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章
揭然這一出去很久都不見回來。
上個洗手間用得了這麽久嗎?晏黎疑惑。
其他三人也發現了異常。揭沐堯說:“姑姑該不會是迷路了吧?”
就這麽個小地方還能迷路, 虧得揭沐堯能想出來。
蘇琴倒是擔心揭然被人認出來惹了什麽麻煩, 當機立斷地說:“你們吃, 我出去看看。”
晏黎想起剛才出去時揭然臉色不太好的樣子, 附和着說:“我跟你去吧,剛好我也想去洗個手……”
蘇琴看她神色着急, 心思轉了一圈,才說:“走吧。”
洗手間是不分男女的那種公共洗手間, 蘇琴她們快速趕了過去, 發現裏面空蕩蕩一個人也沒有, 不禁納悶了。
蘇琴一着急,問:“她剛剛帶手機了嗎?”
“好像帶了。”
蘇琴忙撥通了揭然的電話。電話很快接通了, 蘇琴開門見山地說:“你在哪呢?”
“我在車上。”
蘇琴長舒了一口氣, 結束通話,轉身對同樣着急的晏黎說:“沒事,她在車上。”
車子停在路邊, 走出大排檔就能看見,兩個人大步流星地走了過去。門沒關緊, 輕松一拉就打開了。
揭然坐在駕駛座上, 正低頭在駕駛臺和中間操控臺上不知道找什麽, 眉心緊擰,出了一頭的薄汗。
晏黎見狀,脫口而出:“揭然老師,你是不是真的胃病犯了?你是在找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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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琴瞥了她一眼,很快又把注意力放到揭然身上, 像是已經見怪不怪,她嘆了聲氣,說:“別找了,藥在我包裏,我去給你拿。”
揭然擡起頭來,現出略顯蒼白的臉,輕聲說:“別跟她們說實話,讓她們先吃完。”
“知道了。”蘇琴撂下話轉身就走。
“你怎麽也出來了?”揭然問站在下面的晏黎。
外面風大,晏黎不請自入,她上了車,在副駕駛座上坐定,掩上門的同時,側身看旁邊的人:“我一看你臉色不對就猜你可能胃病犯了,沒想到真被我猜對了。”
揭然微垂眼,苦笑:“是啊,莫名其妙就犯了,沒想到兩次都被你看出來。”
晏黎見她一只手捂着胃部,擔憂地說:“是不是很難受?”
揭然掀了掀眼皮看她:“也還好,就是一陣陣疼。”
看着她毫無血色的臉和嘴唇,晏黎不由得放軟了語氣:“你最近是不是飲食不規律啊?”
揭然回了她一個淡淡的笑容,說:“我挺規律的,該吃吃,該睡睡。”
“那怎麽又發作了?”
“可能……因為今天太累了吧。”
“實在不行等拍完戲你去醫院好好檢查一下吧,先把胃養好了再說了。”
因為胃部抽疼,揭然始終保持着身體佝偻的姿勢。她一點點直起腰來,看着晏黎充滿關切的一張臉,嘴唇動了動,像是有道不盡的千言萬語,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沒事吧?”晏黎被她突然的沉默吓到。
揭然搖了搖頭,張嘴欲言,車門豁的一下被人打開了。
蘇琴拿着一杯溫開水和一瓶藥急匆匆跑了出來,直接遞給她。
揭然乖乖吞了藥片,把剩下的水喝完。藥效當然不可能立竿見影,她對她們說:“你們進去吧,我在這緩緩。”
“需要我陪你嗎?”晏黎怯生生地說。
揭然沒想到她會主動提出,默了默,提醒她說:“螃蟹挺好吃的,你再不回去就被她們兩個吃完了。”
晏黎無所謂地笑道:“沒關系,我反正已經吃過了,原本也不是很餓。”
蘇琴自然是不放心讓揭然這個時候一個人留在車上,但是晏黎已經明确表了态,她再留下就顯得多餘了。揭沐堯還在裏面,也是個不省心了。
權衡過後,蘇琴說:“晏黎你就留在這陪她吧,我進去先把她們兩個哄住。”
說是哄一點也不為過。蘇琴一進來,揭沐堯就迫不及待地說:“怎麽就你一個人?姑姑和燕子呢?”
蘇琴早就想好了借口,張口謊言就來:“洗手間人太多,她們都還在排隊呢。”
揭沐堯不疑有他,驚呼:“這家店生意也太好了吧!”
蔣萌萌碰了碰她手臂:“少喝點飲料,不然等下內急沒地方解決。”
“說得對,粥也要少喝,繼續吃螃蟹吧!”
蘇琴看着眼前這兩個頭腦簡單沒心沒肺的吃貨,無聲嘆氣。
再回到車裏。
晏黎看着揭然将身體靠在椅背上,小心翼翼問她:“你覺得悶嗎?要不要開點窗透透氣?”
揭然搖頭。
“你要是想喝熱水,我可以去給你拿點。”
揭然又是搖了搖頭,哭笑不得:“只是一個小小的胃病,你不用這麽緊張好不好,搞得像是在照顧一個病人。”
“你現在就是病人啊!”晏黎不自覺拔高聲線,“揭然老師,不是我說你,自打我們認識,這是我第二次親眼看到你胃病犯了,加上我平時見不着的,你說說看,你這胃病到底犯多少次了?”
揭然思忖着,說:“兩次。”
“啥?”
揭然鄭重地點了點頭:“說實話,真的只有兩次。”
晏黎表情一僵。
“你也知道我退圈一年半,這段時間一直在休整,胃病基本沒犯過。回來以後我已經盡量少接通告,拍戲也很随意,就是為了不讓身體別太操勞。”
晏黎神情呆滞,聽她說完,支吾着:“那……這麽說來……我好像是你的災星啊!”
如果不是災星,為什麽平時揭然都好好的,只要她在場時揭然胃才出毛病……
揭然被她的形容逗樂了,一笑胃就抽疼,她緩了緩氣:“跟你沒關系,是我自己的問題。”
晏黎眼眸閃了閃,說:“不管怎樣,你以後還是多注意吧。”
“嗯。”
“好點了嗎?”晏黎瞧她神色,還是沒什麽氣色。
揭然模棱兩可地說:“再休息一會兒就行。”
“那我繼續陪你吧。”
揭然稍稍調整了一下坐姿,側身面對她,像是醞釀了很久,問她:“為什麽這麽關心我?”
“因為你病了啊。”
揭然目光灼灼,遲疑地說:“如果我不是你的偶像,你應該不會這麽緊張吧?”
晏黎愣了愣,說:“就算你不是我偶像,咱們不也還是朋友嗎?”
朋友……誰說不是呢。
揭然默不作聲。
晏黎想了想又補充:“就算我們之前什麽關系也沒有,看到你這樣我也會忍不住關心的。”
揭然失笑:“是啊,你這麽善良,還是個熱心的好姑娘。”
晏黎被她誇得臉通紅,定了定神,一本正經地說:“當年在《戀香》劇組我持續發高燒,作為陌生人的你卻經常抽空來看我,真的讓我很感動。”
“揭然老師,不管過了多少年,不管你紅與不紅,你的這份情我始終記在心裏,一輩子也忘不了。”
也許是因為空氣不流通,晏黎說着說着就覺得鼻子堵得慌,她故意垂下眼,暗暗做了個深呼吸。
揭然看着她微微顫抖的睫毛,感慨地說:“好端端的怎麽還哭了?”
哭是不至于,就是情緒上來了一時收不住。晏黎吸了吸鼻子,悶聲說:“感動啊。”
揭然看着她的頭頂,一字一頓地說:“其實說起來我還挺慚愧的,你和叔叔都還記得我,我卻早就已經忘記你叫什麽名字。”
晏黎擡起頭時,臉上已經恢複如常,笑嘻嘻地說:“你這叫貴人多忘事。”
揭然勾唇笑了笑,看着她水光盈盈的一雙眼,揶揄地說:“當年你還一口喊我一聲姐姐,現在都直接叫老師了。”
晏黎吐了吐舌頭,說:“當年我沒入行啊,你本來就比我大,不叫姐姐叫什麽?”
揭然對此不置可否,挑了挑眉:“現在也可以叫。”
“什麽?”
“叫姐姐啊。”
“咳咳——”晏黎神色不自然,“不合适吧?”
“我本來就比你大,在這一行裏我是你的前輩,叫姐姐怎麽就不合适?”
這話真的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
晏黎起先以為揭然只是在開玩笑,卻見她一臉嚴肅,那專注的表情像是等不到就不肯罷休。清了清嗓子,嘗試性地喊了一聲:“然姐?”
揭然眉心動了動,表情變得有些耐人尋味。
晏黎以為她是不滿意,又換了個稱呼:“然然姐?”
揭然這回反應比之前明顯了些,她扶額,很是無奈地說:“聽着真別扭,算了,還是叫老師吧。”
“……”晏黎總有一種被揭然耍了的錯覺。
心情愉悅,胃病也得到了很好的纾解。揭然突然正兒八經叫她的名字:“晏黎。”
“嗯?”
“我們聊會兒天吧。”
“我們不是一直在聊天嗎?”
揭然看向她,目光深深,緩聲:“我的意思是,我們來說點真心話。”
之前說的不都是真心話嗎?晏黎很困惑,卻是配合的态度:“好啊,你想說什麽?”
時間寶貴,揭然單刀直入:“就說說感情上的問題。排除工作原因,你有沒有考慮過找個人談一場戀愛?”
這話題真的跳躍性很大啊!晏黎險些被她問懵了,眨了眨眼:“……嗯。”
“嗯?”
“有過吧……”晏黎臉皮薄,這種私密的事還是不太習慣在別人面前坦露,不自覺低下頭,說完她臉就紅了。
“找不到合适的?”
晏黎嗫嚅着:“也不是……就是偶爾心裏會有點想法,但不是很強烈,所以一直沒找。”
這種感覺,就像是晚上空虛,心血來潮想吃頓宵夜,但是下一秒又覺得夜深了太麻煩,幾乎沒怎麽掙紮就自動放棄了。
揭然表情似笑非笑。
晏黎被她看得心虛,生怕她不相信,又說:“我這人性格就是這樣,不愛主動,也很少有什麽情緒上的大波動,膽兒又小,所以……”
揭然忍俊不禁:“好吧,我懂了。”
“???”
“這種感覺我也曾經有過,完全可以理解。”
晏黎心裏咯噔一下,以為揭然要跟她講述自己的感情史,誰知揭然話鋒一轉:“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的擇偶标準?”
這又是一個大難題啊……晏黎有點跟不上揭然的節奏了,她凝神思索,半天沒個頭緒。
揭然差點以為她啞巴了,碰了碰她。
晏黎臉一耷拉,委屈巴巴地說:“我不知道啊,從來就沒憧憬過。”
“難道你不想結婚?”揭然詫異。
“我……我是真沒想過啊。”
揭然沒有懷疑她的意思,但是感覺她有點迷糊,于是引導她:“上學的時候,難道你就沒有碰到令自己心動的男生?”
晏黎認真想了想,搖頭。
揭然徹底被她折服了,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你是不是連自己喜歡男生還是女生也搞不清楚?”
“……”
“嗯?”
“咳咳——我們換個話題吧。”晏黎覺得實在太尴尬了,故意別開頭。
揭然試圖捕抓她的目光:“為什麽要逃避?”
晏黎一臉讪讪,幾乎是祈求地說:“等我哪天想明白了,再回答你好不好?”
揭然也不能幹強人所難這種事,她沒再深究,只是看着她的眼神裏多了些複雜的情緒。
……
拍戲的日子幾乎不可能睡好覺,晏黎她們每天天還沒亮就起床,早出晚歸,一個個忙得像陀螺。有時候為了趕戲連覺也沒法睡,只能在中間休息時打個盹兒。
晏黎閉目養神的工夫已經困得睡着,睡夢中她被人晃醒,睜開厚重的眼皮,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揭然的臉。
晏黎一個激靈坐直了身體,問她:“開拍了嗎?”
夜裏很安靜,她說話聲音不受控制,一開口其他人就不約而同看了過來。
道具和燈光師正在争分奪秒地布置現場,揭然示意其他人繼續忙自己的,輕聲對她說:“還沒好,你先別睡,咱們五個來對戲。”
“哦好。”
五個人先溫習了一遍劇本。
陶欣不遠千裏前來探望異地的男友,得知男友背着她跟公司裏的女職員搞暧昧。
陶欣傷心欲絕提出了分手,跑回小旅館收拾行李準備回家,卻被渣男友追了上來,兩個人在窄小的房間裏發生口角,愈演愈烈。
住在對面高級酒店的林越不小心看到了這暧昧的一幕,越看越覺得蹊跷,拿出旅行時随身帶的望遠鏡,驚訝地發現畫面裏的一男一女兩個人滾在地上。男的掐着女的脖子,女的翻着白眼使出吃奶的勁反抗。
林越以為這是一場謀殺案,立即報警。卻又擔心警察來得不及時,她披了件外套沖出來,跑到對面的小旅館想要找人,卻被前臺給攔下。
整場戲分成兩部分拍攝,前半段揭然飾演的林越跟前臺小姐和旅館老板有對手戲,後半段是林越、陶欣、旅館老板和渣男友四個人的對手戲。人物越多拍攝難度越大,所以導演希望拍之前讓他們五個先把大致劇情走一遍。
韓東村一個個指導了一番,特別指着晏黎說:“你們兩個要演得像是在打架,但其實又不是,這個就比較考究了。晏黎平時脾氣太軟了,我倒是比較擔心你。”
為了保險起見,導演讓晏黎和飾演渣男友的演員先排練動作。
那男演員倒是客客氣氣,上手之前禮貌地說:“對不住啊。”
說完抓住她的肩膀一個勁搖晃:“陶欣你聽我解釋,我跟那個女的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
還沒正式開拍,晏黎還有些放不開,照着臺詞硬邦邦地念:“我不想聽你任何解釋,我只相信我親眼看到的。你們兩個在公司門口摟摟抱抱,你把我當成什麽了?”
“我們只是普通朋友,那是鬧着玩的,平時也這樣。”
“嘴巴都親了你跟我說是鬧着玩?”
韓東村打斷道:“好,吵完了開始鬧,晏黎你很生氣,用力把他推開。”
晏黎假裝發狠地将男演員推開。
韓東村又指導男演員撲上來跟晏黎糾纏。
兩個人假裝撕扯扭打,還要滾在地上。
“地上有點髒啊,先別放倒。好了好了,都去準備一下,馬上要拍了。”韓東村發話。
前面揭然跟前臺和旅館老板的戲拍得很順,除了偶爾幾次的笑場,其他沒什麽太大問題。
等到拍破門而入前來搭救的戲時狀況連連,晏黎不記得自己跟“渣男友”打了幾回,也不記得自己流了多少眼淚,終于拍完時,她嗓子都喊啞了,眼睛也哭腫了。
最後那一幕是旅館老板制住了渣男友,林越将受驚的陶欣扶起。
當導演喊“過”時,揭然松了一口氣,低頭去懷裏的人。
晏黎還沒有完全從戲裏走出來,眼淚直流,嘴巴一抽一抽的。
揭然安撫她:“還哭啊?妝都花了。”
有時候入戲太深就很難控制情緒,晏黎剛才太激動,她不得不花點時間慢慢消化掉。
這梨花帶雨的樣子看得揭然揪心不已,一時情難自禁,她忘了自己的身份,也忘了周圍的環境,擡起晏黎的臉,用袖子幫她輕輕擦拭眼淚。
一面擦晏黎眼淚還在一面往下掉,揭然都想贊她是個好演員了,卻忍不住去逗她:“別哭了,再哭明天就腫成成核桃了。”
晏黎正努力克制自己,聽她這麽一說,一時沒憋住“噗嗤”笑出聲來。
笑了倒是件好事,可關鍵是當她笑的時候沒太注意,一不小心鼻孔裏還冒出一個小小的清鼻涕泡。
那一刻,周圍的空氣仿佛靜止了一般。
晏黎慢半拍反應過來,整個人瞬間石化。
正在幫她擦眼淚的揭然不妨有他,看到這一幕表情有些懵。
當對上揭然充滿着震驚的雙眼時,晏黎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匆忙轉過身,也不管髒不髒,擡起袖子将流出來的清鼻涕擦掉。
随後,一只手輕輕搭在了她肩膀上。
晏黎脊背一僵。
揭然站在她身後,強忍着笑意,用哄小孩的語氣對她說:“沒事,挺可愛的。”
晏黎別扭地動了動肩膀,可惜沒能将她的手甩下去。
“這有什麽好害羞的,轉過來吧,我保證不笑你。”
晏黎猶豫了很久,慢吞吞轉過身來,就看到揭然正一臉玩味地盯着她看。
“哎呀——”晏黎哀嚎着趕緊捂住了臉。
雖然她經常在揭然面前失禮,但這一次無遺是最丢臉的一次……
揭然勾了勾唇角,戲谑地說:“有什麽關系,反正就只有我看到了。”
晏黎被她說得更是窘迫:“你還笑。”
“好,我不笑了。”話雖這麽說,嘴角卻不自覺上揚。
“……我以後在你面前可能都演不出哭戲了。”
“不至于吧?”
“至于!太丢人了。”實在不知道該怎麽緩解尴尬,晏黎只好把外套脫下來,煞有介事地拍掉上面的灰塵。
收工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一直等戲的揭沐堯癱在蔣萌萌身上睡着了,蘇琴喊了幾次她都不願意醒來。
揭然上去捏住她鼻子。
揭沐堯猛地驚醒,沒好氣地拍掉揭然的手:“姑姑你好壞。”
揭然将她拉起來:“要睡回家睡。”
揭沐堯連伸懶腰的力氣都沒了,像考拉一樣挂在揭然手臂上,嘟囔着:“好累啊,不想走。”
揭然好幾次将她推開,沒推動,無奈地說:“給你說個事,你保證就有精神了。”
“什麽事啊?”揭沐堯心不在焉。
揭然看向那邊走路都在打哈欠的晏黎,嘴巴湊到她耳邊:“我跟你說,晏黎鼻子能吹泡泡,你肯定沒見過吧?”
來不及看揭沐堯的反應,昏昏欲睡的晏黎精神為之一振,倏地轉過頭來,大吼着:“揭然老師,你太過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吹鼻涕泡這事是我親身經歷,在喜歡的男生面前,真特麽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