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你看他多慘
琦瑞沒想到舒岳可以無恥到這種地步, 大鬧醫院, 在遺體旁指責對方,先前他覺得舒岳是渣了些, 但好歹做到了父親的職責, 從他的言語之中能看出來對舒尉彥的一點關心, 即便父子不和, 也總歸有這一層關系在。
現在想來, 琦瑞忽然發現, 舒岳或許根本就不知道舒尉彥是奈維爾雌父的孩子, 聽他的言語之中,似乎這個女人和舒岳也有過一個孩子,并且與舒尉彥的年紀相仿,而那個孩子不知因為什麽緣故被掉了包。
雖說都是舒岳的親生孩子, 但一個是人類所生, 一個是蟲族之子, 可是跨了種族的區別。
而這兩個孩子是怎麽被調換的,那個孩子的去處又在何處, 至今都是個難解的問題。能解開這個問題的, 自從舒尉彥母親過世之後, 恐怕就只剩下奈維爾雌父知曉緣由了。
琦瑞捂着肚子蹲在醫院的院長辦公室門口等候舒尉彥出來,由于女人是受輻射感染而死,遺體的處理也和尋常不太一樣,舒尉彥與院長協商,盡量找出個好的方法送母親離開。
想到這兩天見到的男人, 琦瑞糾結起來,這個難解的問題如今到底該不該解呢,解開了,讓他知曉自己的身世是否給大狗熊增加痛楚呢?
琦瑞從來沒這麽糾結過,糾結的饑腸辘辘,腹中胃袋翻攪,灼熱的胃酸仿佛要燒出喉嚨,疼的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臉色越來越蒼白。
快被餓死了。
這是他唯一的感覺。
“你怎麽了?快起來,來人,幫我把他送到病房。”
琦瑞蹲在地上,爪子緊緊捂着肚子,彎着腰将自己縮成一團,眯着眼想,很好,終于有人發現他了。
他感覺自己被扶坐到了椅子上,耳邊聲音咋咋呼呼的詢問着他的情況。
琦瑞咽了咽喉嚨,低聲說,“餓。”
他都快餓死了。
發現他的人是個小護士,湊到琦瑞身邊聽了好幾次才聽懂他的意思,連忙應下,小跑去給琦瑞尋找吃的了。
現在已經是下午快五點多了,琦瑞心裏算了算,不過是三四頓沒吃飯,怎麽就感覺自己要被餓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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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還沒有開始,小護士找來了面包和牛奶給琦瑞,手裏還捏着一袋葡萄糖,想要幫他輸液,看着琦瑞從緊捂着的腹部抽出爪子去撕面包,當即被吓了一跳,向後踉跄兩步。
尖銳的聲音炸開在琦瑞的耳旁,琦瑞顧不上藏着自己的爪子,狼吞虎咽的啃面包。
辦公室中聽見外面的動靜,舒尉彥大步走了出來,一眼就看見使勁往嘴裏填食物的蟲子。
“抱歉,乖,慢點吃。”舒尉彥回辦公室到了一杯熱水,回頭對跟出來的院長道,“其餘的事稍後再談。”
院長點點頭,看琦瑞吃的這麽猛,吩咐下去讓做好了飯先送到這裏來。
“讓我看看吧?”院長道,琦瑞的臉色有些蒼白。
舒尉彥去拿琦瑞的面包,被正努力塞的蟲連踹幾腳,含糊不清的嘟囔,“忙着呢,餓。”
舒尉彥心疼的在他換氣的時候喂他喝下牛奶,“應該是餓着了,是我不好,乖,慢點,飯馬上就好了。”他對院長道,“抱歉,等他吃飽了再說吧,您先去忙您的吧。”
一整個椰蓉手撕面包被琦瑞三五下就吃光了,吃的有些急,被噎住了,連着喝了兩杯牛奶一大碗水才順過起來。
面包在胃裏遇見水膨脹起來,暫時緩解了饑餓感,琦瑞這才一抹嘴巴,不好意思道,“以前很耐餓的,最近總是很餓,想吃。”
舒尉彥揉揉他的頭發,将他的外套穿在琦瑞身上,蹲在他身前抱住琦瑞的膝蓋,仰頭道,“是我不好,委屈你了。”
“胡說什麽呢,談完了?”琦瑞大咧咧的湊過去‘叭’的一聲親在舒尉彥腦門上。
舒尉彥搖頭,漆黑的眼睛暗淡的垂下,“我先送你回大使館,我再來處理,別擔心。”
“不回,我陪着你。”琦瑞毫不猶豫道。
舒尉彥喉結滾動,“這個時候我照顧不好你,如果你再出了什麽事,我會更加難受,乖,聽話好不好,留一點時間給我,讓我自己來處理。”
琦瑞噘着嘴撥弄大狗熊的頭發,猶猶豫豫道,“我怕舒岳欺負你。”
他再怎麽欺負大狗熊,連打帶罵,上腳踹上拳頭打的,那也是他的人,其他人想動一根汗毛都不行。
舒尉彥笑了笑,“不會的,我怎麽會讓他欺負呢,只給你一個蟲欺負,将來給我們的蟲崽欺負。”
琦瑞臉上紅了一坨,哼哼唧唧道,“你怎麽知道生出來的不是人。”
萬一人類的基因更強大呢,又不是沒有先例的。
琦瑞瞥了眼他,攥緊了先例的頭發。
“生個蟲崽子吧,我喜歡,小爪子一定和你一樣可愛。”
又小又白的爪指,連在指縫之間軟軟的蹼,想想就覺得像極了剛出生的小鴨子,紅掌撥個清波什麽的……
舒尉彥低着頭緊緊握住琦瑞的爪。
“我只有爪子可愛嗎?”琦瑞瞪眼,雖然可愛這個形容詞他很不喜歡,但是只有爪子才可愛,他會更不喜歡。
舒尉彥笑了出來,探身将琦瑞緊緊抱住,低聲喃喃,“我的寶貝兒……我只有你了……”
天色又黑了,夜空無星也無月,暗沉沉的烏雲遮住了半扇天。
琦瑞站在大使館前戀戀不舍的望着舒尉彥,“你自己……真的行嗎?”
“嗯,回去吧,快去睡一覺,在這裏等我。”
琦瑞扣着爪子,磨磨蹭蹭,眼見舒尉彥要轉身離開,連忙脫掉外套扔給他,擡起頭,爪子猶豫了下,最後利落的勾住男人的脖子,将他的頭帶下來,迎面将吻送了上去。
他學着舒尉彥的方法,用舌尖舔了舔對方的唇瓣,然後一點點撬開溫熱柔軟的唇舌,将自己的舌尖送進對方的口中。
纏綿而熱情的擁吻起來。
待一吻結束,琦瑞氣喘籲籲的推開舒尉彥,快速道,“我給你兩天的時間,等你弄完,我想和你一去送她離開。”
“好。”
琦瑞眼神直飄,紅着臉點點頭,轉身跑進了大使館中。
舒尉彥看着他的背影,臉上的笑意一點點消失殆盡,最後化成了深沉而不可言說的痛楚,他深吸一口氣,擡起頭望着天空,強壓下眼中湧出來的熱流,驅車離開。
琦瑞腳下如風,一路沖進了自己的房間,推開屋門,跑進浴室,對着洗手臺不受控制的嘔吐起來,吐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将剛才吃的東西幹幹淨淨的全都吐了出來。
他吐得眼淚直流,捂着胸口心裏道了一句壞了。
怎麽回事,他竟然這麽嫌棄大狗熊嗎,接個吻都能吐成這個樣子。
琦瑞将肚子裏的東西吐了幹淨,喉嚨疼的厲害,虛弱的撐在洗手臺子邊上好一會兒才緩過氣來,去給自己到了水潤喉,喝掉了水,然後朝床上一翻,大字載在被子裏閉上眼。
吐完了,又餓了,可身上一點力氣都沒,還困的睜不開眼。
琦瑞渾渾噩噩的在床上躺了好一會兒,實在撐不住肚子一抽一抽的疼,爬起來用內線聯系餐廳送些東西來。
大概半個小時後,又或者再短一些時間,琦瑞迷糊着沒有時間概念,撐着身體去開了屋門。
“少将,您怎麽了?”奈維爾端着餐盤,一只爪連忙扶住琦瑞。
琦瑞搖頭,喝了些盤中的蔬菜湯,溫熱清淡的菜湯緩解了胃袋的不适,要死不活的靠在椅子上,虛軟道,“沒什麽大事,怎麽是你來送飯?”
奈維爾道,“卡駱晚上沒吃什麽東西,我去餐廳給他取了些食物,剛好見到少将點的飯菜,就一起送來了。”
琦瑞笑下,“你對他挺好。”
奈維爾嘴唇動了動,擡眼看着琦瑞,想說什麽,卻沒說出來,神情有幾分失魂落魄,“少将如果不舒服,明天讓軍醫來給你看看比較好。”他眉頭輕輕一皺,覺得琦瑞的樣子有些異常。
“尉彥的母親今天早上過世了。”
起身走到門邊的奈維爾腳步頓住。
“他很傷心,很難過,我能感受出來,那種痛恨自己無能為力的感覺。”琦瑞說了幾句話,喉嚨又開始疼起來,“你看他多慘,從小母親就一直生病在醫院,他爸又是個渣,聽說經常不回來見他們母子。”
琦瑞想到小時候曾住在他家那段時間的大狗熊,那麽的瘦小病弱,卻那麽的開心,她說他喜歡和他們待在一起,非常的喜歡。
現在想來,大狗熊喜歡的是那種家的感覺吧。
“他小時候,十二歲的時候還沒我高,又矮又瘦,他過的一點都不好,在那個世界裏,非常的不好。”琦瑞低頭看奈維爾,“我很心疼他,你呢?”
奈維爾身體一僵,別過頭,身體微顫,須臾,他猛地站了起來,帶動椅子磕絆兩下,不敢回頭去看琦瑞,只能顫抖着聲調,說,“抱歉,太晚了,我該回去了。”
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房間。
琦瑞久久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房門外,最後一聲嘆氣從唇瓣間傾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