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摘下面具1
看她那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并不像是在演戲。細看之下,她的眉目和陶兒也是有幾分相像的。
可是,讓白筝不明白的是,陶兒的死,到底與季審言有什麽關系?
“是你害死了我的兒!是你這個殺千刀的!我要你償命!償命!……”
白筝擡眼去看季審言,他并沒有任何反應,依然拿袖子遮着自己臉,垂着頭,佝偻着背,了無生氣。
揮了揮手,白筝示意扶着季審言的兩個家丁不要停下,把他扶進去。白筝自己則緩步走到那中年瘦婦面前。
中年瘦婦一雙眼已經紅腫的不像樣子,兩個眼睛珠子甚至有些凸出,皺紋密布且發黃的臉上滿是淚水,還有些髒黑的東西,幹癟的嘴唇由于悲痛的情緒而一直微微顫抖着。
而她身材本來又瘦又高,這下更顯出佝偻老态,瘦弱不已。她極力想要掙脫家丁的控制,一雙眼睛充滿駭人的怨毒,只望着季審言離開的方向,一副恨不得将他抽筋撥皮的樣子。
看到她,白筝想起了裴中潛。裴中潛眼裏沒有恨,只有痛。
所以面前的這個女人完全讓她憐憫不起來,白筝覺得,可能是她用镪水傷人這一點,讓她無法接受吧。
相比這個,白筝更加關心另外一件事。這個中年瘦婦的出現,讓她産生一種異常奇怪的感覺。
先是她在陌生的地方醒來,然後親耳聽見景玺和另外兩個人的争吵,再是陶兒莫名地在獄中**,而後便是眼前這幕。
這中間的謎團太多太多了!
“先帶進去吧。”就算有再多的事情,也得關起門來調查,鬧出去總是不好看的。
如果這人真是陶兒的母親,自然是裴中潛的妻子。如今另外兩個人都去了,這唯一剩下的一個,得好好處理。
兩個家丁大漢聽了吩咐,立馬将中年瘦婦拖着往裏走。
白筝也提起裙裾,趕緊跟了上去。走到王府大門,才想起還有一個慕容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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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并非惡人,而且方才還救了她。想到這裏,白筝往回走了幾步,隔了些距離開口,“慕容兄,你受傷了,快進來,讓大夫也一起瞧瞧吧,不然……”
慕容雲天一甩衣袖,望了一眼王府的牌匾,冷着臉色,“我就不進去了。既然已經知道了你的住處,往後我自會來接你回去,我今日還有要事,就先走了!”
話一說完,慕容雲天轉頭就走,毫不拖泥帶水!
白筝手指動了動,想去拉他,終歸是算了,掃了一眼有些悻悻然沒看夠熱鬧的圍觀民衆,自己也轉身往季審言的院子跑去。
金苑。
白筝趕到的時候,所有的丫鬟家丁都不知所措地立在緊閉的房門外,個個面面相觑。
看到白筝來,立馬有機靈的丫鬟上來,朝她行了禮,為難地開口道,“王妃娘娘,王爺……不讓奴婢們進去伺候,更不讓大夫進去醫治。”
白筝早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方才,慕容雲天手臂上的那些灼傷,她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的,觸目驚心。如果這些傷是在臉上……
撇開季審言尊貴的王爺身份不說,任何一個人被毀了容顏,都不會想讓別人看見的吧?
“除了平時近身伺候王爺的人,還有大夫,其他的人都退了吧,該幹嘛幹嘛去!”白筝面色難看地掃了一眼諸多抱着看熱鬧态度的家丁丫鬟,語氣嚴苛。
衆人平時都沒見過白筝這樣子,一時也有些害怕她的王妃氣勢,所以都乖乖散了。最**前只留了一個模樣乖巧玲珑的丫鬟和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厮。
白筝想了一下,另外留了兩個身強力壯的家丁。然後她才沉着臉色走到門前,一句話沒說,站在大門的一邊,猛地推開門後往旁邊一站,确定季審言并沒在門口後,她才提步進去,同時示意身後的人跟進來。
白筝在屋內掃視了一圈,最後在床塌邊找到坐在地上的季審言。
他依然埋着頭,沒發出一點聲響。而他旁邊,一塊銅鏡摔落在地。
“王爺。我是白筝。”白筝在季審言面前蹲下身,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柔些。
季審言聞言身子一震,埋着頭急忙後退,往角落裏縮,“你走你走!快走!我現在不想見你!”
竟是連聲音都暗啞了!竟是連原本溫潤如玉的聲音都沒有了嗎?
“王爺,你的臉必須盡快救治,否則就晚了!”白筝追着他,深知這個時候不是顧忌他感情的時候,如果當斷不斷,以後季審言只怕會更加痛苦,更加不敢見人!
雖然她不知道季審言到底傷得有多重,或者說,還有挽救的餘地沒……但早些醫治終歸是好的!
“不不不!你們都滾!滾!我不要你們管!”季審言将自己的臉埋在雙臂之間,本就已經暗啞的嗓子此刻更加低沉。
白筝不再勸他,朝身後的三個家丁大夫使了個眼色,然後四人合力上前,分別去拉季審言的兩只手和腳,将他從地上架了起來。
季審言始料未及,驚愕地擡起頭,望了一眼衆人。
“啊!”在看到季審言臉的那一刻,白筝身邊站着的丫環尖叫一聲,而後快速地捂着自己的嘴巴,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季審言忙快速地低下頭,“放開我!都給我滾!滾啊!”
只是兩個家丁力氣甚大,季審言口中雖然喊得大聲,但并沒有掙脫得掉。
莫說那丫鬟,連白筝自己,當時都差點逃走,一陣反胃。要不是她忍耐力極強,或者深知她在這個時候尤其不能表現出任何的異常,她也早就尖叫出聲。
但是,白筝猛地握拳,讓指甲掐進肉裏,面上愣是任何驚訝都沒有表現出來。
那張臉被毀成什麽樣了呢?
白筝形容不出來。
只是看到他的樣子之後,白筝覺得,她以前對季審言的那些恨意和讨厭,瞬間化為烏有,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心酸和同情,她甚至有些心痛。
抛開季審言後來在性格上的變化不說,他的容貌,在初見時,是着實驚豔了白筝的,那是仙谪般的樣子啊!
只是如今……
往後,季審言還能好好活下去嗎?
在一屋子的沉靜中,看着暴躁不安而又渾身發抖的季審言,白筝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暗暗給自己打了打氣,白筝徑直朝季審言走去,幾乎毫不猶豫地伸手環住了他的脖頸。
季審言的身體明顯一怔之後,掙紮着想要逃脫。
“王爺,大夫就在這裏,就算是為了我,為了大家,也請你不要再躲避,盡快醫治吧!我……求你。”白筝雙手緊緊握在一起,完全不理會季審言的掙紮,一口氣将這句話說完。
只是一個擁抱而已。
如果季審言真的那麽喜歡她白筝,那麽此刻她這樣做,多少會給他一些意外,或者說安慰。她想直接用行動告訴他,她不在乎這些。
也許,如今這個屋子裏,只有她尚且能給他一些安慰吧。
想想他堂堂一個王爺,身份再尊貴又如何,一樣得忍受孤苦伶仃之痛。
出此下策,不過是情急之下利用了一下季審言對她的感情。雖有自責和不安,但白筝覺得,比起這一屋子人可能要面臨的喪命之危,其實也算不得什麽。
她一直在逃避追殺,茍延殘喘,她想活,不想再被這個王爺的突然遭遇而牽連。她相信,別人也一樣。
季審言停了一下,呼吸也稍稍變得平順一些,但仍然想要掙紮。
“王爺,你乖乖治療好不好?不然,我會難過的。”白筝眼見起了效果,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又加了一句。
如果他不治療,她真的會難過!這一點并不假!因為這樣拖下去大家都會難過!
說話間,白筝又墊了墊腳,将季審言緊緊抱了抱。
季審言這一次倒沒有掙紮,反抱住白筝的腰,将自己的臉埋進白筝的肩窩,白筝立馬感覺到一股灼熱在肩頭蔓延開來,險些憑着本能将他推開。
白筝以為,經過一番安撫過後,季審言肯定能願意聽她的話配合治療的,哪想到季審言只是抱着她,再沒有其他動作。
正當大家手足無措之時,秦柯推門而入。
白筝簡單地跟他眼神交流過後,秦柯負手沉思了一下,對着季審言的後頸窩一劈,季審言就暈了。
在場的丫鬟和家丁是認識秦柯的,看見秦柯一個縣令居然敢對他們的王爺這樣,一時都愣在那裏。
“快來扶住他啊!我撐不住了!”季審言暈後,白筝根本支撐不了,身體想要被壓斷了,而且鼻尖傳來一股濃濃的異味。
幾個家丁這才手忙腳亂去拉季審言。
白筝忍不住好奇,下意識地撇頭去看季審言的的臉,卻瞬間被惡心得幾乎要嘔吐。
因為之前季審言把臉靠在她的肩上,他臉上潰爛的部分竟沾在白筝的衣服上,這下家丁們一拉開他,那些潰爛的皮肉在他的臉和白筝的衣服間牽成無數條細線!一股濃濃的焦味更是撲鼻而來!
白筝趕緊轉過臉,用手捂住自己的口鼻。秦柯見狀,忙扯出自己身上的一塊素白繡荷錦帕,塞給白筝。
白筝感激地接過,堵在自己的嘴上,頓覺一股淡淡的荷香沁入心脾,讓她頓時好過不少。
“出去吧。”秦柯望了一眼已經開始被救治的季審言,對白筝柔聲道。
白筝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提步走了出去。
在秦柯的陪同下,白筝回自己的房間換了一件衣服,而後兩人默默地站在院子裏透氣。
“這塊帕子,等我洗幹淨後再還給你吧。”
聽見秦柯的話,白筝擡眼望着他手上那繡工精致的帕子,“我會盡快還給你的。”
“沒事兒!以後等你得閑了,給王爺吹點枕邊風,多多替我美言兩句就行,啊?”秦柯笑嘻嘻的,沒個正經,眼睛卻盯在那帕子上,若有所思的樣子。
白筝勉強地笑了笑,這個時候,她實在沒心情開玩笑。何況,是開她和季審言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