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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13)

找了個水榭亭子坐着等。

約莫又過了半個時辰,隔着垂花吊草的簾子,可以看見外面有太監領着各種服裝的人走過。二丫猜想應該是宮宴徹底結束了。

等了半晌,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見一個白發男人出現,他身前還是跟着一個小太監,只是不知為何,走過水榭外面時,他往這邊看了一眼。

梅兒得到二丫的示意,走出亭子跟了上去。

“閣下稍等。”

聲音極輕,可有內功的人卻聽得清清楚楚,只見那男人停下腳步,對着小太監說了幾句話,那小太監便原路返回走了。

112 山參

白發男子進了亭子,只見大殿上見過的那個紫衣美人正在斟茶,桌上擺了兩個杯子,似乎是知道他一定會來。

“你找我?”他開門見山的問道。

二丫并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話,輕輕招手,“來都來了,不坐下喝杯熱茶嗎?”

白發男子不為所動,站在那裏看着她。

“難道你還害怕我給你下毒嗎?”二丫揚起頭,嘴角噙笑的看着他。

這一眼,他卻突然覺得好眼熟,像是很久以前見過,又像是新近見過。

“你是誰?”

“你不必擔心,不錯,你的确是見過我的,只是不知道你是不是也見過另一個人。”

白發男子見她突然又不說話了,這才坐下來,“你指的是誰?”

“一個月前,九橋吹笛的人是不是你?”

二丫不答反問,目光直逼男人的眼睛。男人也就四十左右的年紀,只是不知為何竟然就白發蒼蒼了。

他見她問得直白,猶豫了片刻,卻還是笑道:“不錯,一個月前我的确是去過九橋,莫非……你就是那個問我曲子的姑娘?”

不是他記性好,而是因為二丫是唯一一個問過她曲子名字的人,所以形象要深刻一些,只是他當時也只是感懷故人,因此才吹奏了一曲。并沒有多想那姑娘的身份。

二丫見他也想起來了,也不遮掩,“是,我就是那夜問你曲子的人,那你也還回答我一個問題了。”

“你請問。”

“你認不認識楚國的前長公主楚妤?”

此話一出,兩人間的氣氛陡然緊張起來,很明顯,這個男人對這個名字十分敏感,以至于只是聽到了便這般反應。

“不認識。”

“你撒謊!”

二丫沒有想到他竟然這麽直接的便否認了,當下激動的站起來,“你為什麽要說謊,你一定認識她對不對,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究竟和她什麽關系?”

“我不知道德妃你說的是什麽,什麽楚妤,是男是女?”

原來他知道她是德妃,卻裝作不認識,看來此人心裏深沉。

“我對你絕對沒有敵意,請你告訴我好不好!”

白發男子不再言語,站起身便要走。

“你想知道的,恕我不能奉告。”

“你知道我為何要問你那首曲子嗎?”見他已經快走遠了,二丫突然話語一轉道,“你知道嗎,我曾經聽到過我母親也彈奏過這首曲子!”

二丫當然沒有聽過她母親彈奏過這首曲子,嫁給了一個農夫,還奢求什麽琴棋書畫,不過是情急之下想起她的母親曾經哼唱過這首曲子,當時她聽不懂母親唱的什麽,只是清晰的記得這個調子。

白發男子腳步一頓,“你說的是真的?”他目光灼灼的看着二丫,似乎想要把她心中所想都看穿。

“弦清長老!”小太監的聲音響起,看來是回來了。

二丫看着白發男子鄭重的點了點頭,“句句屬實。”

白發男子看了她一眼,的确和妤兒長的有幾分相似,聽到外面腳步愈來愈近,轉身道:“靈月宗弦清長老,他日你若有難,可以來找我。”

說完人便大步離開了。

二丫剛才也聽到了,太監叫他弦清長老,看來是沒錯的。他竟然只是聽她提及母親曾彈奏過這首曲子,便讓她有難去找他,看來他和母親的關系絕對不簡單。

不對,二丫一個機靈,會彈奏這首曲子的女人,天下絕不會只有她母親,他應該是聽到了楚妤的名號,後又聽到她說那是她的母親,所以……母親和他定然有故事,不過如今可以多一個助力,何樂而不為呢?

有聽聞腳步聲往這邊來,二丫對着梅兒使了一個顏色,梅兒心領神會,抱着她的腰身,腳下幾個輕點,便平穩的落在了地面上,原來這是一個兩層的亭子。

第二層就是剛才二丫待的那裏,剛好和上面的地面相連接,這會兒梅兒将她帶到了第一層,剛好躲開了來人,又不讓人察覺。

回到長央宮時已經末時三刻了,二丫剛坐下一會兒便婢女來報,阮嫔來了。

讓丫鬟去迎,還沒走出殿門,便見她走進來了。

她走進大殿,見德妃正坐在臨窗的羅漢榻上閉目養神,欠身行禮道:“不知德妃姐姐在歇息,貿然來打擾了,妹妹真是該罰!”

說着接着餘光瞟了一眼華服盛裝的德妃。她既已經這般賠罪了,二丫自然不好再裝下去,将她晾在一旁了。

這才見她睜開漂亮的杏眸,略有些疲憊的看了阮嫔一眼。

“這才散了宴會,怎麽就來本宮這裏了?”

二丫說得輕飄飄的,柔軟的話語中卻有幾分細細才可品味的鋒利。

“說來怕姐姐見怪,妹妹一回到宮中,便覺得肚子鬧騰得很,一到了姐姐長央宮他便不鬧騰了,想來肚子裏的孩子是喜歡姐姐多過妹妹這個母親了。”

又是拿孩子說事,雖然今日阮嫔為她解了圍,可是不代表她就願意冰釋前嫌,不計較她之前當面和她稱姐道妹,轉頭便捅她刀子的事。

這宮中的人,尤其是女人,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阮嫔這話卻讓她警惕起來。

“前幾日聽聞妹妹你胎相不穩,怎麽不好好卧床休息,還四處跑動,倘若這皇上對你唯一的恩賜都沒有了,妹妹可找不到地方哭訴啊!”

阮嫔聽到這話心口一跳,偷偷的打量了德妃一眼,難不成她是知道了什麽嗎?

“姐姐教訓的是,妹妹初次懷胎,沒有什麽經驗,着實讓姐姐擔心了。”

二丫低頭把玩着精致的護甲,上面鑲的紫玉她極其喜歡,摸着也十分舒服。

“昨日本宮新得的幾根上好的百年山參,梅兒,去取了來。”

“姐姐不必費心了,妹妹哪裏受得起這樣的好東西……”阮嫔立刻一臉不好意思的笑容,對着二丫越發親近。

“不是,本宮是想着妹妹喜歡走動,正好翊華宮和雲翠宮挨着的,待會兒幫本宮送幾根山參給華妃。”

德妃的話不痛不癢,卻讓阮嫔面色頓時有些難看了,她和華妃本就因為上次玉凝露的事鬧得有些不痛快,這時她又明擺着和德妃是一條船上的,德妃這麽做是拿她的手去逮蛇了,她心裏怎麽會好受?

她一直稱着姐姐妹妹的,德妃卻一直自稱本宮,對她更是沒有親近之意,她熱臉貼人冷屁股聽了半天也算看出來了。

113 挨打

“娘娘,山參拿來了。”

阮嫔轉頭就看見德妃身邊的貼身侍女端着個紅漆托盤,上面蓋了張明黃色的布綢子。

“給阮嫔吧。”

梅兒便将東西給了阮嫔身邊的貼身丫鬟。

阮嫔看着德妃露出一臉的疲憊之态,心中明白這是下逐客令了。

“既然姐姐也乏了,妹妹這就回去了,不打攪姐姐休息了。”

說着便欠身行禮告辭了。

二丫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連眼睛都懶得睜。

待阮嫔離開了長央宮,二丫才睜開眼睛站起身來,望了一眼殿門處,“梅兒,讓天罡去藏書庫把記載了《鳳求凰》的書找回來。”

梅兒應聲出去,對天罡吩咐了幾句,天罡轉身便出了長央宮。

今日宮玄遲也吹奏了這首《鳳求凰》可是他說了自己沒有鐘意的女子,心裏莫名有些空落落的,卻見一個宮婢走進來,遞了什麽東西給梅兒,又轉身出去了。

“主子,有您的信。”

二丫接過梅兒遞過來的信封,上面用梅花小楷十分熟悉,“二姐親啓”幾個字,看來應該是三妹陸青禾寫的信了。

打開信封,熟悉的字映入眼簾……半晌,二丫揭開燈籠的罩子,用火将信燒了。

信中陸青禾将在她離開後,臨安發生的事挑了些重點的寫下來,信中提到陵源村重建的事,讓二丫心中有些想法。

陵源村重建了,不知道……罷了,找個機會讓人去一看便知道了,倘若玉佩還在,便将它取回來。

信中還提到了江南鹽商富戶薛家的事,這薛家公子常去府上喝茶閑玩,不知意欲何為,該不會是看上了她那個才十歲的三妹吧?二丫只是想想都覺得有些可笑這怎麽可能。

府上還住着陸家大房二房和三房的人,她也不由多了幾分心思。

信的末尾顯然是最後加上去的一段話,應該是後來發生的事,陸青禾這丫頭才額外加上的。

說是三嬸李寶嬌要将她的女兒李璧月接到臨安來。

李寶嬌有這麽個女兒她是知道的,只是從未見過,只是在陸家祖屋時聽到陸洪氏她們提過。

李璧月養在齊家十五年都好好的,怎麽這個李寶嬌突然要把她接來,李寶嬌也是臉皮厚,自己住在別人家,像個寄生蟲一樣的,還要把女兒接過來,拖家帶口的吃喝她們家的,二丫覺得這種人真的有些搞笑了。

這陸家四房人,除了她們四房的,其他三房人還真不是個東西!

只是當初也是三妹陸青禾讓他們進了陸府,二丫就是想看看這丫頭會怎麽辦,看着一群吸血鬼,想起當初是自己惹上的,吃過苦頭才會長記性。

只是如今四妹玲兒遠在靈月宗,只有宮玄遲知道她的消息,三妹陸青禾一個人留在臨安也不是個辦法。

二丫想着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找個機會将陸青禾接到京城來。

還有玲兒如今怎樣了她也不知道,對了,那個白頭發的男人,弦清長老也是靈月宗的,不知道他會不會有玲兒的消息。

這邊二丫正擔心着兩個妹妹的事,那邊翊華宮卻鬧起來了。

“本宮這裏什麽沒有,要你個賤人來笑話!”

視線從暴怒的華妃身上移到大殿下面跪坐着的阮嫔身上。阮嫔的臉上,五個手指印子還清晰可見。

阮嫔正紅着眼睛,一臉的怒氣,“你別欺人太甚,仗着如今有了執掌後宮的鳳印就自鳴得意!別忘了你還不是皇後呢!”

慕容華清聽着這話更是生氣,作勢一巴掌又要打下去,卻聽阮嫔怒喝道:“你再打我試試!且不說如今我還懷有龍嗣,便是沒有,我也是出自名門正家,清清白白,容不得你如此作賤!”

這兩人往日裏,本就不和,今日華妃見阮嫔公然為德妃說話,心想這兩人定然是結了盟了,心下對阮嫔本就已經忍耐到極限了,又見她親自來送東西給她,說是百年山參,那麽小的山參,當她瞎嗎?

她是慕容府嫡女,也是含着金湯匙出生的,怎麽能容忍這種羞辱,對阮嫔最後一絲忍耐也到了極限,這不就動上手了嗎。

“你就打聽主意覺得本宮不敢打你,所以才這麽猖狂吧!”

華妃的手頓在空中,收也不是,放也不是,只覺得如鲠在喉,恨不得把阮嫔那張欲語還休的臉打破了去!

“皇上駕到!”

這當頭,太監的聲音突然響起,吓得華妃當下便收回了手,一副難受的樣子坐到了一邊去。

宮珏翌大步走進來,便看見坐在地上的兩人。

“你們這是在過家家嗎?”

宮珏翌自帶帝王不怒而威的氣勢,直接走到高位前坐下。

華妃見了宮珏翌,臉上難受的樣子更深了幾分,好像剛才打人的是阮嫔,挨打的人成了她了。

“皇上,皇上,阮嫔她……她目無尊上,竟然動手打了臣妾,求皇上……”

“華妃你血口噴人,惡人先告狀!”說着語氣一轉,變成委屈極了的聲調,“皇上您看看,妾身臉上的巴掌印,究竟孰是孰非,皇上您可要看清楚了!”

宮珏翌目光落在阮嫔臉上,果然見五根手指印清晰可見,顯然是剛才被打了。

“誰打的阮嫔,站出來。”

宮珏翌臉上表情沒有變,眸光卻淩厲起來,看着華妃道。

華妃哪裏想到皇上這也不問問她,直接就發怒了,縱然她平日裏要風得風的,這會兒對着龍顏大怒的宮珏翌也不敢放肆了。

“回皇上,是臣妾動手打的阮嫔。”華妃手上拿着一張粉色的手帕擦了擦眼角,一副傷心的樣子。

“今日不知為何,阮嫔妹妹她竟然跑來臣妾這裏……這裏哭鬧,說皇上您,您封了德妃妹妹為妃,都沒有封她,還說……說是臣妾在皇上面前說了她的壞話,什麽也不顧便要對臣妾喊打喊殺。”

阮嫔沒想到不過幾日沒有和華妃過招,華妃這嘴便越發能伶牙俐齒了。

“華妃姐姐的嘴好生厲害,不過幾句話便能颠倒黑白了,皇上是真命天子,怎麽會因為你這幾句話便看不清真相了!”

宮珏翌見這兩人針鋒相對,勢必要你死我活的樣子不禁頭疼,果然後院不平,又安能平天下。

不過阮嫔說對了,他的确不瞎,還不至于被華妃幾句話便忽悠過去了。

“華妃,你還要裝嗎?”

114 分權

華妃擡頭便見皇上一雙眸子正淩厲的看着她,心中頓時慌亂。

“皇上!臣妾不知道皇上說的什麽,臣妾裝什麽了?”

宮珏翌站起身,“既然你如此不識好歹,好,自明日起,德妃主理後宮,華妃從旁輔助!”

沒有理會華妃一臉驚詫的表情,宮珏翌走下臺階,“扶阮嫔回宮養胎,着太醫去雲翠宮。”

說完便大步離開了翊華宮,真是沒有想到不過是忙裏偷閑去禦花園透一口氣,也能讓人拉去翊華宮當個判官,心中着實不爽。

阮嫔是個聰明人,這個時候也知道中了德妃的計了,都怪她低估了華妃的脾氣,以為她怎麽也不會和她直接撕破臉皮,結果卻還不如才進宮不久的德妃,她心裏倒是了解華妃這脾性。

這下可好了,好處沒有得到一個,反而讓皇上厭煩了。

“賤人,都是你害的!”見人已經走遠,阮嫔也被扶着出了翊華宮,華妃氣急敗壞的抓着個花瓶就往地上摔,心中氣怒難平。

見華妃這個樣子,一向總愛往跟前湊的菱茭也垂頭大氣不敢出,一聲不吭。

華妃只得氣悶的坐在椅子上,半晌也想不過來,又動手摔壞了一套上好的瓷盞,這才作罷。

李公公奉皇上口谕送來鳳印的時候,二丫正在看醫書,剛才寫了一封信,好不容易得了一會兒空閑,李公公便來了。

她沒有想到這阮嫔這麽給力,比她想象的更加厲害啊,竟然就憑着送點東西去翊華宮,便能将華妃執掌後宮的鳳印給送沒了。

聽着李公公将宮珏翌吩咐的事都說完,她這才微微笑道:“勞煩李公公代為轉告,臣妾定然不負皇上所望。”

說完又讓梅兒拿了荷包來,親自賞了李公公。

“主子,這可是鳳印!”梅兒沒有想到眼前這個還沒有十六歲的少女竟然能有如此本事,別人拼死拼活的得到的權利,她略施小計便可收入囊中。

“鳳印又如何,不過是太後病着,中宮尚無主,我只是代為執掌,終歸不是自己的。”

還沒有說完,便又覺得腹下一陣疼痛,兩道娥眉都蹙了起來。

“主子您怎麽了?”梅兒見狀不對,忙将她扶住。

二丫額頭上很快冒出細細密密的漢,“不知為何,最近小腹總是這般時不時的發痛。”

“天罡!”

天罡就守在殿外,一聽到梅兒的喊聲,立刻便進了大殿。

“快幫主子看看可是有何病症,說是近來小腹時常疼痛。”

天罡點頭上前,見德妃面色蒼白,他自然也是知道她懷有身孕的事,聽見這個症狀心中有些擔憂,轉眼間變變戲法一樣的拿出一個羊皮卷來,打開裏面是各種大小長短不同的銀針。

快速抽出一張手帕,搭在她的手腕上,這才摸了一下,眉頭便皺了起來。

“娘娘近來可是覺得身上疲乏,暗帶增多,夜裏盜汗厲害,時常口渴?”

二丫不想天罡這麽神氣,竟然僅僅憑借把脈便将她的症狀悉數說了出來,雖然有些羞辱啓齒,卻還是點頭道:“的确。”

“主子你胎相不好,而且對于飲食沒有忌口,近來寒涼之物用得太多,流産倒還不知足,只是有這個危險,便是不流産只怕到時候也會難産。”

一聽難産這兩個字,二丫身上汗毛都豎起來了,當初她母親也是在生四妹的時候難産,加上條件不好和陸家祖屋的自私刻薄,她母親就生生沒了。

“可還有法子?”二丫緊張的看着天罡,生怕他張口說無能為力。她也是沒有辦法,為了不被發現,對于

“天罡先為主子開藥方調理試試吧,無事便多卧床休息,近日主子你的過口吃食樣樣都讓天罡看過再吃吧。”

二丫知道,天罡醫術好,她雖平日裏也看些醫書,哪裏又能趕得上天罡。只答應着,打定主意要注意一點了。

帶天罡出去了,梅兒便将她扶到床上躺着,怕她累着。

“梅兒,早先天罡送來的書呢?”

二丫挪了挪枕頭,墊了兩個繡花軟枕問道。

梅兒這才想起回來時主子讓她去找人拿的《鳳求凰》的書,這便起身去桌子上取了過來給她。

“主子,就是這個。”

二丫點頭接過。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翺翔兮,四海求凰。

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将琴代語兮,聊寫衷腸。

何日見許兮,慰我彷徨。

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将。

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游四海求其凰。

時未遇兮無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豔淑女在閨房,室迩人遐毒我腸。

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颉颃兮共翺翔!

凰兮凰兮從我栖,得托孳尾永為妃。

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

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餘

悲。”

這便是《鳳求凰》?今日宮玄遲吹奏時的神情還仿若在眼前,他說沒有心上人的那句話也清晰可聞,不知為何心口驟然疼了起來,竟像是刀剜一般。

她唱《白頭吟》,他奏《鳳求凰》,他想說什麽?求而不得,他會放棄吧。

在臨安城,他風雪中攬她入懷,在馬鞍山,他舍命救她,記得最虛弱的時候,是他守在她身邊,然後又靜靜離開,從來不提及半分自己對她的恩情。

不知何時,她竟然對他……動情了?

所以聽到他說沒有心上人時,心仿佛被高高抛起,又重重落下,摔得生疼。

當初宮珏翌在臨安待她柔情似水,她從未看到過他身旁站着的他,可是結局如何呢?宮珏翌就是想要利用她,就像他利用後宮裏所有女人一樣,沒有任何差別!

她絕不會對這樣的男人動心,所以她開始貪戀宮玄遲給她的安心和守護,喜歡被他下意識摟在懷裏的那種溫暖,還有……他身上淡淡草藥味和梅花的味道。

“将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彷徨。”

梅兒不知為何,主子半晌也只是念叨這麽一句,心中疑惑,卻是暗暗記在心裏了。

此時已經太陽落山了,如今已經開春,冬雪消融,卻似乎更加冷上幾分了。

靖親王府,宮玄遲如同往常一般,接收到了今日天罡遞出來的消息。

他看着上面一句話,突然愣住了,“将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彷徨”,她說這句話是何意,難道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思?

宮玄遲眸光突然變的溫暖,想着那丫頭,不禁想笑。

115 李璧月

“梅兒,給我梳妝。”

“主子,已經申時過了,還要出門嗎?”

“你不必多問。”

梅兒聽了只好閉嘴不再開口,只專心為她梳妝。

宣德殿裏,宮珏翌剛剛才理清了一頭亂七八糟的事,好不容易得了空閑正養神,便聽見德妃來了。

雖然覺得女人都太麻煩,可是他還是讓人請了。

“有什麽事直說,可別和我兜圈子,我今兒因着前朝後宮的事真是沒有個清閑。”

二丫剛走進去便聽到這麽一句無頭無腦的話,立時站住了,見宮珏翌正站在桌旁,看着一幅畫。

“臣妾參見皇上。”

禮數到了,這才對他開口道:“臣妾思來想去了很久,總覺得把家人放在臨安不方便,太遠了不方便照顧,所以……”

“你想接他們到燕京來?”

宮珏翌斜眯着眼睛收了畫卷道。

“正是。”

“那行吧,你要接便接。”反正如今也不怕她跑了,接過來放在眼皮底下倒也是不錯的。

“嗯,既然皇上金尊玉口都應承了,臣妾便放心了,臣妾告退。”

說完便擡腿往外走。

宮珏翌哪裏想到她這麽不懂得讨好他,讓她走便走了,一點也不含糊的。

可是開口讓她回來又有失他天子的臉面,便只是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暗暗氣惱。

轉眼間便到了正月初八這日,臨安城裏熱鬧極了。

碼頭上,李寶嬌正捏着手帕等的焦急。

“船來了,娘子你別急。”

見李寶嬌望眼欲穿的樣子,陸三叔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

果然,往前面一看,面前的這艘商船後面遠遠的便是一條客船,一看就知道是從安北鎮過來的,之前李寶嬌她們也都是搭乘的這條船。

今兒除了三房夫妻兩個,還有陸春荷也來了,只是這時候她心裏正埋怨着她母親陸李氏,不知道她為什麽一定要自己過來,憑什麽她李璧月一來,她就要做小伏低的來接她。

在齊家做了這麽多年的小姐就真把自己當回事兒了。船轉眼便靠了岸,李寶嬌望眼欲穿的盼了大半晌,這會兒見她的寶貝女兒總算來了,心都要按不住跳出來了。

急巴巴的望着下船的地方,這時候總算聽到一聲少女嬌憨的聲音,“母親!”

“哎喲,我的心肝兒啊,你可算到了!”

只見一個杏色襖裙,外面一件上好的月牙色錦緞披風,帽子上也是納了一圈雪白雪白的兔毛,襯得人也靈透了幾分。

“你母親她已經等了半晌了,就盼着你來,真是個急性子。”

陸三叔指了指李寶嬌笑道。

李璧月倒是生的一副好模樣,彎彎的柳葉眉,小巧的瓊鼻,雙目微圓有些憨憨的,倒是與李寶嬌和陸三叔都不像,嘴唇上薄下厚,唇角微微上翹,便是不笑也有幾分笑意,真是讨人喜歡。

雖說不曾養在生母李寶嬌身旁,可兩人還是親切的,只是李璧月親切之中有些淡淡的疏離,想來也是因為不曾自小養在身邊的緣故。

“讓父親母親受累了。”

“不累不累,我的月兒定是坐船累了,臉色都有些不好了。”

李寶嬌見李璧月臉色有些蒼白,心頭立刻便着急上火了。

“好了,有什麽話回去再說,這會兒也該回去吃午飯了不是?”

陸三叔看這情況沒有一兩個時辰,這母女倆是說不完話的,準确說是李寶嬌說不完話的,便開口提意回去再說。

李寶嬌這才想起快午時了,笑道:“對,我這麽忘了,看母親這腦袋,走吧走吧。”

“小姐,這些東西……”

李璧月身後一個丫鬟打扮的十四五歲少女有些為難的看了一眼地上的箱籠,這搬下來的至少四五個大箱子,就她和跟過來伺候小姐的張嬷嬷兩個人自然是搬不走的。

李寶嬌這才注意到李璧月身後跟着兩個仆人打扮的一老一少。

四五十歲年紀的婦人,旁邊還有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

“這兩人?”

“哦,母親,這是齊祖母派來伺候女兒的春笙和張嬷嬷,這裏還有一些東西是齊祖母讓我帶的一些盤纏和傍身的細軟。”

李寶嬌目光落在李璧月身後的五個箱子上,不禁歡喜道:“看來你齊祖母待你是極好的。”

這齊家老太太也是個出身書香門第的高門貴女,只是家道中落才嫁入齊府,甘于待在安北鎮這種小地方,是圖個清淨,原也是在京城長大的有些眼見的人。

只是不知為何會好端端的看上了這無權無勢李家的李璧月,李家是小門小戶,在李寶嬌的父母尚在時也只是有些小錢,也就放在陵源村算是個富戶而已,能讓齊老太太看上帶回去養着,這是多大的恩榮啊。

陸春荷之前等的不耐煩了,站得腿軟,不想跟過去湊熱鬧的,只是遠遠看見一個一身淺色衣服的少女,身後還跟着兩個人,地上竟然還有四五個箱子,不禁好奇這李璧月究竟是個什麽人物,竟然讓齊家老太太對她如此上心。

“可是璧月姐姐?”

聞聲,李璧月擡眸看去,一個比她矮半個頭的少女站在身前不遠處,正笑着走過來,身上穿着一件淺藍色襖裙,說不上絕色傾城,也是清秀可人。

“正是,不知你是……”

“堂姐,我是你的春荷堂妹。”

“哦!對,這是你大房大嬸的女兒,年歲比你小五歲,是得叫你姐姐。”李寶嬌見陸春荷過來,也沒有和以往一樣落她面子,只不痛不癢的介紹了幾句。

“原來是春荷妹妹,想是沒有見過,所以面生得很,以後常見了便好了。”

李璧月說着,親切的拉過陸春荷的手,“這是安北鎮鼎千閣新出的簪子,早先便聽母親來信提起過你,果然是個靈氣聰慧的人兒。”

看着李璧月從丫鬟手上接過一個做工精致的長方形深棕色镌刻着花紋的盒子,拉着她的手放在她手裏,一聽是鼎千閣的簪子,心中也不禁歡喜,她早聽說過鼎千閣的名聲,是個非常有名氣的珠寶鋪子,在燕京城裏也是數一數二的。

只是鼎千閣的首飾一向十分名貴,若非家有萬貫,是穿戴不起的。

“既然是姐姐送的禮,妹妹便收下了,多謝姐姐。”陸春荷臉上浮起天真可愛的笑容,對着李璧月欠身行禮。

李寶嬌卻一臉茫然,她何時寫信說過陸春荷是個靈氣,還聰慧的人?哪次提起不是罵她狗血淋頭,她怎麽會誇她,只不過饒是她作為一個聽客,都覺得李璧月這番話說得十分漂亮,可見女兒是個玲珑剔透的人兒,心下對這個女兒又多了幾分喜歡。

116 做人

李璧月是齊老太太親自教養出來的,倒是有幾分看人辨物的真本事,這下只悄悄的打量了陸春荷幾眼,心中也對她有了幾分認識了。

“我既然當你這一聲姐姐,送你一點禮物也不過是些心意而已。”

李璧月覺得這陸春荷似乎并不是母親信中所說那般的蠻橫無理,只是她也深知有句話叫“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所以她并沒有就草率的判斷陸春荷的為人。

時候也差不多了,陸三叔讓兩個馬夫一起幫着把東西都擡上了馬車,幾人這才少上了馬車。

兩輛馬車,一輛小的放了東西,也只能容下陸春荷一個人了,李寶嬌一家三口自然是坐的大馬車了。

剛回到陸府,陸青禾作為主家,自然還是要出來打個招呼的,陸李氏也知道這齊家雖在安北鎮,可是卻是個大戶,對李璧月也是客客氣氣的。

這不,馬車一來,就看見陸李氏熱情的招呼起來了。

都下了馬車,陸青禾讓陸勇帶人把行禮幫着搬了進去。

“不知這可是四房的青禾妹妹?”

李璧月走到陸青禾跟前來,只覺得這個少女長得真是粉雕玉琢,十分的好看,和陸春荷一般的高矮,心道應該就是了。

陸家的孫子輩也只有兩個妹妹十歲左右,家裏的關系早在來臨安時她便讓人打聽得一清二楚。

“妹妹正是,璧月姐姐妝安。”

“青禾妹妹同安。”

“先進屋說話吧。”

陸青禾雖然只有十歲,卻也是在女先生那裏上過課的人,對于人情世故還是比尋常同齡的孩子更加通達,畢竟偌大的陸府,如今也只有她一個人,她若還蠢笨不堪,便不行了。

李璧月沒有熱切的上前和陸青禾說話,只是按着女兒家的本分,一步都是規矩的走在身後。

這樣知禮反懂規矩的表姐,反而讓陸青禾有了幾分喜歡。

她之前便已經吃過陸春荷的苦頭了,雖然陸春荷對她一直是巴結讨好,可是卻是個不懂分寸,不知禮儀的,還打壞過她最寶貝的二姐送的生辰禮物,這件事讓她一直耿耿于懷。

何況前幾日還在薛公子面前那副作态,讓她對陸春荷是真的沒有什麽喜歡了。

“今日知道堂姐要來,妹妹特意讓人去福興樓做了兩桌席面來,咱們一屋子的姐姐妹妹在一起,也湊個熱鬧。”

福興樓?李璧月是知道的,在安北鎮也有一家福興樓,原本水患之後重新修繕的,水患之前她家也是在福興樓宴客的,聽說在福興樓吃一頓飯,至少要好幾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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