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壇]小公主

第22章 英格蘭的棄兒

1998年7月7日。

沒能進入世界杯決賽圈并不影響都柏林的足球氣氛，街道上到處是宣傳世界杯的招貼畫，尤其是那些晝夜狂歡的酒吧，用鮮豔的旗幟和塗鴉吸引着不同陣營的球迷們。Setlla并不準備回去家裏，她此行的目的是拜訪從前常常為她檢查身體的Hank醫生。

醫生很驚訝能夠在這樣的時間見到Setlla，畢竟按照這兩年媒體對她的報道，小公主應該已經完全融入曼聯的生活圈、在法國觀看世界杯的比賽才是。

“英格蘭被淘汰了之後這麽快就回到家裏了嗎？”在一通“你長大了”“變得更漂亮”的寒暄之後，Hank醫生旁敲側擊地問起她此行的原因。Setlla望了眼和會客室隔絕的診療室，拉上窗簾之後認真地回答：“醫生，這次我回來是專程來拜訪您的，我想問問我從小就做的檢查究竟是怎麽回事。”

Hank醫生頓時露出為難的神色，“你如果想知道，問你的父親和哥哥就可以了，我實在是不便回答。”

Setlla早料到Hank醫生不會輕易開口，可她的目的倒也不在于問得清清楚楚，“您只需要告訴我，這病是不是不能生孩子，還有，我什麽時候會死？”

把“死”這個詞如此直白地攤開來，這是Hank醫生未曾想到的，這個女孩似乎對這件事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可目光中又有着殷切的期盼，他實在不忍用言語去打破這份期待。

Setlla見他一直沉默，心底裏的黑洞越擴越大，手指止不住地顫抖着，“我明白了，抱歉耽誤您的時間。”

在她轉身想要離開的時候，Hank醫生忽然叫住她，說：“遺傳幾率是50%，如果遇到真心相愛的人，相信他不會在乎這個的。”

15歲的少女就像一夜長大了一樣笑笑，說出來的話裏帶着化不開的悲傷：“可惜我連讓他在乎的機會都沒有呢！”

1998年法國世界杯上貝克漢姆被紅牌罰下，致使英格蘭10人作戰，最終點球大戰負于阿根廷的比賽讓貝克漢姆頓時陷入國內輿論的圍堵轟炸中，Setlla還為這事兒和學校裏讨厭的紅發女孩幹了一架，因為對方總說貝克漢姆是民族罪人，真是扯淡。當她帶着一身的淤青回到家裏時，凱西差點被吓得尖叫起來，Setlla一直強調她什麽事也沒有，但這件事還是驚動了所有看着她長大的男人們。

彼時貝克漢姆為了躲避國內媒體的轟炸和維多利亞正待在美國，他實在受不了諸如“十個雄獅，一個傻瓜”這樣的标題。因此在吉格斯看望完Setlla并且堅持要給貝克漢姆打電話的時候，Setlla堅決地制止了他：“就讓棉花糖待在美國吧，他不該再為其他事煩心了。”

“噢，小公主。”就連一向愛笑的吉格斯看到Setlla如今的樣子也忍不住露出悲憫的神情，“我好像更喜歡你以前不顧一切死皮賴臉的樣子。”

可事情的發展還是遠遠超出他們的預料，記者們先是在倫敦的貝克漢姆父母家門口蹲點，擺上小桌子一邊喝茶和咖啡一邊等他們出來。後來他們意識到相伴的兩夫妻早已做好準備窩在屋子裏靠儲備的食物挨過這個艱難的時期，于是目光開始轉移，除了父母之外最親密的人，很多人自然而然想到小公主。

和一群發光體關系良好的Setlla從小就免不了被記者采訪，但從不是像現在這樣，堵在她去學校的路上，閃光燈交織一片。凱西嬸嬸勸她不必堅持去上課，反正只是暑期興趣活動小組。Setlla卻不以為然，她喜歡畫設計圖，更喜歡看它們在裁縫的手下被做成各式各樣的衣服。她決定戴上墨鏡，無視伸過來的話筒和鎂光燈，走上被弗格森叫過來的達倫的車。

“馬格尼爾小姐，你認為貝克漢姆是否讓他的祖國蒙羞？”

“他是否再也不配為英格蘭踢球？”

“你作為從小在他身邊長大的人，是否覺得他太不會控制自己的情緒？”

Setlla仍舊一言不發，她雖然還不到160cm，但走路的氣勢卻是十足十的富家小姐，傲慢無禮，目空一切。本以為可以從一個天真不懂事的小女孩身上撈到點什麽的記者憤怒了，有人沖上前來想要拽住她，就在她打開車門的那一刻。

“Setlla！”

維多利亞從躺椅上坐起來，不解地揉揉眼睛看向背對她看報紙的貝克漢姆，“怎麽了，David？”

“我必須回一趟英國。”貝克漢姆收起報紙站起身來，走到躺椅面前雙手捧住維多利亞的臉，由于懷孕時間不長，她還未顯懷，身軀還是如此曼妙動人，“親愛的，我想我們下次見面可能要在曼徹斯特了。”

“噢，怎麽會這麽突然。”維多利亞是個非常懂得察言觀色的女人，她當然不會一上來就阻止自己的男友。

“因為我的緣故，小公主受到了媒體的轟炸，我不能再讓我的親人和朋友承受磨難了。”

維多利亞看着開始給助手打電話訂機票的貝克漢姆，不置可否地聳聳肩，她拿起被揉成一團的報紙展開，看見了那張人頭攢動的照片，有過幾面之緣的小公主面帶驚愕地摔倒在地上，稚嫩的臉龐上戴着大得有些過的墨鏡，長發散亂在肩頭，一個記者的腳剛好踩到了她的腿上。的确是任何人見了都要忍不住心生憐憫的圖片，維多利亞搖搖頭，她不願去揣測一個15歲的小女孩會對自己有什麽威脅。

弗格森對Setlla被拉倒踩踏這件事情表現出滔天的憤怒，他向關系好的記者斥責了媒體這種吸血鬼一樣的行為，“Beckham會證明他的實力，等到新賽季開始，所有人都會知道他的實力！你們不該把一個還未成年的小女孩扯進這件事當中來，我有權追究法律責任！”

曼聯主帥的言論很快傳到美國，前往機場之前，維多利亞試探性地勸貝克漢姆：“既然弗格森先生已經表态，相信記者們也不會再去逼Setlla，你為什麽不等到這件事過了再回去呢？”

“Vika，這不只關乎小公主，所有和我熟識的人都受到了波及，我必須得回去親自承受這一切。”貝克漢姆給了她一個吻，坐上車逐漸遠去。維多利亞安下心來，她早知道自己不該想這麽多的，David是個非常負責的男人，他不願看到親人和朋友為自己受傷害，這是他最大的溫柔。

拿着護照的萬人迷走入登機通道，看着玻璃窗外低空飛過的客機，他的心裏是滿滿的懊悔。他怎麽會沒想到這件事會讓Setlla受傷呢，他不該躲到美國的，他不該在Setlla受傷的時候沒有在她身邊，這絕不是一個哥哥的合格表現。此時此刻一個人忍受內心煎熬的貝克漢姆從未問過自己，想要第一時間趕到對方身邊的心情究竟在不在一個合格哥哥的界限之內。

去看望父母當然在計劃之內，可貝克漢姆抑制不住想要立刻去看看小公主的心情，他決定先回曼徹斯特，再連夜趕往倫敦。這樣的日程不會輕松，可更讓人煩躁的還在後面，在飛機即将降落的時候，乘務長走過來告訴他：“當飛機降落的時候，會有警察在門口等着你。”

事态居然已經到了要派警察時刻保護他人身安全的地步，貝克漢姆無奈地接受了這個現實，他被警察們夾在中間保護着走過潮水般瘋狂擠過來的人群，心裏難受得要死。1個月前的一個下意識的動作竟然帶來了這麽惡劣的影響，當他的父母、姐妹，還有小公主走在這樣瘋狂的人潮中時，會是什麽樣的心情呢？

金發青年帶着一臉的憂郁被塞進車裏，随行的警察抱怨瘋狂的球迷和記者，跟貝克漢姆确認接下來的行程。

“麻煩你們陪我在城裏先繞幾圈好嗎，我不想讓跟蹤的人打擾弗格森先生。”

坐在副駕上的警察回答：“大球星，相信我，這沒什麽作用，弗格森先生的家門口一直都有記者，你一去就會被發現的。”

貝克漢姆沉默一會兒，拿出手機撥打弗格森家裏的電話，凱西喊了聲“感謝上帝”，便叫Setlla過去接電話。他聽到明顯沉重了很多的腳步聲，心裏一緊，在捕捉到電話那頭語聲的那一刻，急切地問：“小公主，你受傷了嗎？”

Setlla本來是很生氣的，那是她第一次意識到鏡頭和閃光燈有多麽傷人，可這兩天她又一直在想，和反正都會提前到來的死亡相比，這點小傷倒是不算什麽。而現在，棉花糖軟軟的語聲挑戰着她的耳朵，她又忽然委屈起來，死死咬住嘴唇不讓哭聲洩露出來，“我、我很好，沒事。”

“你在哭，小公主。”貝克漢姆的眼神忽然堅定起來，他對司機打了個手勢，“我必須得過來看看你。”

“去弗格森先生家裏吧。”

已經難以思考了，既然想不清楚就不要想那麽多。那樣明顯脆弱着的Setlla，他不能不走到她面前去，用自己被轟炸後還僅剩的溫暖去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