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數字和加減乘除全都教了一遍之後,顧和以又在一張新的麻紙上以小字将乘法口訣表寫下了一份,移到了賀穆清面前,為了不打擾到顧和謙,便小聲道:“這是乘法口訣表,你先自己拿去背,以後我會考你。”
“是。”
雖然是與之前一樣的簡短回答,可顧和以一聽,總覺得這個字的語調似乎有些不對勁兒似的,她瞄了幾眼賀穆清,見他身上微微顫抖着,用上齒咬着下唇,似乎是在忍耐着什麽。
“你怎麽了?”
賀穆清身子一顫,然後用很小的聲音答:“奴……沒事的。”
這話說的,實在是沒什麽底氣。
“你要是哪兒不舒服,就趕緊與我講。”這孩子實在是擰巴,就算是有事兒他也說沒事,顧和以算是看出來了。
賀穆清僵硬地坐在靠背椅上,都不敢有什麽大的動作。他那一刀切的不算好,傷了身子以後,不僅是出恭不便,有時當他感覺到尿意了,就已經稍有些晚了,沒控制住就會染得身上腥臊。他現在在小姐身邊,根本就是一動不敢動。
他想立刻去出恭,可又不好意思與小姐直說。
況且……他此時小步快走去恭房,定是會多少瀝出些污糟染在亵衣上,再回到小姐身旁,他怕小姐能未見氣味。
因為小腹的憋脹感和心理的難受,他一對眉向下耷拉着,眼中隐隐起了些水霧,眼角微紅,牙齒不自覺的咬着下唇,楚楚可憐的。
顧和以見賀穆清現在的臉色實在是不太好,想擡手去以手背觸碰他的額頭,看看是不是又燒起來了,卻不想賀穆清一下子将頭縮到了一旁,然後他忽然起身,看樣子是想跪下去,又忽然停住。
“奴身子有些不适,求小姐允許奴……明日再來與小姐學習。”
說完,他用一種明顯帶着祈求的眼神望着顧和以,主子主動給他講課,他卻不珍惜時間實在是他不知好歹,可他更怕小姐發現他那太監身份,所以給他些時間,叫他能背着人取水擦身、清理一下衣裳吧。
就……不舒服就直說呗。
顧和以聳了聳肩,她還以為這是怎麽了呢,“不舒服就快去休息吧,這口訣表你帶着。”說着,她将桌上的紙折了幾折,塞到了賀穆清的衣襟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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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穆清這才如釋重負似的快步離開了。
這孩子……有時候總是奇奇怪怪的。
不過大多數時候都還算正常就是了,而且腦子也怪是聰明的。
“阿姐對家中的下人太寬泛了,他只是個下人而已,怎能這樣把阿姐丢在這裏。”顧和謙瞧了賀穆清離去的背影,嫌棄地努了努嘴。
說完,他蹿到了顧和以身旁,“不過謙兒會在這裏陪着阿姐的。”
顧和謙臉上的笑容很是天真,顧和以覺得他八成也是沒什麽壞心眼,最多也就是……價值觀和她有些出入罷了。
別人她是管不了,但她身邊的人,她得潛移默化的将價值觀給他們掰一掰,總不能她一個現代人,最後被同化成了一副古人的思維。
……
賀穆清面對着顧和以,心下有些緊張。
冬日裏,若非大戶人家,是很少會燒熱水用的,洗澡就更是少見,平民百姓整個冬天能洗上一次澡都是不易。以前在宮裏的時候,賀穆清就是個一年到頭幾乎碰不到熱水的人,以前在宮裏時,他們那些在辛者庫做活的,整日都是與髒亂為伍,哪個身上都是有着挺重的味道的。
直到他病了請了醫女時,因為怕醫女嫌棄才想辦法用冷水淨了一番身子。
誰會想到轉眼之間就被換了一身粗布袍仍出了宮來,不過……沒讓他穿着一身宮裏內侍的衣服就出了宮,已經是最後的仁慈了吧。
他知道自己身體的情況,若是想不叫旁的人發現出異常來,在下面墊上些布巾,并且時常進行清潔是必不可少的,沐浴他是不敢去想的,擦擦身還是有些可能的,若是長期用冷水擦身,又會引發出別的不适來,于是便只能求顧和以允許他常打些熱水了。
這有些話他早晚得問出口,所以晚問不如早問,他低眉斂目,細聲問道:“小姐,奴……可以經常在晚上去取些熱水用麽?”
“你不是有時也會在廚房幫忙嗎,準備晚膳時,你直接借着火燒一些好了。”
顧和以說着,忽然想起自己小時候在老家,那時候還沒有電熱水壺,想要燒水,爺爺奶奶就會用汆子接了冷水插/到竈膛裏面燒水,燒一次火,做飯煮水就全都齊了,這樣不僅省時間,還能省着柴火用。
“家裏有汆子嗎?”她用手比劃着,“就是一個細長條的鐵皮圓筒,盛了水塞進竈膛或者爐子裏就好了,燒水很快。”
賀穆清想了一下,也沒能懂她說的是什麽,只得搖了搖頭,“沒見過,小姐。”
顧和以對他招了招手,在書桌上利索地攤開了一張黃麻紙,提筆蘸了墨水,“我畫個圖,你去交給九叔……嗳,九叔太忙,問問九叔之後就你自己去辦吧,尋個銅匠去打造一件回來,以後燒飯時就能一塊兒燒出兩三汆子熱水來,家中傭人們要用熱水也方便許多。”
就連熱水都是上層社會的特權,這可也太悲哀了。
半柱香時間之後,顧和以在紙上畫好了汆子的模樣,然後給賀穆清講清楚了大致構造,将紙交給了他。
聽顧和以将了構造與用法,賀穆清就一下子明白了這汆子的用意,只覺得小姐實在是聰慧過人,而且……待家中下人極好。
就要到午膳時間了,宅中的下人們都在忙活。
賀穆清拿着畫着汆子的圖紙到了廚房,想先看一下竈膛的尺寸,卻聽廚房中傳來了下人們閑聊的聲音。
“咱們悄悄地說,你們瞧見那賀穆清了嗎?才到顧家幾天,就被大小姐帶在身邊了。”
“你羨慕?你要有那副好模樣,興許也能被帶在身邊上。”
“啧啧,那小子是個有福氣的。”
“這種事兒有九叔在呢,發展不到你們想的那麽遠,你們吶,還是歇歇吧。”
“該幹嘛幹嘛去吧,主子的事就別胡亂瞎講了。”
最後那人說完,廚房中忽然一陣笑聲伴随着幾句“去去去幹活兒去”,叫賀穆清漲紅了臉。
他當然知道他們想的是什麽又笑得是什麽,小姐怎麽可能會是那樣一個心思腌臜的人?他這樣的……一個殘人,也絕無可能對小姐起什麽別樣的心思。
只是想來也是,一個才被領進家裏沒多少時日的小乞丐,忽然越過了在家中時日很長的下人,經常出現在小姐左右,确實很容易就叫人想歪了,大概也會遭人厭的吧。
廚房裏下人們的閑聊叫賀穆清攥了攥拳頭,他得變成一個對小姐有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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