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節
有喜歡的女孩子啦?”
“……”穆燕青的表情扭曲地嘴角都在打顫,“媽……真沒……”
穆媽頓時失望極了,小蔥也甩不動了,揪着蔥葉就往廚房走:“那我們青青也要抓緊啊,十八啦,不小了。”
穆爸恰好下班回來,聽到這一番話,人還沒進門就吵上了:“成天到晚地瞎扯些什麽,這是早戀!成天想那種東西,還怎麽考大學?”
“你就知道考大學,難怪你三十了才讨着我。”
“你讀高中那會兒就談戀愛,你初戀怎麽沒娶了你?”
穆燕青眼瞧着兩人又要因為些陳年舊事鬧起來,趕緊往自己屋裏溜。他想幸好自己的初戀就是陸青崖,過了多少年他們也不會因着這點破事兒吵起來。
穆燕青關好門,才發現自己剛從陸青崖那兒回來,這會兒就又想他了。
他忍不住給陸青崖打了個電話。
“陸叔叔,我明天想來找你玩兒。”
電話那邊的語氣嚴肅極了——“不準。”
“求求你。”
“不可以。”
穆燕青怒了:“我就要來,有本事你把我趕出去。”
“我明天不在。”
“那我蹲門口守到你回來!”穆燕青說完又洩了氣,“我……我知道我不應該天天來找你的,我就是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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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青崖只覺得這句話讓自己有的心又暖又疼。
穆燕青抓着手機小聲道:“不礙事兒,我晚上還能見着你。”
“怎麽見?”
“夢裏頭。”
“什麽夢?”
穆燕青淫笑兩聲:“你猜。”
“春夢啊?”
“我靠陸青崖你太猥瑣了!夢裏頭還想讓我對你這樣那樣!”
這種有點無趣的文字游戲讓陸青崖啼笑皆非,他發現自己可能不大能趕上潮流,他與穆燕青差不了幾歲,可代溝這種東西這會兒卻是實實在在地感受到了。
“晚飯吃了?”
“還沒,我爸媽又吵起來了。我媽盼着我有個女朋友,我爸說那是早戀不準!接着一頓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都扒拉出來了。”
“阿姨思想挺開放。你怎麽回答的?”
“我說沒有啊!不然我怎麽說?說我的确耍了個朋友,不過是個男的?對方比我大幾歲,和咱家帶點親戚關系,就是你們給我千挑萬選來的補課老師?我又不是傻……”
“啪——”
突如其來的瓷碗碎裂聲在空氣裏炸開。
穆燕青渾身重重地一顫,思維有短暫的停止,他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只是慢慢地轉過身,未鎖緊的房門口,女人呆愣愣地站着,面上是同他一般難以置信的表情。
穆燕青的大腦一片空白,甚至忘記了呼吸。
“青青,怎麽了?”
手機裏傳出的聲音令穆燕青略微回了神,他嗫嚅着雙唇看着門外的女人卻吐不出一個字。
怎麽……會這樣呢?
穆燕青時常會聽到有些年紀的人感嘆着人世無常,可他總也不懂什麽意思。一十八年順順當當地一日一日走過,每一日都大同小異,這一晚睡着了,他可以猜着明天學校的午飯會吃什麽菜而回到家那一部還沒結束的電視劇會放到哪一集。他可以預測明天、猜測後天、想象着更遠的第三天、第四天……可生活的轉折點卻一次又一次來得毫無征兆、猝不及防。
穆燕青努力平複着自己的心跳,他聽到自己開口說了一句可笑可悲的謊言:“沒有……媽,
我不是……”
然而,不是什麽呢?
幾乎下意識的一句辯解,穆燕青卻硬生生地止住了。
他低下頭,不敢再遇女人對視,腦海裏頭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敲擊着他的心髒——
“‘穆燕青,你要再大一點兒多好。’
‘兒子不要我管了。’
‘我等你長大。’
‘吃飽就睡,小豬一樣。’
‘你就是我的支柱。’
……”
最後一聲,無比的平靜,在耳邊緩緩響起,掩蓋了所有了狼藉與不堪——“出來吃晚飯吧,兒子。”
陸青崖聽着手機裏的忙音,心想穆燕青或許有什麽事兒要忙。他收拾好穆燕青擺出來的爛攤子,又出去買了個西瓜回去,也不吃,就這麽放在牆角。他猜想明天穆燕青多半是要偷偷摸摸溜過來的。
天氣越來越熱了,出租屋裏頭沒有空調,原有的電扇小了點兒,風不夠大,每回穆燕青來總是喊熱,一邊喊着還有一邊往他身上湊,最後搞得兩個人都出了一身臭汗。這麽一尋思,剛回家的陸青崖又轉身出去了,買回來一個新的電扇。
天漸漸黑了下去,陸青崖沒有吃晚飯,他上網開始查附近是否有需要家教的家庭——搬出來住之後日常開銷多了一倍,還有穆燕青這條小蛀蟲,陸青崖不得不在閑暇的時候多做一份兼職。
第二天的時候陸青崖哪兒也沒去,他還沒來得及把新配好的鑰匙給穆燕青,他怕自己走了,穆燕青來了找不着他。
可等了一天,穆燕青也沒來。
還挺聽話。陸青崖想着。他原以為照着穆燕青的性子該是會來的。他給穆燕青打了個電話,電話裏頭機械的女聲告訴他對方已關機。
可第三天,穆燕青還是沒有來。
陸青崖切開了牆角的西瓜,吃了幾口,給穆燕青發了個信息——“穆燕青,你可以不用那麽乖的,我買了一個很甜的瓜,你不來我就吃了。”
沒有回應。
他意識到了一些不尋常的地方,起身去了穆燕青家。
還是那麽一條長長的弄堂,夕陽下,陸青崖披了一身的紅霞。
三三兩兩的孩子在弄堂裏嬉戲玩耍,他小心地避開,敲響了穆燕青家的門。
開門的女人還是帶着親切的微笑,告訴他,穆燕青這幾日報名參加了全封閉的補習班。
陸青崖一愣,卻未曾再去追問什麽。他轉身離開,再回望一眼,是穆燕青曾經等他時爬過的那個牆頭,那時候他晃着腳丫子坐在上頭沖他笑,露出一個俏皮的虎牙。
屋裏頭,女人打開了房門,拉上窗簾的屋子裏需要開燈才能看清裏頭的情形。
可她不敢開燈。
昏暗中,她聽見穆燕青問他:“誰來了?”
“送牛奶的。”
“我可以出去嗎?屋裏很悶。”
“等你爸回來。”
“我不會亂跑的。”
“我去做晚飯。”
“媽。”
“什麽事?”
“沒……喊一喊你。”
穆燕青被鎖在屋裏頭三天了,倒也不是逃不出去,只是心裏頭總覺得這麽走了便虧欠了些什麽。這三天除了女人之外他沒有和第三個人交流過,窗戶被什麽東西砸響的時候穆燕青有些驚訝,他想興許是鄰居家孩子的惡作劇,可當窗戶一次又一次地被一粒粒小石子兒敲響的時候,穆燕青忍不住拉開了窗簾。
月色下,陸青崖滑稽地攀着牆角的樹維持着自己身體的平衡,歪歪扭扭地坐在牆上,扣着牆縫裏頭的石子兒一顆一顆地朝窗戶口丢過去。
穆燕青的心砰砰砰地跳起來,甚至按捺不住地想要大聲呼喊陸青崖的名字。
可他不敢,只能拉開一個窗戶縫兒,丢了個紙團過去。
夜裏頭黑,看不清東西,直到身上也被砸了個東西,陸青崖才後知後覺。他拆開那張紙,原以為會是穆燕青給他寫的留言條,結果卻是一張數學草稿紙。
過了會兒,窸窸窣窣地又是一個紙團丢出去,陸青崖接過去,拆開,這回終于有了一行字。
——“陸叔叔,我好想你啊。”
穆燕青覺得自己像走進了一條迷宮裏頭,他不知道下一步自己會拐入什麽死胡同,因而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在原地等待着有人來帶他走出去,或者這一座迷宮倒塌。
他更覺得自己像是一只風筝,很想掙脫系着他的那條線往更高的地方去飛,卻又怕抓着線的人會因此而悲傷。
舉步維艱、進退兩難。
陸青崖坐在遠處的牆上,遙遙地望着他。
他們看不清彼此的模樣,眼底只映出一個隐約的輪廓。于是就這樣,寂靜無聲的一段時光淌過。
直到月上中天又再西沉,穆燕青瞧見陸青崖朝他揮揮手,躍下了牆,然後看不見了。
穆燕青忽覺得心頭缺了一塊,他還沒來得及問明天陸青崖會不會來,亦不曉得他什麽時候會來。
漆黑空蕩的屋裏,穆燕青蜷縮在角落裏頭,他的思維依舊是混亂的,三天的時候沒有片刻的清醒過,紛擾雜亂的記憶糾葛成一片。
有的時候他甚至會突然冒出一個念頭——“要是我不喜歡男的就好了”,一個念頭冒出來,另一個念頭卻又讓他陷入了極深的罪惡感——“那陸青崖怎麽辦呢?”
頭很疼,疼到無法入睡,屋裏頭的燈卻突然亮了,刺得雙目流淚。
穆燕青眯着眼喊了一聲“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