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宋清致理圍巾的動作頓住,燈光下目光平直地看向白寺。
白寺還在說:“你就根本不是為了Bingo着想,你就是在折騰我。Bingo要見你,我會攔着嗎,你知道我想見你巴不得Bingo天天喊着要見你。那小玩意兒,主意倒是挺大的,一個看不見就跑沒了。你知道他會找你,我就會跟過來,來了你也不正眼看我……你就是玩我。”
白寺特別委屈。
他一直是個特別占理的人,沒理也要強詞奪理,五十萬的事兒他根本沒放心上,就難受今天什麽都好好的,最後又回到原地了。他不喜歡兜兜轉轉,他想要明确的回應,而且明确是他想要的那種回應。
他把地上宋清致換下來的鞋踢到一邊,整個人杵在門口不動,影子在地板上鼓成一團。
“說完了?”
宋清致的聲音波瀾不驚,甚至在此時顯得有些淡漠,并沒有被白寺的怒火牽動。
白寺目光發直,情緒更大了:“你就只對我這樣子!我哪兒欠你的你告訴我啊,那五十萬是我逼着你要的嗎,怎麽搞得我還欠你五十萬一樣!你跟誰不是客客氣氣的,但你跟我客氣嗎,想勾搭就勾搭,不想要了就踹,你都願意跟牛若初一起吃飯了,怎麽就跟我多說一句話都這麽難!”
自己明明是被招惹的那個,不想分還不行了?
白寺的委屈可多了,此刻一股腦兒全冒了出來,也沒有主次條理,只知道這些事情個頂個的都讓他難受。
宋清致倒是有條不紊地說:“牛若初是你的朋友,我對他并沒有任何想法。我們倆的事,也別随便把別人扯進來。”
“你當然不欠我五十萬……”他的目光微動了一下,帶着不能察覺的嘲意,“你也當然不想要Bingo,你自己都還是個孩子——”
白寺氣得肩膀都拎了起來。
宋清致繼續說:“但你們白家畢竟重血緣講門面,明知唯一曾孫的存在,怎麽會置之不理。我對撫養權的争奪沒有足夠的把握,而且真的,耗不起。再說,白家可以給Bingo的一切,我都給不了。Bingo交給白家,是最好的選擇。”
“你也太自以為是了吧!Bingo這麽喜歡你,整天想着跟你待在一起,你卻覺得留在我們家才是對Bingo最好的,你問過Bingo的意見嗎!”白寺說,“小孩懂什麽好不好啊,他就是只要你!”
所以你他媽的為什麽不能為了Bingo一起來白家呢,白寺的心裏在吼。
Advertisement
“你的意思,Bingo和我都去你家才是最好的嗎。”宋清致一語道破,白寺張了張嘴,心裏猛點頭。
“沒有誰是誰的唯一,我也不能讓Bingo的眼裏只有我。”宋清致淡淡說,“小孩的成長階段的确容易依賴照顧他的大人,但大人不能因此覺得小孩離不開自己。Bingo是很依賴我,可是他的人格和獨立性都很健全,這段時間你應該也看到了。等他真正獨立,會交更多我們不認識的朋友,會和我們完全想象不到的人談戀愛,你還會覺得他只有誰嗎。”
下意識的,他重複了一遍:“Bingo不可能只有我,我也不會讓他只有我。”
白寺隐隐約約察覺了宋清致的情緒,但他摸不清,只覺得心裏面被一層毛茸茸的東西紮着,不疼,但是很難受,渾身都不舒服。
他說:“什麽Bingo不能只有你,你生了他,Bingo的母親就只有你。你知道小孩沒媽媽會怎樣嗎,你就覺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為他好?他要嗎?”
宋清致說:“沒媽媽不會怎樣。”
“誰說不會怎樣!”白寺說,“我就沒有媽媽,我媽媽早走了!我過成人禮的時候你也知道,別人的成人禮都是媽媽張羅的,我呢,我就在酒店開了個party,來了一堆亂七八糟的人。今天還過節呢,我爸還在外面環他那個每年都游的世界,就因為我媽走了之後他覺得家裏沒意思了。宋清致,你不要想當然地覺得能有人不重要,對我來說……對Bingo來說,你就是很重要。”
“你覺得自己很可憐嗎?”宋清致說,“至少你舉辦了別人一輩子無法想象的成人禮,收到了別人幾輩子都不會擁有的禮物。你沒有媽媽,你爸爸常年不在家,但你覺得他們不愛你嗎,還是白家誰沒有掼着你?
“白寺,任何感情的付出都是私有,所以不能平均,不能放在一起衡量。Bingo如果認為我不愛他可以來對我控訴,但你不能,因為我的愛是給Bingo的,也只有Bingo可以感受。你也不能用我給Bingo的愛來叱責我,甚至要求我偉大、無私,放棄自己的一切,包括連你也要一起接納。”
宋清致又恢複了冷淡的樣子,幾句話就揭穿白寺。他平時并不喜歡高談闊論,卻不是因為毫不關心,真正說起來自有一套令人驚異的理論。
此刻白寺就是一臉震驚地看着他,不能接受他口口聲聲說愛Bingo卻不繼續陪伴Bingo的行為,可是又不知如何反駁。
“白寺,‘父親’對你來說只是一個稱謂,而不是身份。你始終都太自我了,覺得所有人應該順從你,圍着你轉。但你就是一輩子這樣,你們白家也沒有人會指責你,他們寵愛你,對你的期待就是這麽沒心沒肺快快樂樂地活下去。我對Bingo的期待,也不過如此。”
宋清致說得很平靜,平靜得讓白寺有種絕望的感覺。
他忽然意識到,宋清致一開始接近自己,或許真的只是為了确認自己有沒有做Bingo父親的資格,自己沒有,那就換成白家其他人。是否喜歡他……并不是宋清致的考慮。
宋清致往門口走,錯過白寺去推門,白寺的身形沒動,只一把抓住他的手,攥得緊緊地說:“別走……太晚了,你別走……Bingo要是醒了,看不見你會失望的……我走。”
他語無倫次,不知道什麽理由可以讓宋清致留下。
宋清致說:“這是你的房子,而且今天是新年夜。”
“無所謂。”
白家的親屬關系很複雜,團圓之類的意義反而是白寺一直不怎麽在意的,而且就像宋清致說的那樣,他開心的話每天都是過節。
但白寺說出來又突然後悔了,立刻改口說:“那我也不走,你去卧室和Bingo一起睡,我在客廳待着就行了。”
這處公寓只是離學校近,面積并不大,但其實也是個三居室。白寺沒有弄客房,主卧之外的兩個房間一個放衣帽一個用來健身,剩下客廳倒是可以随便躺。
他扒着肢體接觸的機會把宋清致往卧室拽,自己站在門口依依不舍地說:“卧室有衛生間,你知道的,門你反鎖了吧,我也沒鑰匙。”
說完心一橫,直接“嘭”地關上門,轉身背沖着沙發就倒了下去,同時一拳砸在沙發上,砸得靠枕往上跳,在他臉上砸了個正着。
白寺捂着臉,翻身把臉陷進沙發裏,原來一直都是自作多情。
可是他媽的明明是宋清致在勾|引自己,這次是,視頻裏的五年前更是!白寺又忍不住想起了視頻裏的畫面,誰看了不覺得那是beta在主動?那他媽還是自己的第一次呢,莫名其妙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白寺在沙發上翻來覆去地折騰,怎麽都睡不着,于是抓起手機給父親打電話。電話很快接通,父親那邊還是白天,父親的心情聽着也很好,他說:“咋啦兒子,新年紅包沒收到嗎。”
白寺:“……”
誰發紅包讓財務轉賬的啊,一點愛的氣氛都沒有。
白寺特別缺愛地說:“您在哪兒呢,過年也不回來。”
白父說:“你現在跟我提,我也趕不回去啊。”
“……”
白寺想了想說:“爸,我還有半年就畢業了。”
“哦,想上哪個大學。”
“……”
白寺有點想挂電話。
“兒子啊,你開心就好,不上學也行。”
白寺又不想挂電話了,說:“爸,您不想見見您孫子麽。”
“視頻裏看過了,長得挺像你媽媽的。你跟亭亭都挺争氣,盡挑你們媽媽的優點長,你兒子也有眼光,以後肯定也特別帥。”
“爸,您不想見見您兒媳婦麽。”
“看你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真的存在兒媳婦嗎?”
“……”
白寺把電話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