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青州篇
不得不說,和顧清源談話談了一晚上之後,葉子青發現,其實顧清源這個人比他想象中要聰明多了。
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這個蠢道士竟然全部知道。
就拿這次的邀約來說吧,葉子青也知道顧清源是在安慰他,但事實上,顧清源全程并沒有說一些什麽亂七八糟的話,就只是陪着他一起發呆,一直到整壺酒喝完而已。
有的時候,無言的陪伴,反而是最好的良藥。
就這樣,葉子青心中本來對顧清源跌到谷底的好感度,終于難得的向上爬了一點。
如果顧清源知道的話,估計是激動得淚流滿面吧。
大師兄和葉子青兩人之間的小插曲花語并不知道,她只是欣慰于那天之後,葉子青對她不再是敷衍的态度,而穆天齊可能是看開了吧,沒再“騷擾”她。
或許是時來運轉?
花語自得于自己做了一個正确的選擇,于是又再次直白地朝葉子青撒嬌:
“呂意呂意,我真的很喜歡你。”
所以,你從了我吧。
見着面前的“阿瑤”一邊央求,一邊對着自己的臉露出垂涎欲滴的神情,葉子青有一種沖動,恨不得把自己的臉撕下來,直接糊在她臉上,讓她直接舔那張臉算了。
惡不惡心啊?
要是他是原來那張毀容臉,估計她連看都不會看。這麽喜歡好看的臉,你幹嘛不對着畫過一輩子?
葉子青一方面玻璃心又犯了,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下來了,直接對假阿瑤粉轉黑,一方面又眼睛骨碌一轉,計上心來。
“阿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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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子青裝作羞澀的樣子,垂下眼簾,微微側過身,裝作難為情的樣子,說:
“我們這樣不太好吧,穆天齊他他喜歡你,我如果……我不希望穆天齊傷心。”
他說這話的時候,故意只留給花語一個側臉,讓大半張臉隐在陰影裏,好讓花語看不清楚他到底是什麽表情。
同時語氣裏帶着三分猶疑,三分猶豫,三分暧昧,這直接讓花語忍不住浮想聯翩。
“那我們出走啊。”
這一下子,花語眼裏完全只剩下葉子青剛剛說話時、垂下眼簾之上,長長睫毛宛如秋風中掙紮的蝴蝶蝶翼一般不安的顫抖的模樣。
她想,呂意真是太善良了。
念着自己知道剩下的信物在哪裏,又有阿瑤的身體,花語想着自己哪怕是沒有主角君也能夠找到女娲石,于是立刻信誓旦旦地說:
“我知道剩下的信物在哪裏,我可以帶你去找。”
此話一出,葉子青隐晦地挑了一下眉表示驚訝,然後擡起頭來,又是一副憂郁的樣子,遲疑道:“可是……”
“沒什麽可是的,反正那個穆天齊也靠不住,就我們兩人,我們走吧!”
說完,花語就拉着葉子青朝着霧谷的出口跑去。
在和花語一起走的過程中,葉子青古怪地看着自己與花語肌膚相接的地方——
阿瑤纖細的手指指尖紅潤,正拉着他的手腕。
他忍了好久,才忍住一把甩開阿瑤的手指的沖動。
奇怪,之前他可是一點都不排斥阿瑤的接觸啊?
三個時辰之後,顧清源揪着小灰的後頸肉,嚴肅問到:“說,你家主人呢?”
小灰:“嗷~嗚~”
嗷嗚,冷!
找了好久的穆天齊一邊把自己的頭發撓成雞窩,一邊神神叨叨:“不可能啊,怎麽霧谷裏面沒有呢?按理來說,阿瑤出不去的呀?”
說到這裏,他突然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對了,呂意呢?”
然後又驚叫道:“我了個大去,他們兩個私奔了?!”
“私奔”二字一出,場面一度十分寂靜,甚至連小灰都不出聲了。
如果不是平地起了暴風雪的話。
“……大師兄?……哎哎哎,大師兄你冷靜,你冷靜!悠着點,悠着點。對對對……哎啊啊啊,阿瑤要是知道小灰變成了冰雕的話,她不會放過我的!”
霧谷的上空,飄蕩着穆天齊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
話說師兄弟口中私奔的兩人,正光明正大的在離霧谷百八十遠的地方逛着街。
此處名為青州,正是阿瑤簪子地圖上所指的地方。
當然,對于此地究竟是不是正确的地方,葉子青一直持有懷疑态度,可奈何“阿瑤”信誓旦旦,拍着胸脯保證他不會弄錯,葉子青也只得半信半疑。
畢竟千年時光滄海桑田,要是真的照着地圖按圖索骥的話,可能要花上好一陣子,他沒有那麽多時間。
這一次,據“阿瑤”說,在這裏的信物是土屬性的信物,準确來說,是一塊玉,土壤之中孕育而生。與她戴的簪子不同,這塊土玉極富有生氣,雖然比不上女娲石,但也能讓枯木逢春。
葉子青不由得多嘴問了一句:“你怎麽知道這麽多?”
花語笑而不答。
青州集市上商販随處可見,花語身為一個愛漂亮的女孩子,最喜歡的,就是在各個小商販前面駐足,挑揀一些好看的小飾品。
葉子青先開始還有着耐心陪伴,但過了片刻之後,覺得無聊,就将注意力轉移到了別處,這一轉移,可不得了——
他發現了一處書畫攤。
攤主是個書生,從其洗的發白了的衣衫來看,書生家境不好,但從他梳得整整齊齊的頭發來看,這書生一定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
書生在繁鬧的街頭上擺着攤子,正低頭替一人寫信,那人說一句,書生寫一句,他根本就沒注意到一身書卷氣濃重的他與整個熱鬧的集市是多麽的格格不入。
當時葉子青看過去的時候,第一眼吸引他的,是這個書生身後挂着的一張仕女圖。畫上仕女言笑晏晏,立在一棵樹下,拿着團扇,體态風流,似乎只要一轉眼,這個仕女就會突然顧盼生輝,對着注視她的人輕輕笑出聲來。
這個仕女的面貌,有些眼熟,神态像極了那個畫皮妖。
“呂意,你在看什麽呢?”
花語忽然扯了葉子青的一下,打斷了葉子青的思路。
“沒什麽。” 葉子青回過神來,對花語笑笑說,“阿瑤知道客棧是什麽嗎?”
“知道。”
“那阿瑤幫我們去客棧訂房間怎麽樣?”
“可是……”
“乖,要是去晚了的話,露宿街頭就不好了。”
葉子青說到這裏,為了加強效果,竟然就這樣對着花語撒起嬌來,這還是頭一次,尤其是最後的尾音又軟又綿,帶着點鼻音,聽上去簡直就像是有人在用羽毛輕輕地騷刮心窩,癢到心裏,讓人直接繳械投降。
而從最後的結果來看,效果真的是挺好的,因為花語直接不說話了,兩眼發直。
就這樣,花語稀裏糊塗地按照葉子青的指示去找客棧了,走的時候,腳步還有點發飄。
哄走了花語之後,葉子青一人朝那個書畫攤走去。
正巧要書生寫信的那人走了,騰出了一個位子,于是葉子青就大大咧咧坐到書生的旁邊,看着書生整理書桌,然後冷不丁地說到:
“胡生?”
那書生聽到有人這麽叫他,立刻轉身,見到自己的新顧客,觀其面容,在腦海裏回想了半天,也對他毫無印象,于是只能一邊含笑答應,一邊迷茫到:“閣下是?”
“你是否去過落鳳山?”葉子青問。
“啊,是。”書生更加丈二摸不着頭腦,說,“我剛剛從落鳳山回來。”
“這樣啊——”
葉子青見書生完全不記得他,心底又是滿意又是唏噓,于是一邊當着書生的面拿起那副仕女圖,一邊打量,說:“你畫的仕女肖若真人,怎麽,有原型嗎?”
“沒有啊。”
胡生看着面前的顧客,心中對他提出來的問題,感覺有些莫名其妙。
然而在見到顧客準備伸手撫摸圖中仕女的臉時,胡生心頭忽然無名火起,于是立刻攔下黑衣男子的手,厲聲喝道:
“別動她!”
葉子青被胡生的動作吓了一跳,等反應過來後,偏過頭,冷笑道:
“不過就是一副畫而已,又不是你妻子,你反應太大了吧?”
聞言,胡生愣愣地注視畫中侍女半晌,意識之前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激,立刻像是被火燒灼了一般縮回手,同時讷讷說到:“抱歉,您說得對。”
這只不過是一副畫而已。
沒什麽大不了的。
然而,當這個念頭在心頭一閃而過的時候,莫名的,胡生忽然覺得,自己的心那裏猛然破了一個大洞,正嗖嗖地灌着涼風,一直冷到他的骨子裏了。
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他之前畫的仕女圖。
畫上的仕女言笑晏晏,不過問人間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