截鐵地說：“不需要。”

兩次被拒絕，徐串串心裏屬實郁悶。

同性戀題材的小說出版困難，私自印刷的個人志是沒有書號的，屬于非法品，所以徐串串一直不敢對外出售。很多熱愛她的讀者都想收藏她的小說實體本，她選擇以微博抽獎的形式發送。然而別人都争着搶着要的東西，這個路人詩卻一點興趣也沒有。

如果路人詩不是慕容詩，那她為什麽一次次拒絕自己的好意？

如果真的是擔心地址曝光……

想到這，徐串串靈機一動，私聊群裏某個學計算機專業的高手妹子。

雖然知道這樣做有些不厚道，但徐串串實在是太好奇了，她讓那妹子幫忙查路人詩的IP地址。

幾分鐘後，那妹子給了她回複。

對于結果，雖然之前懷疑過，可當真正通過技術查找出來擺在她面前，徐串串還是被震驚到了。

路人詩的IP地址顯示跟她在同一個城市，只是具體位置不一樣。

光憑那幾個數字，那妹子沒辦法找到具體位置的，但這對徐串串來說已經足夠了。

那妹子是跟了她好幾年的鐵粉，徐串串答應送她一本實體書作為感謝，并囑咐她：“這件事不能告訴別人哈。”

妹子識趣的沒有多問。

徐串串看着那個結果，心裏五味雜陳。

路人詩居然跟她在同一個城市，那為什麽之前她試探的時候，路人詩不肯跟自己說實話？是因為心虛？保密隐私？還是單純傲嬌懶得說？

徐串串咬了咬下唇，思索片刻，用鼠标點開路人詩的頭像。

徐串串：“是不想要還是不敢要？”

路人詩：“不敢？你什麽意思？”

徐串串：“我剛才掐指一算，算出來你跟我原來在一個城市，你說神不神奇[嘚瑟]”

路人詩：“[流汗]”

徐串串：“o(╯□╰)o”

路人詩：“以後別寫文也別上班了，你幹脆上街擺攤給人算命去吧。”

徐串串：“……過了這村沒這店，你不要算了。”

徐串串覺得自己絕對是魔怔了，但凡一有點新發現，她就忍不住把路人詩的身份往慕容詩身上扯。如果被安祭知道，肯定又要調侃她了。

路人詩估計也覺得她有病吧。

公司樓上最近好像一直在忙，休息時間，徐串串聽到公司裏其他同事在議論，說是在弄員工宿舍。

——是不是每個人都能住進去？

——好像不是吧，聽Linda說這是專門給業務員準備的，他們部門最近忙得要死，那些新來的大學生沒有住的地方，上面剛好空着，所以就騰出來改裝給宿舍了。

——這也太不公平了吧？大家都在一個公司上班，憑什麽那些大學生能住我們不能？

——怎麽不公平了，我們每個人有住房補貼，那幾個新來可沒有。再說了，讓你住你就住嗎？你都已經結婚了。

——說的也是。咱們公司大部分的人都結婚了吧。

——小徐好像還沒男朋友呢。

……

吃瓜群衆徐串串沒想到自己躺着也能中槍，她假裝喝水掩飾尴尬，牛頭不對馬嘴地說：“我有地方住，我在外面租了房子。”

這些人最喜歡八卦了，每次一說到徐串串還是單身，他們就能瞎扯一堆，有說幫她介紹對象的，有問這問那的。徐串串最害怕這些，趕緊把水喝完，借口去接水躲開了。

走廊裏很安靜，依稀可以聽到樓上時不時傳來的裝修動靜。徐串串徑直去了茶水間，接了水剛喝一口，眼前人影一閃，一個人風一陣地沖了進來。

居然是Linda。

作為慕容詩的助理，Linda一向在衣着打扮上很講究，只是這一次顯得有些狼狽，梳得一絲不茍的頭發有些亂了，她好像不自知，沖進來第一件事就是用一次性杯子接水，牛飲似的喝完了一杯。

她稍微有些氣喘，對着目不轉睛看着她的徐串串笑了笑，說：“一上午沒喝水，飯也沒吃，渴死我了。”

徐串串回她一個微笑，說：“早就下班了，你這麽忙啊？”

Linda後背靠在櫥櫃上，重重嘆了聲氣，說：“倒不是忙，剛才上去看裝修進度，跟工人們聊了一會兒就忘記時間了。”

“要弄很久嗎？”

Linda搖頭，說：“快了。其實就是把牆壁粉刷一下，不是什麽大工程。對了，你是一個人在外面租房子住嗎？”

“啊？是啊。”

“等裝修好你就可以不用租房了，兩人一間，跟酒店标間差不多，你應該會喜歡。”

徐串串微微一愣，問：“不是說只給業務員住嗎？”

Linda又喝了一杯水，說：“沒有啊，只要是單身的都可以住，這是咱們公司的特殊福利。”

單身福利啊，聽起來不錯。只可惜徐串串因為碼字這一層關系，她喜歡一個人住。她一笑置之。

“不跟你聊了，我要出去吃飯了。”

“嗯，拜拜。”

Linda已經走出去了，又繞回來：“差點忘了還有件事。小徐，你等下不忙吧？”

徐串串眨眨眼：“不忙啊。”

Linda笑盈盈地說：“清潔工阿姨下班了，上面需要幾條幹抹布，你能不能幫我拿上去？我再不吃東西可能要暈倒了。”

舉手之勞，徐串串倒是樂意：“可以啊。”

Linda熟稔地打開儲物櫃最下層，一股腦地将裏面的幹抹布拿出來，遞給徐串串：“上去了放在地上就行，需要的時候他們會自己拿的。謝謝啊，麻煩你啦。”

“不客氣。”

徐串串就近從側面的樓梯上去。

上面房間很空，“乒乒乓乓”的聲音響成一片，地上一片狼藉。好在徐串串沒有穿高跟鞋，她靈活地穿行，找到其中一個忙碌的裝修工人，問：“這是你們要的抹布嗎？”

工人拿着錘子敲敲打打，指了指某個房間：“裏面要。”

“哦。”一靠近那個房間就聞到一股濃濃的油漆味，徐串串剛邁進去一步，感覺有什麽黏黏的東西“嗖”地掃過她頭頂。

“嚯——”

頭上傳來一聲驚呼，徐串串被吓了一跳，擡起頭來，看到另外一個裝修工人蹲在木板架上，正一臉尴尬地盯着她頭頂。

徐串串下意識用手一摸，摸到了黏糊糊的東西，她看着手掌心裏被沾上的綠色的油漆，傻眼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剛蹲下準備休息，我沒想到突然有人進來。”那裝修工人舉着沾滿油漆的刷子一個勁跟她道歉。

徐串串欲哭無淚。

她不敢亂摸，也不知道頭上到底有多髒。她一路小跑下了樓梯，想先去洗手間照了鏡子看看情況，跑得太急，差點跟迎面走上來的人撞到一起。

看清來人，徐串串更慌了。

慕容詩想問她為什麽會從上面下來，目光不經意間看到了她的頭頂：“你頭發怎麽綠了？”

“……”徐串串郁悶至極，簡單跟她解釋了剛才的經過。

慕容詩一陣愕然。

徐串串羞赧地低着頭，悶聲：“我去試試能不能用水洗掉。”

慕容詩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輕輕松松阻止了她，說：“油漆啊，水怎麽洗得掉。”

徐串串花容失色：“那怎麽辦？”

慕容詩似笑非笑地說：“你就當染了個頭發吧，反正你也不是男的，沒人說是綠帽子。”

徐串串嘴角抽搐。您可真會安慰人。

慕容詩斂了斂容，往前走了一步。

突然的靠近讓徐串串本能地想要後退，卻忘了自己正站在臺階上，腳後跟被絆了一下，身體晃了晃。

慕容詩眼疾手快抓住她手臂。

徐串串面上一熱，掙開她的手：“謝謝。”

此時兩個人已經站在平級。

慕容詩拍拍她肩膀，說：“低頭我看看。”

徐串串不明所以，但還是照辦。

剛低下頭，餘光瞥見慕容詩伸手在她頭頂摸了摸，說：“等它幹吧，沒有沾到皮，應該能弄掉。等會兒Linda回來了讓她幫你處理。”

聽說可以弄掉，徐串串心裏總算舒服了些：“那我先回辦公室等她吧。”

“回你們辦公室？”

“不然呢？”

慕容詩纖長的手指在她頭上畫了一圈：“你确定你要頂着一頭綠毛進辦公室讓他們參觀？”

“……”徐串串當然不想，她清了清嗓子，“我……我去小會議室等她吧。”

“業務部在小會議室開會。”

油漆欺負她，連會議室都欺負她，徐串串耷拉着臉：“那我去茶水間吧。”

慕容詩沉吟了一下，說：“我辦公室門沒鎖，你可以在裏面吹會兒空調，這樣也幹得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