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神明的玩笑

第13章 屍體·魔女

邁進石室時，除了空岚以外，其他幾人都沒察覺到懸在頭頂上那扇巨大的石門。畢竟這裏沒有火光，若非羲和望舒還有玄震的長虹劍可以發出光來，恐怕他們什麽都看不到，但三把劍本身發出的瑩瑩弱光還是不能夠把四方都照亮，是以頭頂上的空間是大家的盲區。

“這裏空間似乎相較之前，略微空曠？”玄震聽出了腳步聲的改變，不由出聲道。

嚓一聲輕響，有火光亮起，夙玉小心護着火折子，微弱的火光漸漸穩定下來，照亮了四方。這裏的确比之前要空曠了些許，而且比起之前的山洞，這石室有很嚴重的雕琢痕跡，四壁光滑，還有一個圓圓高高的穹頂，石室之內的角落處，有一具只剩下骨頭的屍體，但是無論外衣還是骨頭都保養得極好，甚至就連頭發也是絲絲順滑的紮在一起，望去詭異之極。

夙玉呼吸一滞，僵在那裏，手中火折直直下落，空岚眼疾手快抓住火折，攬着夙玉的腰讓她轉向自己，将她的頭按在自己肩上，輕輕拍着她安慰道：“師妹不害怕、不害怕，我在這裏，一定會保護你！”

夙玉到底是個女子，突然在陰森黑暗的洞穴裏看到一個詭異的屍骨，被吓到了也是情有可原的，不過到底她不是尋常女子，在被空岚安慰的同時已經恢複了平靜，退開一步微微搖頭：“師姐不必擔憂，夙玉無事。”

雲天青走過去，蹲在屍骨面前細細查看着，口中道：“看起來有人經常清理這屍骨……诶師兄，你來聞，屍體有股香味！難道人死以後還會變香不成？”

玄震神色莫名一動，快走幾步也蹲了下去，輕輕聞了一下，若有所思道：“此屍的确是泛有異香……昔日我曾聽有異聞言道，遠古蠻荒之地，有一族存有異術，人死之後本應肉腐骨枯，然而此族異術卻能留人肉身百年不化，骨千年不枯，一般都是年少早夭或意外死亡之人的親人們用以保留死者屍體相伴。”

“還有這等事？”雲天青驚詫極了。

“人死如燈滅，如此強留肉身，也不過一具皮囊罷了，無思無想，與木偶何異……”夙玉微微搖頭，輕嘆了一聲。

空岚揮了揮手道：“有的人就是喜歡留個念想，不傷害到別的生靈的話，那人如何選擇旁人也沒什麽權利幹涉，就是不知道這屍體是誰丢在這裏的，嗯……是不是這洞裏的妖？”

“此處有路。”玄霄的聲音從前傳來。

就見與衆人剛剛進來的那個口對角方向，隐隐約約看不太清的，有一個直通向後的洞口，因為角度問題，還有火折的光實在是太過昏暗，所以剛剛才沒讓幾人發現。

幾人不再研究屍體，紛紛順着那個洞口往前走去。

本來微小的坡度從這個洞口處開始變大，卻是斜斜向上，而原本幹燥的石壁，僅僅一個石室的相隔就變得濡濕起來，空氣裏飄浮着一股仿佛雨後泥土潮濕的味道，氣溫卻是更冷了。剛剛聞過的屍香味一直萦繞在鼻尖，沖淡了通道之中的潮濕氣息，好像比前半段路要好受上許多。

很快，這條道已經走到了盡頭，遠遠可以看到那被掏空的巨大山腹，山上打了一個大洞，可以讓日月光輝灑下在山腹間投入一片光輝，因為幾人一路都是謹慎的慢慢行走，如今已經是傍晚時分，投入的光映照的半邊石壁一片血紅，隐隐可見那上面仿如以血潑就的詞句。

與君相見兮，畫舫水鄉。與君相知兮，共讀書窗。與君相戀兮，攜手踏香。與君相別兮，入了宮牆。

恨那嫡娘兮，權拆鴛鴦。恨那官場兮，泯滅天良。恨那帝王兮，美令家亡。永恨不絕兮，血債血償。

前一句，字體婉約筆力圓潤，略帶悲意，而後一句，卻字字鋒銳，殺意逼人，恨意滔天，卓然不同之處判若兩人，卻也看得出後一句是後來才刻的，因為前後兩句之間根本沒有任何過渡，并不是一個人一邊刻字一邊心境發生改變的。

“這幾句詞……好大的殺意！”夙玉看着那些詞句，凝重開口道。

玄震站在最前仰頭看着刻字，并未回頭，聲音因為此地奇特的地貌而變得有些捉摸不定，輕聲道：“人間之事，本就如斯無可奈何，求而不得，有緣無分事情不勝枚舉，卻有無數的人堪不破情障，因此，成了執念……可是覺得心有不适？”

“與我何幹。”玄霄冷道。

“還真是玄霄師兄的态度啊！”雲天青感慨着雙手抱臂，看了那首詩老半天，然後搖頭道：“唉，這個人最後就算報了仇也一點也不快樂，人生變得這般無趣還有什麽意思啊？”

空岚自看到那首詩開始笑容就有些發僵的跡象，半天後才勉強讓自己的聲音保持了平靜，說：“以德報怨，何以報德？當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一向看起來不學無術的空岚突然拽了一句文，立刻讓其他幾人投來驚訝的目光，空岚不服氣的看回去翻白眼道：“喂喂幹嘛用這種眼神看着我？我也是念過書的好不好！”

“不，我奇怪的只是師姐你居然沒有用錯話！”雲天青依然一副驚訝的表情，然後看着空岚吹胡子瞪眼的表情哈哈笑了起來，一瞬間，因為那首詞而産生的戾氣在倆二貨的胡鬧間消散殆盡。

“哼！何人竟敢擅闖我靈山洞府！”

一道震耳欲聾的聲音驀然從山洞之中震響，五人立刻收斂神色收攏陣型，嚴肅的看向前方。那穹頂的大洞處，一個映照在夕陽下，穿着一身繁複華麗，黑底紅邊後擺足能拖地的古國禮服，戾氣驚人的女人從空中驟然降落，落地時的沖擊波，讓五人都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

那女人慢慢擡起頭來，傾國傾城都難以形容的臉上，一雙血紅的眸子冷冷看着幾人，塗抹的殷紅似血的唇瓣微微一勾，戾氣深重的一句話便吐露出來：“呵呵，原來是幾個修道的娃娃，怎麽？見着本尊今日成魔，便來賀喜嗎？”

“怎麽？見着本尊今日成魔，便來賀喜嗎？”那女人在衆人面前漫不經心勾唇淺笑，妖豔惑人，卻也危險至極。

空岚眼皮一跳，笑臉僵的更厲害了些，她擠在了衆人前面，咳嗽了一聲緩解自己硬邦邦的語氣，道：“不好意思，我們是來打醬油的！您接着忙！”然後就側頭拼命使眼色叫大家趕緊撤退。

開什麽玩笑！快一百級的BOSS是他們一群六七十級的家夥現在能打的嗎！一招下來他們妥妥團滅不帶吃藥的好不好啊！而且這不純淨的魔氣……媽蛋老子頭殼突突跳的疼，再呆久點就要六親不認了OTZ！

不純淨的魔氣會激起人心底的負面情緒，空岚這個內心中二充滿負面情緒的家夥，一旦失去理智就麻煩大了。

“師姐？”夙玉眼見空岚兩次臨陣退縮，眼底略略帶了一分疑惑。

“師姐，你怎麽了？這樣退縮不是你的風格啊！”雲天青也是不解。

“此魔戾氣深重，若是不除，必将生靈塗炭。師姐若是想離開，自便就是。”玄霄冷哼一聲，握緊了羲和。

玄震見多識廣，見到那女人出現便暗中覺得略有些不妙，但以他的驕傲也從沒想過撤退這種事，聽到空岚開口，無奈的搖頭道：“夙岚師妹，強敵當前，不要再胡鬧了。如此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話，不要再說為好。”

媽蛋你們能不能聽我一句話嗯？！找死就那麽開心嗎！

空岚差點忍不住就把這句話咆哮出來了，她墨色清澈的瞳仁開始變得暗紅，為了不被發現異樣，她只能将頭扭過去面對一直看着他們對話的女魔頭，大聲喝問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哈哈哈哈哈！這可真是好問題。”女魔頭雙臂一展，在原地轉了一個圈，翩然大袖的衣物，纖細修長的身子，弱柳扶風的身姿，柔若無骨的身段，還有那魅惑無雙傾國傾城的美貌……

她一身邪氣驀然一收，一雙美目仿若含有千載深情，柔柔看向衆人，剛剛魔媚異常的女魔頭立刻變身傾國傾城的俏麗佳人，吐氣如蘭輕聲道：“奴家本姓為趙，名……宜、主。”

“趙宜主？”玄霄自語複述了一遍她的名姓，夙玉驚駭的伸手掩住小嘴，雲天青摸着下巴有些遲疑的開口道：“這個名字聽起來……好像非常耳熟？”

“野史有記，漢時趙家宜主幼聰悟，家有彭祖分脈之書，善行氣術，長而纖便輕細，舉止翩然，人謂之……‘飛燕’。”玄震緩聲開口道。

“飛燕？漢代的那個趙飛燕？！不是吧！！那不是都六百多年前的事情了嗎！她怎麽還活着啊！”雲天青怪叫一聲，瞪大了眼睛看着趙宜主，死活想在她身上摳出一點幾百年都沒死的老妖婆的跡象來。

“不要提那個名字！”趙宜主驀然怒喝，猛然甩袖，一道黑紅色詭異莫名的氣流翻騰着劃破空間向五人襲來，空岚瞳孔微縮踏前一步，雙手握劍拼盡全力向前揮去，劍與氣流對撞，摩擦，發出刺耳的尖嘯聲，狂風四溢！空岚束發的玉簪嘣一聲輕響碎成粉末，一頭青絲剎那披散。巨大的力道從劍上傳來，她硬生生被這力道推得用腳在地上犁出兩道長達半米的溝壑，雙腳深陷地面到腳腕，雙手虎口迸裂，鮮血一飙濺出來，立刻被風卷的不知去向！

“給我破！”空岚怒喝一聲，拼力往前邁出一步，雙手握緊在那氣流中顫抖的劍，而後，用力壓下！

淡紫金色的劍芒從劍尖發出，狠狠斬裂了那已經力盡的氣流，下一刻，剩餘的劍氣全然斬到地面，一道恐怖的裂痕從空岚面前一直延伸到趙宜主腳下，被她輕描淡寫的一跺腳制止住蔓延了。

這一瞬間實在是太過迅速，雲天青話的尾音尚未落下，眨一眨眼的功法，這廣闊的山腹之內就已經面目全非，除了被空岚護住的身後，形成了一個被大風吹過的幹淨扇形區域之外，其他地方全然是一片淩亂，就像是一塊被刀胡亂狂劈之後的大塊凍肉，道道裂痕碎石滿地皆是。

空岚趔趄一下，尚未痊愈的經脈傳來的劇痛讓她非常難過，不過她還能忍受。

“師妹，你怎麽樣？”玄震緊盯着趙宜主，深邃的黑眸裏一片冷意，輕聲詢問道。

直到他出聲，早已經被震住的玄霄雲天青夙玉三人才反應過來，當下一整臉色，戒備起來，忍住了想要詢問的欲望。強敵當前，他們不能夠再分心了。

“我……無事。”空岚的語氣像是在克制着什麽。

她沒有回頭，來自自己鮮血的味道引發了她潛藏的那些情緒，又被彌漫的魔氣放大……她看到眼前的世界在扭曲，無數血紅的暈斑斑點點灑落，那是她眼中特有的奇異景色，瑰麗，詭異，讓她……興奮難耐。

她清澈剔透黑白分明的雙眸已經徹底被一雙遍布血絲，暗紅色瞳仁的可怕眼睛取代，期待着什麽的饑渴，瘋狂，扭曲，變态，興奮，讓她的瞳孔在顫抖，那種可怕貪婪的目光，讓已經成魔的趙宜主都為那雙眼睛裏驚人的殺意而心寒。

“你真的是……非～常～強～大～啊～！”天真燦爛的笑容弧度越來越大，染上了血腥的詭異感，空岚已經保持不了語氣的平靜，微妙揚起的語調，每個字都興奮的抖顫戰栗。

“師姐，你看起來很不好！”夙玉擔憂的開口道，他們以為空岚的異狀是因為剛剛的一記對抗氣力耗盡了。

“不……我很好……”簡直是，簡直是……前、所、未、有、的、好！

空岚眼中的世界，一點一點的，被擴散的如血紅暈籠罩，扭曲的……顫抖的……仿佛，馬上要破碎的世界……讓她多想，多想徹底毀掉……

不對！冷靜！空岚，你可以冷靜的！你已經不再在過去了！冷靜下來！

為什麽要冷靜……不過是一個世界……崩塌時，它才是最美麗的……

不！崩塌的世界什麽都沒有！你已經……你已經在後悔了……你……要冷靜……

後悔？哈哈哈哈哈……我……後悔嗎？

你身後護着的，同樣是護着你的，如果毀掉，你會後悔！

呵，那就這樣吧……真不知道，這游戲多久，才會崩潰……

一絲一絲的血紅從眼底褪去，空岚的眼睛重新恢複了平靜，她的身體穩定下來，輕輕呼出一口氣，重複道：“夙玉師妹，我很好。”她的語氣已經恢複了，讓幾人暫時放下了心。

趙宜主正面對着空岚，對空岚短短幾息時間內的變化一目了然，她饒有興致的勾唇淺笑，自語道：“……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