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大師芳齡才十歲
涼亭三裏處。
狹窄的道路上一男一女一條黑狗，狗在前方領路，兩尊傀儡開道。倘若懂傀儡的看到這幅畫面，一定驚嘆連連，因為兩只傀儡，栩栩如生。
“師父，咱們真心實意請大師出山，她卻派遣手下帶咱們在這裏兜圈子。況且這裏是養屍族領地，兇險萬分，她不僅在逗弄我們，還不顧人的生死，絕非良善之輩。”
一路上總是誤入各種岔道，還有精致的傀儡晃蕩。莫亦再好的脾氣，一路上也被折騰煩了。
連姝緊握憫善劍，只見劍鞘镂空，露出雪亮的劍光，鋒機暗藏，是把絕世好劍。憫善劍用的是珍缺的材料，鑄劍人也是隐族的頂尖大師。
連姝想起，這還是當初那個人費了一年功夫才鑄造好的，作為生辰之禮送給徒弟。
偶爾也對着劍睹物思人，可惜她那個師父人蠢，死得早也是活該。
“師父，非得請到大師不可嗎？”
連姝并不直接回答，光穿透樹葉漏在她身上，談不上多漂亮，卻柔和溫婉，讓人看着就舒服。
“……不過這大師的傀儡術卻好極了！傀儡眼珠子也咕嚕嚕地轉，倘若不是卸了胳膊，誰知道他們是傀儡呢……”
聽到徒弟誇贊，連姝腳步一滞，心底的煩躁越來越盛，然而她還是垂下眼皮，笑道：“為了宗門，為師一定要找到這位大師。如果得用，無論如何也要求回去，可如果求不回……”
連姝一字一頓，語氣悠悠地道：“……殺了她。”
意識到自己表現的過激，連姝笑着解釋：“為師也惜才，如果這傀儡師是個好的，就算要我挪個位子給她都行。傀儡師的力量不容小觑，當年你師祖曾憑借一人之力操縱三千傀儡，把巫宗打敗！可這個大師投入巫宗，巫宗借她能夠翻江倒海，對道宗、對天下都是禍患，就算舍了名聲，為師也要除掉她！”
一番話說的大義凜然，莫亦敬佩道：“師父顧全大局，是弟子想錯了。”
師徒兩各自沉思着，迎面走來一位女子，路過莫亦時腳一崴，軟綿綿地跌倒在他懷裏，道：“公子，救我。”
師徒兩均是一愣。
連姝眯着眼打探這位美人，芙蓉如面柳如眉，一對眼珠子活靈活現，怎麽看都是個活人。
于是她習慣地誇了一番美人的容貌後，握住對方的纖纖玉手，親熱地道：“還不知妹妹從何處來，可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大嬸兒，我有潔症。”
美人兒抽出玉手，嫌棄地取出帕子擦拭，轉眼對莫亦卻熱情如火：“奴家誤入此處，看見了很多死人，吓得一顆心噗通噗通地跳，公子摸摸……”鬼十三便是古月的美人傀儡，她做鬼很多年了，終于能在白天行走，激動不已。
想到老大的話，她現在給大師做事呢，大師說了，她扮演的是妖豔賤貨……
想到這，鬼十三對着連姝眼白向上一翻，楚楚可憐道：“大嬸兒，你的眼神讓奴家怕死了嘤嘤嘤。”
大嬸兒……連姝心底不悅，還沒等她做什麽，迎面又來了一堆美人兒，體态妖嬈，搖曳生姿。
“哎吆十三，走得那麽快，也不等等姐妹們，該打！”
“娘來，這誰家的公子哥呀長得賊俊了，你可不許獨占，姐妹們也要要！”
“老十一，你看你腰扭得，能不能好好走路啦呵呵呵……”
十二個妖嬈萬千的女人，都是胸口飽滿，腰姿不盈一握的，而且穿着極為大膽，走路時婀娜多姿，甚至露出白花花的大腿。
美人見到連姝和莫亦，興奮地叫嚷成一片，一下子分成兩撥，商量好了似的，一撥調戲莫亦，一撥對着連姝評頭論足。
連姝被貶得灰頭土臉，眼中劃過一抹厲色。
“汪汪汪……”
黑狗的吠叫聲傳來，暗含激動，表示自己聞到了人味！連姝立刻握住憫善劍追上去，美人們嬉皮笑臉地攔住她，撒潑耍賴，就是不想她走。
連姝輕輕一笑，看美人兒的眼神猶如看一個死人：她多的是讓人不聲不響去死的法子。
連姝的神色落入鬼三的眼中，鬼四藏在一棵樹上，一眼不眨地看着連姝，嘲諷一笑：道宗知不知道，他們引以為傲的憫善長老，根本就沒那麽和善嘛。
天上忽地飛過一只黑鳥，鬼四一喜：“可以收工啦！”
扔出一個石頭，美人兒嬉嬉鬧鬧地潮水般撤退回去。
可憐連姝已經拿出了淬了劇毒的銀針，正打算神不知鬼不覺地紮罵她最狠的那個臭女人呢，這下倒好，紮在自己的身上了：疼，真疼！
取出解藥服下，連姝盯着美人，卻發現其中一個“咔嚓”一下扭掉自己的胳膊，朝這邊扔過來，笑嘻嘻地做了個鬼臉。
扭掉了胳膊……她們竟然是傀儡！
此處定然有傀儡大師。
臉皮再而三地被丢在地上踩，連姝克制住怒氣，維持風度。看來她的決定沒有錯，大師找死，就別怪她心狠手辣。
莫亦撿起美人兒的胳膊，心生崇敬：“大師的傀儡術真……”
連姝嚴肅地道：“再有能力，依然是邪魔的走狗，人人得而誅之。”
“是，師父！”
黑狗開道，終于走到涼亭。四角空蕩蕩的，寂靜無聲，連姝拈起地上的木屑，不難猜測，此處曾有傀儡師歇過腳。
黑狗到了這兒便不再走了，吐着舌頭，它對邪祟等物的感應比師徒兩更好，這會兒“哼哼唧唧”，卻不敢放聲狂吠。
有人。
連姝把一只一只的傀儡抛出去，傀儡手拿統一式樣的短劍，一半對着草叢和林子搜捕而去，一半圍在師徒兩個身邊。
她手握憫善劍，一臉正氣地道：“我們師徒受宗門所托，出來尋大師，還請大師出來一見！”
沒有反應……
古月正在梧桐樹上抱着胡蘿蔔啃，白日兜帽将一切聲音阻隔在裏面，掩蓋了一切生息。
僵持了一炷香後，古月終于吃完一根胡蘿蔔，擦擦肥嫩的手指，注意到有傀儡往這邊趕來了。
看到與她同出一脈的傀儡術，古月是很高興的，但看到傀儡呆滞的面容時，臉上的笑一點點地消失了，失望地搖搖頭。
奪了傳承，爛泥也扶上牆了，連姝這一百年都忙什麽呢，傀儡做成這個樣子，還不如她上輩子。
“好吧，都說道宗的傀儡師遠遠領先隐族的水平，正好也讓本大師領教一下。”古月心念一動，拍拍手下樹。
因為對手是連姝，這人嘴皮子很溜，能把黑的說成白的，很容易便把人誤導了。古月從右掌心中取出“巧舌如簧”，把綠油油的一團氣吃下去。
入口即化，回味無窮，而且是胡蘿蔔糕的味道！吃完之後，古月只覺得舌頭一涼。
戴上白日兜帽，她微調聲音，個子和皮膚不調，就召來三只美人兒擡張木板，端足了架子走出去。
眼見林裏出來一個孩子，師徒兩愣了愣，連姝問道：“敢問附近的傀儡大師在何處？”
古月拍拍胸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連姝彎唇一笑，顯然不信：這麽小的孩子竟然造出那種傀儡，開什麽玩笑？
“竟敢懷疑大師的身份，姐妹們，能忍嗎？”
“哪來的大嬸兒，瞎咋呼什麽？欺負咱們大師，削她！”
“就是，太放肆了，大師可別理會他們！”
就在這時，鬼四帶領一群美人兒趕來，站在古月身後，沖着連姝師徒做鬼臉。
該高調的時候決不低調，古月：“姐姐不相信啊？啧啧啧，你的表情好奇怪，是怕本大師沒實力，還是怕本大師太有實力呢？好吧，大師我今兒個就叫你看看，什麽才是真正的好大師！”
說着就取出一截木頭，雕刻好後，刻畫符紋，暗自使用召陰令，讓小鬼附身，很快就出來個活蹦亂跳的美人兒。那行雲流水的動作，狠狠打了連姝一巴掌。
莫亦激動萬分，原來大師這麽小，那可太好了，拐回道宗好好教養，不怕掰不回她的品性。
連姝暗自掐自己的手，保持冷靜。當憫善長老多年，最憎恨的就是有人威脅到她的地位。如今見到古月小小年歲成就不凡，真要帶回去，同是傀儡師，道宗哪裏還有她的位置？
見鬼的愛才之心，早早鏟除才是最好的法子。
她暗暗打量古月，試圖找到端倪。很快便發現，這孩子原來沒什麽修為。沒有修為，便駕馭不了傀儡。
連姝眸色暗沉。
“原來小弟便是大師，失敬失敬。小小年紀便如此厲害，如此便讓我領教一下。”話一說完，就派出三只傀儡朝古月偷襲而去。
莫亦驚呼：“師父不可！”大師還小，還有改的機會啊！
古月挑眉，連姝最擅長背地裏陰人，她什麽時候不這麽幹了，古月才要驚訝。只是一百年過去，這個毛病還是沒改，一點兒長進都沒有。
“敢傷大師，先過我們這關！”鬼四帶了一排美人上前，“咔嚓、咔嚓”，兇殘地卸了左邊胳膊，右手掄得虎虎生風，三只傀儡被群毆得木屑紛飛。
第一局，連姝挑戰古月，敗。
連姝心中大吃一驚，這才重新打探古月，一遍觀察一遍垂下眼皮，道：“我們師徒遠道而來，為的是邀請大師加入我道宗，可你一路上戲耍于我，究竟是何道理？”
來了來了，要算賬了。
古月按了按兜帽，她所料的不錯，連姝總是這樣一副樣子，臉皮厚，陰了別人還要占上風，嘴皮子能說。而且口蜜腹劍，能把黑的說成白的，能甜言蜜語，也能不動聲色地捅人刀子。
不過，她方才用了相國的紅包，以相國舌戰群儒，談笑間強撸灰飛煙滅的口才，不知道能否戰勝連姝呢？
很期待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