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
揭然悄無聲息地出現, 受到驚吓最大的當然是那名化妝師。
蔣萌萌早就按捺不住, 她超前邁出一步, 脫口而出:“揭然老師, 這個人她……”
“她正準備幫我化妝。”晏黎适時打算了蔣萌萌的話,輕描淡寫地說:“我們剛剛在商量頭飾的問題, 萌萌嗓門可能大了點,我們沒有吵架啊。”
“是嗎?”揭然質疑, 眼睛直勾勾盯着站在她面前的人。
那化妝師脊背一涼, 忙不疊地說:“是啊是啊, 我之前沒幫她化過妝,不太了解她的發飾和妝容, 我正準備去隔壁問問造型老師。”
揭然表情淡淡:“那你去吧。”
那人如蒙大赦, 縮着脖子從揭然身邊的縫隙鑽出去了。
揭然腳步從容走進去,對着裏面兩個表情各異的人說:“外面有點涼,我回來拿件外套。”
見揭然沒有就剛才的事深究, 晏黎心底稍安,微微思索, 說:“蘇琴姐今天還是不過來嗎?”
揭然去衣服, 頭也不回地說:“等下應該會來吧, 昨天下午她帶agelika一起來了,可惜你已經走了,agelika沒見到你還挺遺憾的。”
揭沐堯?
一想到這個沒心沒肺的女孩晏黎心情都變好了,語氣輕松地說:“我怕打擾她學習,所以晚上也沒有找她聊天。”
“她現在很用功。”揭然轉過身時說:“其實也有你一半個功勞。”
“我?”晏黎一頭霧水。
揭然沉吟了一下, 說:“你可能不知道,她現在都把你當做教材了,有事沒事就翻你拍的那些作品來看,還每一次都信誓旦旦地說要做到像你一樣。晏黎,你現在是她的目标。”
揭沐堯私底下居然幹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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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她以前拍過的那些爛俗的電視劇晏黎就汗顏不止,幸好她每一部都用心去演了,不然自己豈不是成了反面教材?
晏黎在一個小時後見到了揭沐堯。
當時已經換好了妝,晏黎拿着劇本在跟揭然對臺詞,上身披着外套,下身是開叉的裙擺,一股涼氣直沖上來,惹得她打了個冷顫。
“要不要去那邊?風小一點。”
揭然話音剛落,一個活潑悅動的身影就出現了,橫沖過來,将晏黎一把抱住。
晏黎反應不及,那人已經将她放開,定睛一看,正是揭沐堯。
揭沐堯興高采烈地說:“總算見到你了,燕子你穿旗袍好好看,搞得我也想穿了。”
揭沐堯自來熟,總有她能聊的話題。
晏黎笑了笑,說:“等你頭發長長了,穿旗袍一定很好看。”
“那可未必,她這飛機場的身材,穿了就跟個搓衣板套了個外套一樣,好看才怪。”揭然涼飕飕地說。
揭沐堯笑容凝固住,狠狠瞪了揭然一眼,怼回去:“我還小,還沒發育好。”
揭然不置可否,說:“沒發育好就一邊待着去,不要打擾我們大人做事。”
揭沐堯不服氣,但見她倆手裏都拿着劇本,乖乖閉了嘴,退後一步在一旁觀看。
這姑侄倆總是見面就吵,晏黎想笑又不敢笑,斂了斂容,繼續跟揭然對臺詞。
晏黎今天的第一場戲是去揭然的胭脂鋪買胭脂,導演并沒有留給她們太多的時間準備,一切就位,拍攝緊鑼密鼓地開始了。
茉莉(晏黎飾)下了黃包車,從錢包裏取出零錢遞給黃包車師傅,那人沒接,像着了魔似的瞪大雙眼盯着自己領口。
茉莉也不惱,圓潤的胸脯往前挺了挺,擡手理雲鬓,軟糯糯地說:“看一眼一個大洋。”
“什麽?”那人驚叫,魂兒也回來了。
茉莉收起臉上的媚色,雙手插着細腰,沒好氣地說:“是要錢還是要繼續看啊?”
那人知道她是百樂門當紅的歌女,還真怕她不給錢,捧着雙手讨好地說:“當然是要錢。”
茉莉翻了翻白眼,從剛才拿出的銀元裏抽走了一枚,其他的放入拉車師傅手裏。
那人低頭一看,詫異:“小姐,沒有小費嗎?”
“小費?你剛剛看我那一眼我還沒問你要錢你還想要小費?!”
茉莉撂下話轉身就走,小蠻腰一扭一扭的,直把那拉車師傅眼睛給看直了,稍不留神,“咚”的一下車子撞到了別人,他趕緊哈腰道歉。
“臭男人。”茉莉嘟囔着,一條腿邁進了胭脂鋪。
胭脂鋪的掌櫃是個瘦骨嶙峋的中年男人,他正趴在櫃臺前整理胭脂水粉,餘光瞥見有人進來,笑容滿面迎了出來:“喲,歡迎茉莉小姐光臨!我們這剛進了一批上等胭脂,要不現在拿出來讓您瞧瞧?”
茉莉剛惹了不痛快,見這掌握的眼神精亮直勾勾地盯着她,不由得想起了剛才那個一臉色相的黃包車師傅。她更是不悅,不耐煩地說:“你們店裏有沒有女的?換個女的出來招待我。”
掌櫃很懂察言觀色,小心翼翼地說:“女的就只有我們老板女兒了,要不您等等,我給您叫人去?”
茉莉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
掌櫃的踩着小碎步朝裏面走去。
一扇門簾之隔,裏面跟外面是完全不同的景象。外面亮堂,裏面點着燈。
昏黃的燈光之下,一個典雅的女子坐在椅子上挑選剛送來的幹玫瑰花的女人,側臉輪廓分明,眉眼精致,正是陳枝(揭然飾)。
陳枝掀了掀眼皮,問:“有事嗎王掌櫃?”
掌櫃的到了她跟前,壓低聲線說:“百樂門的茉莉來了,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硬說要個女的出去招呼她。”
茉莉這個人有所耳聞,只是不曾打過交道。陳枝會意,将玫瑰花瓣一片片撿進香囊,勒緊繩索,放在手心裏掂了掂,說:“我去看看。”
“您小心點,我看她臉色可不好對付。”
“沒事。”陳枝口吻輕松,扯了扯旗袍上的褶皺,掀開簾子走了出去。
簾子上墜着琉璃串,輕輕波動時“啪啦啪啦”響成一片。
茉莉聞聲看了過來,只見人影一閃,活脫脫一個大美人就站在門簾外,琉璃珠子散落在她烏黑的發頂,為她點綴着妝容。
茉莉自诩美貌出衆,再加上她能歌善舞,所以才能在百樂門紅起來。可今天一見陳枝,她恍然發覺自己在她面前不堪一擊。
常年混跡風月場所,茉莉身上沾染了不少媚俗的氣息。再看陳枝,身段婀娜,眼眸如水,渾身散發着一股沉靜的書香之氣。
這鮮明的對比之下,茉莉竟有些怯怯。
短短一秒鐘的時間,茉莉已經不動聲色地将陳枝上下打量着,她悄悄拉扯旗袍好将裸.露在外的大腿遮住,端正了坐姿,遲疑地說:“你就是老板的女兒?”
陳枝矜持地笑了笑,說:“您好,我叫陳枝。”
“陳枝……”茉莉喃喃。
“‘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我的名字就取自這句詩裏‘別枝’的‘枝’,非常好記。”
陳枝聲音娓娓道來,茉莉聽了卻十分懊惱。她心想這女的看着氣質是不錯,但也不能欺負她沒讀過書聽不懂吧?
越想越是自卑,茉莉塗着厚厚脂粉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陳枝将她臉上每一個細小的變化都看在了眼裏,心念一動,緩聲說:“茉莉小姐的成名曲《茉莉花》現在都紅遍整個上海灘了,前幾天我才聽隔壁的小嬸子哼唱,感覺實在是好聽。但我想茉莉小姐唱得肯定比她要好上百倍千倍,可惜我沒有親口聽您唱過。”
千穿萬千馬屁不穿,茉莉被她一誇心情瞬間明朗,眼眸流轉間盡是得意,聲音不自覺上揚:“要聽我唱歌得提前幾天搶票,搶不到票就聽不上了,我可不是随便都給誰唱。”
捧也捧好了,陳枝勾唇笑了笑,話鋒一轉,切入正題:“茉莉小姐人這麽美,皮膚這麽白,要是搭配點胭脂就更好看了。我們店裏新進了一批好貨,要不我帶您看看?”
茉莉就坡下驢,說:“好啊。”
陳枝将她領帶櫃臺前,熟稔地拿出幾盒胭脂,一字排開,說:“這些胭脂都是上等貨,只是質地和顏色稍稍略有不同,您看看喜歡哪一款。”
挑選脂粉茉莉在行,以往來的時候她看一眼就知道哪一款适合自己,但是今天她心中有了別的想法。
她審視着陳枝的臉,塗了豔麗指甲的食指盈盈一指,問:“你臉上塗的是哪一款?”
陳枝先是一愣,說:“不好意思,我臉上沒有擦胭脂。”
“那你的臉……”茉莉頓了頓,湊近一看。
陳枝身體不着痕跡地撤後,禮貌地笑道:“茉莉小姐要是拿不定主意,要不我幫你挑一個吧?”
茉莉來不及看清她皮膚的狀态,一時間讪讪,又聽她說要幫自己挑選,無精打采地說:“好啊。”
……
“好,收!”郭淮一聲令下,宣布拍攝告一段落。
因為這場戲大部分是短鏡頭,拿反光板的道具師湊得很近,晏黎往前走時差點被板子打到頭。
“小心。”揭然眼明手快幫她擋住了。
晏黎迫不及待地問:“揭然老師,我剛剛演得怎麽樣?”
“不錯,比我形象中的好,看來你是下了不少工夫。”
晏黎雙手圈住腰身,說:“為了演好這一段,昨天晚上我當着萌萌的面一直練習扭腰走路,我這腰都快扭折了。”
揭然忍俊不禁,視線下移定格在她腰處,別有深意地說:“腰還真是軟,果然練過舞蹈的人就是不一樣。”
晏黎長舒了一口氣,攤開兩個掌心給她看:“我緊張得一直出汗,你看我這手都紅了,跟你演戲實在是太有壓力了。”
揭然笑而不語,視線又回到了她臉上,卻是看着某一處,說:“這還有一滴。”
晏黎不明所以,突然看到揭然朝她伸出手。
晏黎躲閃不及,感覺揭然的手指從她臉頰輕輕掃過,帶起一陣酥麻。
晏黎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等她緩過神來時,對方已經收回手。
揭然的食指指腹上纏着一滴晶瑩的汗水,要笑不笑地看着她,揶揄道:“這麽涼快的天氣你居然能流汗,看來你是真緊張啊。”
晏黎微張着嘴,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接茬,臉唰的一下就紅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五天五萬字,你們爽了,我廢了,快來一波評論鼓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