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皇帝再一次召景王入宮, 聖旨中明确說了, 要景王帶上魚。
李魚不知三皇子和景王各自的布置,因魚這是頭一遭上聖旨,心裏有些飄飄然。
他十分配合地跳到水晶瓶上,讓景王來裝,景王臉色有些晦暗,卻不是對着魚, 因為景王非常溫柔地摸了摸魚腦袋。
李魚想起同一只手還把魚圈在懷裏、教魚寫字, 不好意思地躲了躲, 沒一會兒魚性發作, 又想求rua了。
他能看出景王心情不好, 雖不知是何原因, 但希望景王心情能好些。
主動求rua的小魚,終于使得景王揚起了唇,rua完魚之後, 景王便帶着魚,奉旨入宮。
乾清宮外, 羅公公親自相迎,入了殿依舊是見到端坐在龍椅上的皇帝, 還有幾位官員裝扮的人, 奇怪的是三皇子和六皇子也在。
李魚不住納悶,上回宮中着火, 三皇子六皇子是專程入宮探視皇帝, 這回這二人是幹嗎來了?
三皇子有點莽, 六皇子心機深沉,組在一起不容小觑。
且景王一帶着魚步入正殿,兩位皇子的目光便都投射過來,搞得魚有些緊張。
李魚便也時不時地看着兩位皇子。
皇帝見景王到了,笑着道:“天池,你來得正好,你的魚生出了金鱗,朕便令欽天鑒測算了一下。”
原來如此。李魚暗自點頭,皇帝召見還是因為吉兆之事。
他這條魚究竟是不是祥瑞,僅憑皇帝一張嘴肯定難以服衆,畢竟皇帝自己給自己尋了個祥瑞,傳出去也不太像話,但若是欽天鑒算出來的,就屬貨真價實了。
皇帝才剛說完,一位長臉官員應聲出列,吊了一大串李魚聽不懂的書袋子,最後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魚生金鱗确是難得的吉兆,微臣再結合近日觀得的天象,紫薇星光彩奪目,冉冉上升,這吉兆預示着我朝國泰民安、風調雨順,于我朝、于陛下皆有益處。”
這官員四個字四個字地吹,基本都是表揚魚,小鯉魚忍不住翹了翹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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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猜到了,會看天象會推演的人都精得很,定不會逆了皇帝的意,他這祥瑞的名頭,估計穩得很。
皇帝心中對于鐘萃宮大火的陰影已經盡去,笑着點頭:“大善,朕也覺得如此。”
欽天鑒官員得了個大賞,滿足地謝恩。
“父皇,這、這便完了嗎?”
三皇子等了許久,沒能等到他需要的判詞,欽天鑒不該說魚生金鱗是化龍之兆嗎,為何他安插在欽天鑒的人沒能起到作用!
皇帝也奇道:“就是這些,還能有什麽?聽你的口氣,莫非還有?”
“沒,兒臣不是這個意思。”
三皇子已意識到定是何處出了問題,不甘心此次機會白白浪費,硬着頭皮道:“父皇,兒臣不熟悉欽天鑒運作,不知是僅一位官員測算,還是由多位官員測算?若是僅一人,會不會有疏漏?”
穆天明以為,有可能是他的人沒能排上此次面聖的機會,那只要換個人便好。
方才向皇帝賀喜的官員乃欽天鑒主事孫思淼,孫主事笑着道:“三殿下言重了,為陛下、為我朝測算,乃至關重要之事,臣道出的結果,正是欽天鑒所有同僚一起推演而來,殿下若是不信任微臣,即便換個人來,亦是一樣。”
李魚:???
李魚被三皇子吓了一跳,三皇子好端端幹嗎突然提出要換人,總感覺不懷好意。
他才因驚訝抖了抖魚身,在水晶瓶旁坐着的景王,手指便撫上了他的脊背,有一搭沒一搭地摸着,似在寬慰他,要他安心。
李魚當然還是聽暴君主人的,三皇子算什麽,炮灰一個,而景王有男主光環,是下一屆皇帝,他都抱緊主人大腿了,還有何可愁!
能在欽天鑒當差,都是有些本領的人,孫思淼雖官階不高,在皇帝面前還是頗有些分量,三皇子無端質疑孫主事,孫主事卻落落大方,皇帝信任孫思淼,如此便覺得三皇子還是小孩子脾氣。
皇帝厲聲斥道:“天明,你既不清楚欽天鑒事宜,就少指手畫腳。”
三皇子挨了斥,低下頭看了一眼六皇子,穆天曉會意,主動上前道:“父皇,非是皇兄妄言,而是兒臣與三皇兄私下在民間聽見有孩童傳唱一首童謠,與欽天鑒之言相左……三皇兄和兒臣都怕領悟錯了,還特地請了幾位高僧過來,想請高僧幫忙看一看。”
皇帝聽見童謠二字,心裏咯噔了一下,定睛看向六皇子,問道:“是何童謠?”
“個別詞句實在不堪,兒臣不敢誦讀,還請父皇過目。”
六皇子從袖中取出早就準備好的一張紙條,轉交給內侍總管羅瑞生呈上。
皇帝拿到紙條之後,仔細看了一遍,雖臉色未變,李魚已覺出周遭氣氛冷凝了下來。
他心想,紙上寫的究竟是什麽,為何使得皇帝如此不高興?
該不會,是類似于“唐三代後女主武王”這樣的讒言吧?
皇帝看完之後,既淡淡地示意羅總管,将紙條給景王傳閱。
紙條落到景王手裏,景王迅速展開掃了一眼,他看得極快,再加上古代字不大好懂,李魚只瞥見了“金鱗非是池中物,一朝登天便化龍”這一句。
李魚:???
饒是李魚不怎麽懂古文,也知道僅這一句,就是要嫁禍魚的節奏啊!
而且不止是嫁禍魚,這一句還暗嵌了景王的名字,明面上是說,魚會化龍,實際上可不就是指景王會登基?
雖然最後的确是景王登基,可這會兒就用童謠傳唱,這是生怕皇帝不瞄上景王?
皇帝畢竟是一國之君,就算對景王再有憐憫,也經不住這般挑撥啊!
“天池,你如何看?”
皇帝不動聲色詢問景王。此刻皇帝心裏在想什麽,沒人知道,穆天明和穆天曉只盼着皇帝對景王心生忌憚。
而景王在得知六皇子的毒計之後,就命人暗中跟着六皇子,又意外發現六皇子還派人在外頭教小孩子唱童謠,故而即便是童謠,景王也有備而來。
景王從容地一瞥王喜,王公公出列,替主子道:“皇上,這完全是一派胡言。殿下亦很奇怪,民間怎會傳出這種歌謠,意圖挑撥皇上與殿下的父子之情,殿下懇請皇上徹查,看這歌謠是幾時傳出的,若是就在近兩日……”
畢竟景王的魚換鱗,是皇帝最近才得知的,怕是有人故意針對。
皇帝思索片刻,點頭應允:“景王所言甚是,朕也有此意……”
皇帝并沒有因童謠對景王大發脾氣,反而令禦前侍衛去查童謠最早傳唱的時間,與最開始散布童謠之人。
對付景王的陷害接連不起作用,三皇子急得看了六皇子一眼,六皇子面上鎮定,實際也有些冒虛汗。
這是六皇子想出來的狠招,可事與願違,皇帝竟未關注童謠本身,而童謠最早開始傳唱的時間,一查便知,瞞不了人。
六皇子命人帶入殿的高僧,此時也到了,見到一排和尚,一直處于狀況外的李魚突然想起來,書裏也有類似的情節提到了僧人。
因他這只小小的蝴蝶,原書劇情已全部混亂了,原本在後來六皇子與景王争奪皇位時,有令僧人在皇帝面前造謠陷害景王,只是不過書上造的謠是“景王啞疾天生不祥”,這會兒就成了“魚生金鱗乃化龍之兆”?
扯淡當然是扯淡,魚有金鱗也不是特別稀罕,譬如錦鯉,基本都是有金鱗的,皇帝自己荷花池裏養着很多錦鯉,哪裏就輪到一條食材鯉化龍了?!
不過理是這個理,卻不能用這個理去勸說皇帝。
李魚暗想,同樣都是六皇子琢磨出來的造謠法子,換湯不換藥,書裏這一段的破綻,會不會也同樣出現?
原書中,六皇子陷害景王太過倉促,一時找不到什麽信任的得道高僧,且一般僧人也不傻,不會摻和進皇子之争,故而書裏六皇子尋到的僧人都是心腹假冒,甚至連光頭都是才剃不久,連戒痕都沒有!
李魚想到此處,一眨不眨盯緊了最前頭的僧人,想從僧人身上看出點端倪。
因他盯得格外認真,慢慢地竟發現這僧人的頸子會時不時輕蹭衣領,這動作有些突兀——
李魚恍然大悟,匆忙之間剃了頭,通常會夾有碎發,這是被刺得不舒服了。
由此斷定,六皇子此番帶的也是假僧人!
只要能在皇帝面前,讓假僧人露出馬腳,這些人就是說出花來,皇帝也不會信。
李魚想清楚了,理所當然又要給景王潑點水,把景王與他自己支出去,然而六皇子卻不讓景王有任何喘息的機會,搶着對皇帝奏道:“父皇,童謠之言還需慢慢查訪,未必作得了數,兒臣請的這些都是高僧,不若令他們查看一下五皇兄的魚,亦可知曉。”
李魚:“……”
皇帝雖令禦前侍衛去查童謠,心裏到底對景王存了疑,想着即便讓僧人看一眼也沒什麽,點頭應允。
但是皇帝并未明言,要景王将魚交到僧人手裏。景王握着水晶瓶的手反而緊了緊,深知景王心思的王喜壯着膽子對僧人道:“你們不必有所動作,殿下自會拿着水晶瓶,給你們看。”
皇帝知道景王對魚挺上心的,如此僧人亦能看到魚,皇帝因疑心景王,到底有一些隐晦的愧疚,便默許了景王之舉。
此時的李魚已來不及另尋時機通知景王了,想從長計議恐怕六皇子第一個就不答應,且這些假僧人近在眼前,李魚不能容忍這些僧人再說出什麽金鱗化龍的話,離間皇帝與景王。
童謠景王可以建議皇帝去查,因這是皇帝第一次聽說這樣的流言,未必會輕信,但若是僧人們也這般說,三人成虎,皇帝還會再信任景王嗎?
他平常與景王在一起最清楚不過,景王并沒有不敬之心,與皇帝之間的父子情來之不易,不該受這般猜忌!
當務之急,還是得當衆揭穿這些假僧人,一旦這些人離開皇宮,就再不好尋了。機會不是沒有,哪怕要他冒一點風險也沒關系!
趁着景王帶着魚靠近領頭的僧人,将魚指給僧人看,李魚在水晶瓶裏朝着僧人的方向不要命地一撞。
魚身的力量經過主線任務各種加強,已擴大了數倍不止,李魚又鉚足了勁,水晶瓶咔嚓一聲,竟被撞破了一個大窟窿,小鯉魚瞬間朝着領頭的僧人飛撲了過去。
僧人哪裏想到魚竟會從水晶瓶裏脫出,霎時間驚呆,下意識擡起手臂抵擋。
可是來不及了,小鯉魚已越過對方的手,躍到了此人肩上。系統音就此時,在一片混亂中響起,然而李魚根本顧不上是什麽任務更新了,他一早瞄得好好的,擡着尾巴等着呢,一跳到僧人肩上,魚尾便橫掃了出去。
他原意是将僧人帽子擊落,相信只要如此,景王就能發現這些僧人是假冒,為了戳穿這些人,他已顧不得任務,也顧不得作為一條食材鯉,當着皇帝面擊落僧人的帽子有多逆天,沒有多餘的時間供他多加考慮,他只想本能地保護景王,證明都是六皇子在陷害景王罷了。
僧人被這條來勢洶洶的魚吓得張大了嘴巴,僧帽落地,連頭都忘記遮掩。
“父皇!”三皇子與六皇子齊聲大叫,他們兩個都看見這條魚不知為何就破瓶而出,還、打掉了僧人的帽子!
景王一直在注意小魚,自他接近僧人,鯉魚精就在水晶瓶裏焦躁地徘徊,他覺得極有可能是僧人有何問題,鯉魚精似乎要告訴他什麽重要之事,他已做了種種設想,就是沒想到鯉魚精竟忘了自身安危,直接就撲到僧人身上去了!
眼見鯉魚精已破瓶而出,景王不能容許這條魚有一絲閃失,必須給魚善後,水晶瓶殘留的大部分碎片還在他手邊,景王集中生智,趁着所有人都在看着魚,狠狠握緊手中碎片,任由碎片将自己的手割裂,流下血來。
“殿下!”景王身旁的王喜驚呼。
景王擺了擺手,時間緊迫,只能如此。
王喜跺了跺腳,在為景王包紮和護住小魚主子之間搖擺了一下,還是選擇了小魚主子,因為景王的神情便是要他如此,他不能違背景王的意思。
小鯉魚擊落僧人的帽子之後便摔到地上不住地撲棱,王喜趕緊帶着備用的水晶瓶,将魚好好收回。
魚一沒事,景王便專注去看僧人的破綻,他發現被打掉了僧帽的僧人,露出一顆光禿禿的腦袋,頭上什麽都沒有。
景王迅速反應過來,原來……這是一個假僧人,這就是小魚要他知道的事!
“天池,方才究竟怎麽了,你的手……”
皇帝一恍神就看見魚不知怎地撲到了僧人身上,再一看,景王的手也受傷了。
王喜急得要替主子說話,景王卻不讓,而是蘸着血直接就在王喜衣襟上寫——
父皇明鑒,兒臣發現僧人為假,并未受戒,情急之下以水晶瓶擲之,迫其露出破綻。
皇帝:“……”
皇帝從聽見童謠起,就有一點不冷靜,此刻反複從沾了點點血跡的衣襟,看向一地的水晶碎片,內心也在不停掙紮。假僧人慌裏慌張重新戴上帽子,可是為時已晚,皇帝令侍衛将僧人牢牢按住檢查頭部,結果摘下僧帽之後一看,果然未曾受戒。
皇帝明白了,他看見魚飛出來,其實是景王匆忙之間捏破水晶瓶所致,景王無法說話,也無法及時澄清自己,只能以此辦法,揭穿這些假僧人。
因他出于帝王的習慣一時沒想開質疑了景王,竟差一點被一夥假僧人鑽了空子!
景王手上不停淌着血,臉色發白,皇帝很是後悔,拍拍景王的肩溫聲道:“天池,好孩子,你受苦了,快去給太醫瞧瞧。”
皇帝令羅瑞生與王喜一起,扶景王去偏殿等太醫。
剩下三皇子、六皇子,還有跪着磕頭不止的假僧人,将齊齊面對盛怒之下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