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偏寵/
經過慕安琪這麽一說,季眠也記起來那天拍掌掴這場戲時,季心瑤大張旗鼓的來探謝梁的班。
季心瑤是謝梁的粉絲,因是季家大小姐的身份,她能來劇組探班實屬正常。探班時用手機錄點有趣的好玩兒的也實屬正常。
但拍個視頻斷章取義發到網上讓人群起而攻之無辜的人,這就很不對了。
雨停後,劇組人員清理了一會兒拍攝現場,重新布置拍攝現場的道具,季眠看一時半會兒還弄不完,便自己拿了一會兒拍攝要用到的一把長劍去空地練習。
有幾個動作她總忘,所以得多練習,以免拍攝NG多次被導演用想罵又不敢罵的眼神掃射。
沒練幾下,身後響起鼓掌的聲音,一拍一拍的。
季眠回頭,見是季心瑤,輕“啧”一聲,沒理,繼續練。
季心瑤見她不理自己,氣不過,便嘲諷的說了句,“姐姐好用功啊,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靠實力出道的。”
季眠繼續慢慢舞者劍,心無旁骛的。對于季心瑤這種弱智的激将法,她都懶得理。
果然,下一秒,季心瑤氣不過自己被無視,踩着高跟跑季眠前邊,趾高氣揚的模樣,又道:“我看你就不該再待在蘇市,在這裏礙眼,滾回你該待的洪同小鎮行嗎?”
她話音剛落,季眠揮着劍向她直直的刺過來,直到刺到她額頭前才收手。
劍尖離季心瑤的額頭只有一厘米的距離。
季心瑤吓得臉都煞白,喊道:“季眠你瘋了吧你?!”
“沒什麽,就是有只烏鴉在我耳朵邊聒噪,煩人得很,我想弄走這臭嘴的烏鴉罷了。”
“……你說誰是烏鴉?!”
下一秒,季心瑤又冷笑,“你有本事就刺,看我受傷了,我爸媽會不會拿你開罪?季眠你是不是忘了?我才是爸媽的心頭寶,而你只是個冒牌貨。烏鴉?說的是你吧?飛上枝頭也成不了鳳凰,而我才是貨真價實的季家大小姐,你這個冒牌貨偷了我那麽多年的人生,還敢在我面前得意什麽?不就是爬了林戚沉的床而已嘛?他總有一天會踢走你,你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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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心瑤說罷,又輕嗤一聲,才踩着高跟揚長而去。
這邊沒什麽人,剛才的一番對話也無其他人知曉。
季眠看着季心瑤的背影,扔掉劍,坐到一邊的空地上,擰開礦泉水,仰頭喝。
剛剛下過一場雨,天空格外的藍,澄淨得像藍寶石,幾朵閑散的雲,像走失的小孩兒,亂飄着。
她記得爸媽帶季心瑤到家裏的那天,天空也是這樣的藍。
那天季眠和平時一樣,從學校回家後寫完作業,邊逗着家裏的柯基,邊在花園裏等下班的父母回家。
她習慣這樣等父母下班回家。可那天季正輝和楊惠如到了天黑也不見回家,她很着急,忙問家裏的阿姨,阿姨告訴她,她的父母是出了遠門,去了一個叫洪同小鎮的地方。
當時季眠心中便隐隐劃過一股不安。
等到天徹底黑了以後,季正輝和楊惠如才到家,而一同到家的,還有一個女生,那女生和季眠差不多年紀,個頭也差不多,只是稍瘦一些,皮膚有些黃,頭發也似乎有些幹枯毛燥,手,很粗糙。
季正輝和楊惠如牽着女生的手,慢慢走到季眠面前,季眠站起來,懵懂的看着被自己父母牽在中間的陌生少女。
她擡頭問季正輝,“爸爸,她是誰啊?”
季正輝面露難色,看了眼楊惠如,楊惠如微一點頭,然後伸手摸摸季眠的腦袋,道:“眠眠,這是心瑤,比你晚出生一小時,以後她叫你姐姐,要和心瑤好好相處知道嗎?”
季眠愣了愣,點頭,對季心瑤笑笑。季心瑤卻只是冷漠的,看着她。
當天晚上,季眠從季老爺子和季正輝、楊惠如的對話中了解到,那個被從洪同小鎮帶回來的女生,才是季正輝和楊惠如的親生女兒,而她與季心瑤當年在同一家醫院出生,卻一不小心被護士給弄錯了名牌,最終她被季家人抱回家,當成真千金養了十五年。
季心瑤說得沒錯,她是個冒牌貨,搶了季心瑤十五年的人生。
知道這個真相後,季眠沒辦法也沒理由再像從前那樣,和父母撒嬌了。
季心瑤說她沒有資格。是啊。她沒有資格。
後來季眠變得安靜了許多,一家人在一塊兒時,她話很少,卻時常和弟弟季昭說悄悄話。
季昭患有自閉症,交流障礙有些嚴重,卻唯獨只對季眠沒有防備,只願意和季眠說許多悄悄話。
聖誕那天,季正輝和楊惠如帶着季眠三人外出采購聖誕禮物。
到了商城,季心瑤拉着季正輝和楊惠如去選禮物,季昭不願去,所以季眠陪他在原地等。
一個賣糖葫蘆的小販經過,季昭忽然小聲開口,“姐姐姐……我想吃糖糖葫蘆……”
“好啊,小昭,姐姐和你一起去買糖葫蘆好嗎?”
“嗯。”
季眠牽着季昭的手去買,但季心瑤忽然出現,擋在兩人面前,說要帶季昭去挑禮物。
季昭搖頭不願去,季心瑤卻一把将季昭從季眠身邊扯過來,無視季昭的抗拒和恐懼不安。
季心瑤冷漠的看着季眠,道:“你不準去。那是我爸媽,不是你的。”
“……”
季心瑤帶季昭離開了。季眠在原地,給自己買了糖葫蘆做聖誕禮物。
她多買了一串,留給季昭吃。
十分鐘後,季正輝與楊惠如還有季心瑤一起從商場出來,見季眠一個人在路邊,忙問她季昭去哪兒了,季眠疑惑,搖頭,正想說話,季心瑤忽然喊道:“爸爸,弟弟是不是被人販子給拐跑了?!季眠她是故意把弟弟賣給人販子的!那天……”
季心瑤吞吐道:“我看到……看到……季眠打了弟弟幾巴掌,因為弟弟……不聽她的話……”
……
後來季昭真的是被警察從人販子那裏找到的,人販子當着季正輝和楊惠如以及警察的面,親口指認是季眠将季昭賣過去的。
而季昭當時受了驚吓一般,以至于和父母也無法正常交流。
季眠百口莫辯。
那天晚上季老爺子大發雷霆,明确說了要将季眠趕出季家。
一向疼愛季眠的楊惠如和季正輝雖然沒有說什麽指責的話,季眠卻從他們的表情中,看到了從未有過的冷漠,還有厭惡。
季家人最後商量好,給季眠一筆錢,第二天早上送她走。
那天晚上季眠沒有睡,她悄悄的收拾好行李,不打擾季家任何一個人,在寂靜的淩晨,獨自離開了季家。
冬季的夜,很冷。外邊人很少,刺骨的寒風吹得季眠膝蓋都發疼,她拖着一個小小的行李箱,一個人在街上晃悠。
她想去找一家旅館住一晚,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走着走着,就走不動了,一個人蹲在街頭掉眼淚。
她沒有家了。沒有人會愛她了。
季眠哭了很久,後來意識到自己再怎麽哭也沒什麽用,便不哭了。
季眠擦着眼淚,前方忽然有一束車燈照在她身上,她眯着眼睛看過去,看見林戚沉下車後,朝她走來。
車的燈光從林戚沉的身後照過來,他逆着光,向她而行。
她愣在原地沒動。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林戚沉。以前她只是聽說過,林家的少爺是個瘋子。而這時,她并不知道,朝她走來的,就是林家那位陰狠怪戾又玩世不恭的貴公子。
林戚沉走近後,蹲下,季眠有些怯怯的,擡眼和他對視,他勾了勾她的發絲,道:“季家的?被趕出來了?真可憐。”
“……”
季眠不做聲,林戚沉看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忽然對她笑了笑,只是那笑不帶任何溫度。
他身上透着的冷意,像萬年不化的冰川雪水一般冰寒刺骨。
但,他長得,真好看。
那雙鷹一樣的眼睛,銳利,清冷,賜予他傲然于世的桀骜。
淩晨的街道,安靜又孤獨。
林戚沉替季眠将一縷發絲別到耳後,再開口時,音色比剛才沉了些,“既然季家已經容不下你,不如我養你?”
“……”
季眠盯着他黑色的眼睛,他的瞳孔,倒映出她此刻有些狼狽的面孔。
這個男人雖然會對他笑,但他的笑是冷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身上有股很強烈的吸引力,讓她想跟他走。
片刻後,季眠點了頭。
“想好了?”他問。
“……嗯。”
那天晚上,林戚沉帶季眠去的是林家人住的西梧公館。
季眠有些怕生,一言一行都有些拘謹,因為是淩晨,林家人都睡了,季眠不敢弄出太多動靜,怕吵到林家人。
林戚沉卻根本不在乎這些,将她的行李箱随手放到地上,動靜不小,家裏的阿姨聽到了忙跑出來,見林戚沉帶了個小姑娘進家門,也沒敢多問,只是按照林戚沉的吩咐,去布置了一間卧室讓季眠住。
季眠有些不好意思,說自己來就好,林戚沉卻拉着她手腕,道:“別怕。不用假裝乖巧。我家随便你撒野。”
季眠:“……”
林戚沉又道:“真怕的話,我陪你睡一晚怎麽樣?”
季眠:“……”
季眠發誓在此之前她沒遇到過這麽臉皮厚又沒有下限的人。
不過當晚,林戚沉真的陪她睡了一晚,字面意義上的那種,她睡床,林戚沉睡沙發。
第二天早上林戚沉也沒和家裏人解釋,因為沒人會信林戚沉和季眠一整晚什麽也沒發生。
但還真的就什麽也沒發生。
那時季眠才十五歲,誤會了的林青檸在吃早餐時,小聲嘀咕了句,“林戚沉這個禽獸。”
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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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眼,那都是五年前的事了。
季眠想到自己和林戚沉認識五年了,嘴角不自覺咧開,笑。
五年前,她被季家趕出家門,卻遇到了林戚沉。而五年後,幸運的是,她站在林戚沉身邊離他最近的位置。
他是她多年的夢想。這個夢想,還在延續,一直沒有變過。
林戚沉這些年不止是給了她安全的庇護港灣,讓她衣食無憂不受欺負,更重要的,她連性格都跟着被他帶跑偏了。
五年前她沒有假裝乖巧,而是在季家被養得太過不谙世事才有的乖順,這樣的乖順自然被季心瑤玩弄于鼓掌,但這些年,她已經被林戚沉嬌縱得脾氣性格與之前截然相反,嬌縱到偶爾連林戚沉都恨得咬牙切齒掐她下巴……
她偷走了季心瑤十五年的人生,季心瑤想讓她離開季家,那好,她離開,就當是還了自己鸠占鵲巢十五年的債,但今後季心瑤再想欺到她頭上,她絕不手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