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變貓.57
在相澤樹裏跑到選手休息室呼呼大睡時, 關于他在賽場內發生的事情卻正以迅猛無比的勢頭進行發酵。若要具體形容一下的話,大概已經達到了原本需要三小時才能膨脹開來的面團,在三分鐘內就撐滿了容納它的器皿的這種誇張程度吧。
當然,普通的群衆和大部分的職業英雄,依舊處于局外人的狀态。而真正的局內人, 指的是今天來觀戰的政府個性管理科的特派員、雄英校方和波濤暗湧的裏世界組織。
可以說, 是集齊了正反兩面,将負責管理相澤樹裏的雄英高中夾在了最中間,處境不可謂不艱辛。
在事态演變為無法控制之前, 負責主持三年級校區的根津校長, 特意抽出一段時間, 将相澤消太拉過去談話。
在奔赴約定地點的路途中, 監護人暗自在心中模拟着最終結果, 至少, 從他的角度看,事情還沒有走到最糟糕的一步, 反而離某種撲朔迷離的真相越來越近。
很久以前, 他就有類似的預感,畢竟從那位親戚的口中,他聽到過很多與樹裏過去相關的事情。
比如說, 樹裏其實跟他,一點血緣關系都沒有, 在領養這孩子之前, 是那位好心的親戚收留了無家可歸的小家夥, 并且為他取名為“樹裏”。
那個時候的樹裏,明明有着八歲孩童的外表,卻沒有普通人該有的常識,甚至連最基本表達方式都出現了問題。
比起人類,那個時候的他更趨近于真正的貓,而且毫無安全感,受不了房屋內封閉的環境,每每要爬到樹上去獨處,才會露出一點放松的神情。
關于吃飯,或者可以稱之為投喂,更是沒辦法好好的坐在桌邊,每一次要旁人離得很遠,他才會從角落裏鑽出來,火速拿着食物逃跑,找個僻靜的地方、邊東張西望邊狼吞虎咽的吃進去。
那種場景,會讓人不由聯想到,曾經被關進籠子裏飼養又虐打過的動物,為了活下去,他必須要拼盡全力找到保護自己的方法,戰戰兢兢的度過每一天。
每熬過一秒鐘,對他來說,就等于擁有了新的生存機會。
在經過那位充滿耐心與愛心的親戚教導下,不知歷經了多少次的失敗與磨合,曾經的幼小貓咪才被教育成相澤消太去領養時的樣子。
也許,物極必反,當曾經飽受欺淩的弱者終于有了足夠的成長空間,他必然會以常人無法企及的毅力去打磨自己,迅速成長和進化,變成別人無法再輕易小觑的強者。
大約連收養樹裏的人都沒有想到,會把他培養成一只氣場恐怖的貓大王,不僅特別能打,還樂此不疲的四處撒野惹事吧。
這也是為什麽,相澤消太對自家侄子的私下活動始終保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态度,沒有過多的去詢問,一直保持着放養的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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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現在,他也不曾後悔過,自己給了對方如此廣闊的天空,去自由自在的生活,去盡情做自己喜歡的事情,與脾氣相投的孩子結交——注意一下,這裏只包括未成年,結交是交朋友,而不是跟背景複雜的黑手黨談戀愛。
而不湊巧的是,他不想看見的人,此刻正站在不遠處的樹蔭下,擡起一雙湛藍的眼,遙遙地與他對視。
——沒有必要的話,根本不想交流。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對方恐怕跟自己是一樣的心情。
但是,維系着他們的紐帶無比牢固,為了保護他不會受到傷害,産生什麽難以修複的裂痕,兩個人都明白,交流是必須存在的、也是唯一的選項。
“真巧。”
橘發青年雙手插兜,姿态閑适的倚靠着身後的大樹,率先打破僵局。比起防守的一方,主動進攻的一方才是他更樂意扮演的角色。
“違心話到此為止吧。”當面對眼前的青年時,相澤消太總是毫不掩飾的展露自己的鋒芒,向來低沉中略帶些懶散的聲線,此刻也變得如刀刃般銳利,幾乎能割破兩人之間的空氣。
“你明明一副有話要問我的樣子,想必,已經等了很久吧。”
“不過五分鐘而已,別小瞧我的情報來源啊。”中原中也挑起唇角,笑容中含着一絲挑釁的意味。不過,那大概是出自于他隐藏起真正心情的目的,真卸下僞裝的話,周遭的事物連同眼前的男人,恐怕早已被重力擠壓成無數碎屑,随着風一同消散了。
但前提是,相澤消太不是一個棘手的消除系,并且體術方面的造詣要低上幾個檔,才能實現瞬殺。
兩個人對上的話,絕對是一場苦戰。
然而,那僅僅是假設,中原中也依舊站在原地,任由周遭的風卷起自己的頰邊微卷的發,聲音發冷的問道:“比賽的時候,你很早就發現情況不對了吧,為什麽不終止它。”
“沒有絕對的證據之前,我不能胡亂擴大事态的發展,那樣只會令樹裏陷入更加被動的局面裏。”黑發男人的聲音沒有絲毫波瀾,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一副無懈可擊的強硬姿态,“況且,我相信樹裏,能夠靠自己的力量克服難關。我養出來的孩子,自然知道他的能力——”
“哈、信任嗎?”
橘發青年毫不客氣的打斷了對方的聲音,唇邊的冷意擴大,再也無法掩飾自己話語中的譴責與鋒銳,“與其說是信任,倒不如說是職業英雄的操守在限制着你的行動吧。若是連自己在意的人都無法親手保護,你雖然是個稱職的英雄,卻不是一個稱職的監護人啊。”
“……我沒有任性的資本,如果我不是擁有現在的身份,在很久以前,我就已經失去他了。”男人的聲音停頓了片刻,像是被銳利的刀尖豁開一條口子,露出些許無奈和苦楚,可很快地,又迅速自我縫合,讓人再也窺探不到其中的真實情況。
“我和你不同,能做到的事情也不一樣,但這并不代表着,我不夠在意他,甚至應該說,我比誰都要在意他。”
“我只相信眼見為實,職業英雄。”自舌尖彈出這幾個音節時,橘發幹部的笑容隐隐變得嘲諷,眼中的神色卻異常平靜,如同即将卷起浪潮的海面,總會特意僞裝出風平浪靜的假象,再一舉将出海的船舶徹底覆滅。
“既然你說我們能做到的事情不一樣,那麽,我就用自己的方式來解決問題吧。”
“體育祭結束之後,我會帶着樹裏離開。”
于相澤消太而言,大概再沒有比這更兇猛的驚濤駭浪了,此時此刻,身體仿佛已經沉入深海之中,不光是血液,連骨髓都浸透了逼人的涼氣。
他的牙關猛地咬緊,像是為了強迫自己呼吸,而下意識作出的舉動。
“我決不允許——”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微微發抖,根本無法再藏住過于激烈的情緒波動。他的眼眸緊盯着中原中也,好似領地受到侵犯的雄獅,展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攻擊性。
“我決不允許你帶走樹裏。”他再次重複道。
橘發青年的表情同樣不善,再維持不住唇角的笑意,一字一頓的道:“好啊,那就由他本人來選擇吧,到底是繼續呆在雄英高中,還是跟我一起走。”
“那家夥,也是時候該做出決定了。”
撂下這句話,他再沒有耐性呆在原處,直接邁步向另一側走去,忍不住外洩的異能碾壓着周遭的櫻樹,擊落了大片大片的櫻色花瓣。
那很像是為接下來的戰争所拉下的,無比盛大的帷幕。
——留給他們每個人的時間,都已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