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葉清歡冷着臉, 将一疊暗報放在景王面前。
葉世子向來熱情, 甚少這般面色陰沉, 暗報放下來,魚缸裏游來游去的李魚也停了下來,生怕自己一個沒留神, 就錯過了消息。
皇帝在國宴後将葉清歡與其父承恩公留了下來, 葉清歡在宴席上謹慎克己, 自認并未出彩,結果仍是被皇帝選中,與金絕公主聯姻,不得不說,當初信上令人匪夷所思之言, 正在一點一點與現實相印證。
皇帝有意讓葉清歡娶公主,雖說也在問承恩公府的态度,可聯姻已算是國事, 葉清歡很清楚,他爹承恩公對皇帝忠誠不二,絕不會說出反對之言。
他的婚事如此這般便被定了下來, 不過葉清歡并不擔心婚後生活, 信上說, 二皇子将陷害他殺了金絕公主, 顯然這位公主也在被算計之列, 葉清歡打定主意不會讓二皇子得逞, 至于收拾完二皇子之後, 金絕公主還會不會接受與他的指婚,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從得到信之時,就開始盯着二皇子,以及信中提到的六皇子。
二皇子在宮外的府邸,自他的婚事被皇帝定下來之後,穆天昭的人手就出入頻繁了。
二皇子一定在謀劃什麽。
有景王時不時提醒,葉清歡對于信的內容也不盡信,越與現實相貼,他就越是要打起精神,很快,他的人便查得了二皇子的計劃。
二皇子打算在葉清歡和金絕公主進宮謝恩之日,将金絕公主誘到煙雨閣殺害,然後再将葉清歡引過去頂罪。只要葉清歡踏足煙雨閣,就會發現未婚妻的屍首,胸口還插着他自己的劍——這劍二皇子準備命人提前從承恩公府盜走,作為葉世子殺害公主的證物。
而二皇子則會領着一幫禦前侍衛沖進煙雨閣,将葉世子“當場”拿下,此種情形人贓并獲,葉清歡百口莫辯。
二皇子之計,意在污蔑葉清歡破壞聯姻,殺害公主,與信中所言大部分能對上,可是也有對不上的,信上說六皇子也從中動了手腳,要葉世子切勿輕信六皇子。
可是葉清歡只查到二皇子,六皇子卻毫無動靜。比起慣會作戲的二皇子,與恨不得時刻都與二皇子争一争的三皇子,這位六皇子就是個透明,即便在國宴這麽重要的場合,連湊都未往皇帝跟前湊,葉清歡都有些懷疑是不是信寫錯了。
畢竟那上頭太多錯字,葉清歡能耐着性子将信看完念懂,也是個奇跡。
不過既然六皇子并未如信所言,他們也就無從得知六皇子會害誰。景王與葉清歡商議再三,仍是決定讓人盯緊六皇子。
另外,他們還發現,二皇子暗中備了砒霜,明顯是要下毒,只是暫時還不清楚這厮打算對誰下手。反正肯定不是要毒死金絕公主,因公主必須要被承恩公世子的劍殺死,才能栽贓陷害,下毒乃是多此一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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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清歡這邊相應做好了布置,皇帝賜婚的聖旨很快就在端陽節當日發下了下來,也很快,他就要入宮謝恩了。
景王處。約定了要與葉世子一同入宮,到了謝恩當日,景王早早換上一身輕便行頭,頭戴墨冠,外邊随意罩了件寶藍色滾銀邊的錦袍。
一般人入宮不得佩劍,但景王貴為皇子,除了腰懸寶劍,還神态自若地往雲紋靴裏塞了一柄匕首,很有一副要與二皇子拼命的架勢。
李魚在水晶魚缸裏着急地游來游去。他也想跟着去,如今景王沒能和小嬌妃在一起,就不存在承恩公府不得不幫三皇子的前提,二皇子和六皇子到底還會不會按原書來,他實際并無握,且萬一有些他看書時也沒在意到的細節呢?
原書裏,被六皇子害了的皇家公主,他死活記不得名字了,這在原書裏就是一句話帶過,連炮灰配角都算不上,故而他只能簡單提醒葉清歡注意六皇子,相信以葉世子與景王聯手,若六皇子真想做什麽,一定能及時制止。
他無非是想待在景王身邊,探聽第一手消息,以防萬一,本以為景王會帶上他,可是景王始終沒把水晶瓶取出來。
沒有水晶瓶,便意味着不會帶他走,若不能與景王一同入宮,憑他一魚之力,是絕對進不去皇宮的。
李魚甩甩尾巴,從水晶魚缸躍至茶盞裏,連跳了幾次之後,想躍上案上橫放着的水晶瓶,但這瓶子打磨得光光滑滑,一身水跡的小鯉魚剛撲上去,還沒呆穩,就噗呲從瓶身滑落,差一點魚頭着地。
景王眼疾手快,将魚撈住,就近放入花瓣形茶盞裏。
李魚:嘤嘤嘤,不把他放瓶裏,景王這是鐵了心不帶他嗎?
李魚再跳,這次他壯着膽子躍到了景王肩上,魚鳍死死扒住景王的袍子。
他覺得自己化作了一只帥氣的老鷹,會站在主人肩頭,替主人遮風擋雨,實際上濕淋淋的魚鳍,很快就把景王的肩膀蹭濕了。
景王:“……”
李魚在景王肩頭撲騰起來:啊啊啊不是這樣的!
景王抹去臉頰上蹭到的水滴,把魚拎起來。
李魚做魚寵這麽久,也知景王這是不高興了,景王很少捏着魚頭的位置拎他,每次都是發生一些不愉快的時候。
所以主人生氣了嗎?
犯錯誤的小鯉魚用尾巴尖讨好地去勾對方手指,可是因魚頭被捏住實在勾不着,只能改蹭對方掌心。
景王:“……”
景王以為小魚是想出去玩,許是最近他去哪兒都帶着這魚,就令魚以為,每天都有的玩。
但是今夜他卻不能帶它,他與葉清歡兩個極有可能要真與二皇子的人動手,帶着魚且不說方便不方便,魚本身也會不适。
景王原打算暫時把小魚托付給王喜,可是這小魚自己跳到水晶瓶上還不夠,竟還跳上他的肩。
哼,看來果真是平日太寵,膽子愈發大了……
景王腹诽着魚,想想若把魚留在府裏,說不定這一走又要遭賊偷,反正他這一趟也要動用宮中人手,景泰殿是必要去的,不若就把魚帶去景泰殿待幾個時辰,叫王喜也跟着罷。
景王無聲嘆了嘆,認命地把拎起來的魚好生塞入水晶瓶,又換了身外袍。
犯錯誤了也能如願入宮的李魚:嗷嗷嗷計劃通!
景王這廂帶魚入宮,與葉清歡在宮門處碰面,他拿了水晶瓶,葉清歡也攥着雄風的鏈子。
葉清歡一笑道:“我就知你會帶着魚,我也把雄風帶來了,咱們待會兒忙正事,就讓雄風與小魚做個伴。”
李魚:……不會吧??
他也要辦正事,不是與狗為伍呀!
葉清歡才說完,雄風便興奮地伸了狗頭過來,鼻子尖捅了捅水晶瓶。
這水晶瓶雖總體比茶盞大,感覺雄風嘴巴大張,仍能把水晶瓶叼住,且水晶瓶狹小壁薄,雄風舔瓶子的時候,李魚總覺得狗牙一下子離他近了不少。
盡管與雄風很熟了,李魚仍有些緊張。
景王把水晶瓶交給王喜,王喜早把小鯉魚以前在景泰殿待過的青花瓷魚缸收拾了出來,将魚放了進去。
李魚松了口氣,這才覺得安全了。
入宮之前,景王與葉清歡就商議好先保證金絕公主的安全,別讓二皇子真把人害了。
只是金絕公主與他二人并無交情,不方便直接派人。景王受信的啓發,幹脆也給金絕公主弄了封未具名的信,道是有人暗害公主,主意是景王所出,由葉清歡親自去送,反正葉世子最近正負責金絕王與小公主的安全,自己送信,神不知鬼不覺。
據說,金絕王接到信就怒了,召來心腹對着信研究了一宿,因不知這信是何意圖,金絕王為了女兒安全,不得不令随行的高手侍衛們前呼後擁,時刻守着公主,就連入宮謝恩也沒落下。
皇帝不知緣故,就覺得金絕王謹慎過了頭,皇宮裏還是挺安全的,但這不過些微小事,皇帝也懶得在這上頭去約束金絕王。
如今的金絕公主,身邊動辄就跟着一十六個高手,這還是看得見的,看不見估計比這多得多。
金絕公主一旦安全,二皇子的計策首先就無法得逞。
亦是幾日前,二皇子的人在葉清歡眼皮底下,摸入了承恩公府,為了給二皇子一份大禮,葉清歡挑了一把特別的劍,故意讓劍被盜走,讓二皇子誤以為,一切都在計劃之中。
景王與葉清歡将各自的寵物安頓好之後,都在等。
沒多久心腹來報,竟有來歷不明之人妄圖接近金絕公主,被金絕公主的侍衛識破,抓住狠錘了一頓。
景王與葉清歡對視,他們都猜到,這定是二皇子派去誘騙金絕公主之人。
“該走了。”葉清歡輕聲道。
也該去煙雨閣會一會二皇子了。
景王朝王喜點了點頭,又摸了摸小鯉魚的腦袋,帶着他的人,與葉清歡一同走入夜幕之中。
李魚目送景王離開,自己停在魚缸裏,靜靜地分析着現在的劇情,為何六皇子沒有行動?
大約還是因為景王沒與楚燕羽在一起,承恩公府是三皇子與六皇子尚未争取到的助力,實在沒必要冒險除之。
所以這應只是二皇子的獨角戲,雖他也不是很明白,六皇子都龜縮了,為何二皇子還要執行這個計劃?
也許心胸狹窄、鼠目寸光的人,在何時做出的決定都差不多吧。
李魚正想着估計只能在景泰殿等消息了,忽然聽見咔地一聲輕響,趴在魚缸附近,似在睡覺的雄風警覺地擡起了頭。
……不是王喜。
李魚對王喜的腳步聲還是有點印象的,且這聲音,是從窗戶處發過來的。
王喜在景泰殿,絕不可能爬窗。
借着屋子裏的一點燭光,他看見一道黑影,躍入了窗戶。
是誰?
李魚随即想起了以前的女刺客,魚身瑟瑟發抖。
雄風不愧是要保護魚的狗,立刻汪汪一通亂叫,黑影在案前磨蹭了一會兒,就要過來,雄風撲上去嗷嗚一口英勇地咬住了那人的手,令那人疼痛難忍。
“發生何事了?”
王喜的聲音傳過來,周遭守衛也被驚動,黑影見勢不妙,頃刻便捂着手按原路折返。
王喜沒能抓到人,很是懊惱,幸好魚和狗都沒事,王喜欣慰地從案上取了一匣子魚食過來,要喂給兩位主子。
雄風尾巴搖得那叫一個歡,王喜把魚食倒在一只玉盤裏,雄風正要去叼,李魚想起黑影在案上摸了一會兒,心裏湧上了一陣怪異之感。
李魚立刻甩尾,将魚缸裏他常玩的一顆藍色珠子擊向玉盤,用力過猛之下,珠子竟将玉盤撞翻,魚食落了一地。
小鯉魚很少這般“發脾氣”,王喜驚道:“小魚主子,怎麽了?”
王喜的目光,緊接着落在地上的魚食上,須臾,他仿佛想見了什麽,難道……
王喜飛快地從懷裏掏出一根銀針。
沒人會專門給寵物驗毒,王喜也是怕出什麽岔子,寧可是他多想。
銀針往魚食上紮進去,不一會兒拔出來,針尖已黑了。
李魚:!!!
魚食被下了毒!嘤嘤嘤,差點被毒死,吓死魚了!!
因為這東西多是給他吃的,李魚敢肯定,有人要對他動手。
王喜也很快想到這一層,景王不在,王公公果斷命人給魚主子還有雄風換了間沒窗的屋子,他就親自在屋門口把守,堅決不再被任何人鑽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