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饑餓大人, 我是狄麗爾大教堂護衛騎士,一大隊三小隊的隊長莫裏菲奧,接下來我将配合您的行動。很抱歉, 我們來遲了。光明之神的奧斯格斯大主教說這裏有一位強者接手,根本沒有說是誰。我們之前都以為是光明之神那邊來了更強力的人手, 誰知道……”
所有人都去看龍血, 龍血的臉上徹底紅了:“我……我們……”
龍血想解釋,可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雖然不知道奧斯格斯大主教為什麽要做這種很容易被拆穿的無聊的事情, 但對方畢竟是大主教, 在狄麗爾城代表着教會, 甚至代表着神的大人物。龍血就算知道這件事做錯了,也不可能說出代替道歉之類的話。
而他也不是善于口舌争辯的人,現在要解釋, 反而是讓自己顯得極其的尴尬。
“放松,我們都知道這和你沒關系。啊!要不然那家夥把你踢過來呢,就是不想讓你說話吧?”霍根教士安慰龍血, 怎麽說都是并肩作戰的戰友,然後他自己想到了什麽, 恍然大悟的擊掌, “奧格斯格大主教真是……真是聰明。”
“……”誰都知道他的贊美言不由衷。
龍血對霍根教士感激的笑了笑:讓霍根教士這種……的人都說謊了,可見是真的在努力的安慰他。
“別擔心, 奧斯格斯大主教這麽做,只是有點任性的惡作劇而已, 我可以理解。”萊昂也勸慰他。
被一個七歲兒童說理解一個幾十歲的成年“老男人”任性, 并理解,龍血臉上的笑容消失,窘迫到耳朵都紅了。這種紅彤彤的樣子, 真是和他的封號太相配了。
“嘻嘻嘻~”艾爾迪小聲笑了起來。
萊昂摸了摸艾爾迪的腦袋,就說這家夥一點都不笨,果然也聽明白了萊昂的暗諷。不是他想難為龍血,只是覺得這事情不該這麽輕輕略過,至少讓龍血記憶深刻一些,下次還有類似事件不要被奧斯格斯大主教這麽容易的打發了。
艾爾迪被摸得靠在萊昂身上,他隔着面具捂住自己的嘴,雖然沒出聲,但身體一顫一顫的,顯然笑得開心。
“小機靈鬼。”萊昂把他抱得更緊了,肉肉的小胖子手感很好。
潛意識:……他才八歲。
萊昂:……我知道啊,我只當他是個小孩子啊,你想啥呢。垃圾潛意識!
萊昂又覺得後腦勺發涼了,還是“奧格斯格大主教の注視”……這家夥該不會自己追不到赫爾塔大主教,所以對一切別人成雙成對的親密行為都施加了敵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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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艾爾迪加起來才剛十五啊!萊昂懶得回看他。
很快對方也沒工夫注視了,萊昂停在了他們現在的位置,其他人還要向那座火山前進。
赫爾塔大主教走過的地方,野草會發芽滋長,腐朽的木頭會發芽,坍塌建築的磚石眨眼間會化為泥土,沉睡的蟲卵頂穿泥土,甚至老鼠都會從邊邊角角爬出來,在她的腳邊竄來竄去。當她走過,大老鼠帶着不知道什麽時候生出來的小老鼠重新躲進地洞,草木快速的結出草籽或果實,又更快的枯萎,成蟲的屍體倒在地上,幼蟲的卵已經深埋地下。
如果只看那一小塊,絲毫看不出那是城市的廢墟,更像是冬日裏的一小塊荒地。
奧格斯格大主教走過的地方就沒赫爾塔大主教那麽美觀,那麽詩情畫意。他雙手握着一柄權杖,權杖頂端碩大的紫紅色寶石放射出刺眼的光芒,一切阻擋他道路的東西,都化為了齑粉——看來頭鐵硬扛的傳統,光明教會是從上到下的,就是有人攻,有人守(很正直的形容,不要誤會)。
更遠處,還有不同的光輝閃爍,金色的光芒,可能是太陽神。厚重的黑色,這個不太好猜,大地母神是這個顏色,黑夜女神也是這個顏色,死神、寂靜女士也是這個顏色。還有另一道紫紅色的光,就是比奧格斯格大主教的淺,知識和智慧之神?還是愛神?
面對多方的敵人,那座小小的火山倔強的爆發了起來,可火焰剛噴出半米,一層層的各色光輝就籠罩鎮壓了下去。整個爆發的過程還不到十分鐘,就被諸神的光輝徹底撕碎。萊昂腦補中,就是一個壯漢被一群帥哥美女,按在地上摩擦摩擦,最後摩擦得消失不見……
總覺得從這件事就能看出允許多神共存的好處了,單神教城市就一個大主教,那是單挑,就可以愉快的群毆了——雖然前提是在所有大主教攜手合作的情況下。
撕碎了火山竟然不是徹底的終結,火山崩潰之後,一道白色的光沖了出來。霍根教士發出意外的驚呼,但大主教們應該還是有準備的,白光被層層疊疊的力量光芒限制住,就如一層層的漁網,罩住了一條大魚。
萊昂遮住了艾爾迪的眼睛,白光的光芒太刺眼了,他只是依稀看到光芒中間是一片雪花,就不能再繼續盯着不放了。
“教士,那是什麽?”
“一件高階的奇物,非常可能是一件神體。”霍根教士也低下了頭,正隔着面具在揉眼睛。
“神體是指神的身體嗎?”
“不是,神體是一種泛稱,指的是帶有神之意志的物件,也是有強有弱的,現在這顯然是很強的一件。不過別擔心,邪.神之物,可能一瞬間會爆發出很強的力量,只要它沒有紮根,後續的力量比拼上,是無法戰勝正神的眷者的。”
霍根教士的話音剛落,雪花的光芒忽然大勝,各位主教壓制它的力量,無論是什麽色彩都在瞬間全被侵染成了冰雪的白色,然後它就炸了!就如一顆冰雪鑄就的太陽在空中炸開,無數晶瑩美麗的,但又危險十足的冰晶濺射向四周!
透明的觸手從地下沖了出來,一根疊着一根,将萊昂他們的頭頂建立起一個透明的罩子。循環騎士們和龍血慢一步舉起盾牌,前者在透明罩子的內部再頂起了一個四色光芒的罩子,而孤單一個的龍血也頑強的在萊昂他們的面前豎起一面紫紅色的盾牌。
透明的罩子有一瞬間變成了被凍結的白色,與被保護的地面或者建築殘骸一樣,也和去年冬天,大雪下的民居那樣。可罩子很快又恢複成了透明,緊着着再一次變色,又再一次的恢複。
整個變色的過程看起來甚至是有趣的,實際卻是兇險的力量的比拼,是萊昂吞噬速度能不能趕得上凍結速度的比拼。如果慢一點,萊昂自己應該是沒事的,但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
萊昂拉着艾爾迪從胖胖熊背上下來,猶豫一點點時間,還是把霍根教士也拽過來了。胖胖熊瞬間變得更大,把三個人都緊緊的抱在了懷裏——霍根教士自己在一邊,萊昂和艾爾迪在一邊。
透明防護罩的顏色變換速度,越來越快。甚至防護罩變□□域最中心的那一塊,已經積累了一小塊白色,那些白色還在越變越大。
“我大概要撐不住了,你們注意。”
萊昂說話的時候,白色部分的直徑已經超過了兩米,并且發出了類似冰面碎裂時的聲音。
“嘭!”萊昂剛剛重新縮進胖胖熊的熊掌裏,直徑接近三米的白色部分就直接炸裂,大股的冰晶直接噴了進來。
循環騎士們的光罩很有意思,是粉色、深綠、褐黃與白色四種色彩交融的,面對冰晶,他們光罩的最外層變成了白色的,可內層還是三色并存,并且這些光是在流動的,看得出來是在通過某種力量,或者某種途徑,融化最外層的冰晶。
可處于光罩內部的他們,依然明顯的感覺到溫度的降低,騎士們的铠甲上都出現了一層白霜。
“循、循環騎士,是四季自然的力量!”霍根教士大概是給萊昂當老師當習慣了,都這時候了,他還把腦袋偷偷的伸出來,一邊凍得舌頭不聽使喚,一邊給萊昂科普,“現在他們在用冬季的寒冷與冰晶同化,然後轉化為其它三季!”
這是挺好的應對方式,無奈他們的力量太弱了,或者是人數太少了,被他們撐起來的四季光罩同樣在被白色的寒冷壓縮,白色在擴張,但光罩卻在縮小。騎士們就算盡量支撐,可也在搖搖欲墜,他們騎着的雄鹿也出悲鳴。
如果他們倒了,真的只能靠着龍血一個了?
突然,冰晶的噴發停住了,透過幾乎整個都變成白色的防護罩的大洞(直徑也早就超過三米了),衆人看到了現在的天空——美麗又雜亂的天空,本來只該是黃昏陰沉顏色的天空,現在就如潑滿了打翻油彩的畫紙,跟之前那些大主教們各展能力的時候稍微有點類似,卻更宏大,更燦爛,也更讓人迷醉……
“神?神啊!神啊!”霍根教士從胖胖熊的溫暖的手臂裏掙脫了出來,不顧寒冷,跪在地面上禱告。
騎士們也早就離開了坐騎,單膝跪地,以不同的手勢面向天空祈禱。
——真的是一個有神祇存在的世界啊,這是神降了?看來剛才那朵雪花還真是強大。
這場邪.教徒的恐怖行動,最後終于在衆神的光輝中結束了。跟許多神話傳說的故事結局差不多。萊昂雖然站在了第一線,但很多事情還是知道,沒能了解。甚至可以說他是稀裏糊塗的參加,又稀裏糊塗的結束的,但是,萊昂的收獲從各方面來說,都是很大的。
褪去了灰鬣狗的服裝,坐在回程的馬車上,艾爾迪靠着門那邊睡覺,萊昂坐在座位上,手裏正在玩着一枚硬幣大小的六角雪花……
“我看見神了!我看見神了!我看見神了!嗚嗚嗚嗚嗚!”霍根教士坐在萊昂對面,從剛才就不斷重複這句話,外帶哭得淚流滿面。
“你看見自然之神長什麽樣了?”
“當然不可能!神不可直視!”霍根教士特別認真嚴肅的看着萊昂,“千萬、千萬、千萬不能直視神,否則會發生很可怕的事情。比如原地爆炸!瞬間衰老!靈魂消失!不是吓唬你哦,這些都是真的!”
“我知道了。”萊昂乖乖的點頭,“那麽我們現在能去大教堂嗎?”
“去大教堂?現在這個時候,大教堂應該是最繁忙的時候吧?”霍根教士嘆了一聲,“我們教內會有很多兄弟受傷,狄麗爾城的很多平民也需要我們去照顧……”
萊昂舉起他手裏一直玩着的那個雪花,用另外一只手指了指。
霍根教士莫名的看了幾眼這個雪花:“有什麽問題?”
“這就是那個神體,或者至少是那個神體的一部分。”
“……”霍根教士瞬間看向萊昂的臉,想從他的臉上找出他開玩笑的痕跡,但是很遺憾,萊昂面無表情,這再霍根教士看來,就是萊昂很認真,很确定。
“嘭!”“乓乓!”“碰!”
霍根教士瞬間膝蓋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他不知所措的左搖右擺了一下,就像是被關起來的動物在尋找籠子裏的出路,接着他猛地竄了起來,一腦袋撞在了馬車的門上——他大概是……想跑出去吧?
最後的撞擊終于讓霍根教士稍微恢複了一些理智,他緊緊的把自己縮在角落裏,渾身顫抖,滿面是汗:“那、那種東西……我、你……馬車夫!去自然之神大教堂!”
他想讓萊昂把雪花扔掉,可是他們現在已經進入了南區。即使北區的鐵樹區鬧出了那麽大的事情,同在一座城市的南區,現在看起來卻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人們的臉上帶着笑容,照常的來去工作。甚至剛剛擦肩而過的馬車上,有幾個年輕人,正在談論着北區發生了大爆.炸,商量着去鐵樹區看熱鬧。
如果萊昂說的是真的,這片雪花是邪.神神體的殘餘,那麽誰知道一旦萊昂把它扔出去,它會不會也在這來一個大爆炸?那些普通人是絕對無法抵抗來自邪.神的力量的。
“偉大的自然之主,四季循環的掌控者,繁衍的守護者,愛情的捍衛者……”在聽到馬車夫一聲轉向的回答後,霍根教士直接祈禱了起來。
萊昂将手肘支在膝蓋上,手掌撐着下巴,挺有興趣的聽着。雖然他一如既往的是個“為什麽男孩”,但看在教士已經快吓尿的情況下,他這次忍住了自己的疑問,乖乖的保持了安靜。
——這片雪花,其實是他的分.身吐出來的。在形成護.罩的觸手的吞噬過程中,有些“東西”他萊昂第一遇見的,難以被同化的。是難以,不是徹底沒辦法,硬啃還是沒問題的。不過萊昂有點好奇,所以選擇了讓分.身們把它們吐出來。
一開始這些吐出來的東西只是星星點點的,每一點比起那些肉眼難見的微生物也大不了多少。當它們碰在一起,它們就開始了愉快的融合,最後萊昂得到了這片雪花。萊昂也不确定它到底是不是那片真正的神體雪花的一部分,它手裏這一片只有原版的幾十分之一。而當他們看到天空的時候,原版的雪花已經消失不見了。不過,至少它們長得一模一樣。
馬車啪嗒啪嗒的把他們送到了自然大道,上次萊昂過來,這裏的行人很少,走獸倒是能看見不少,這次過來,街道兩邊的森林和各種各樣的小屋全都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藤蔓自動編織出來的各種大型帳篷,帳篷裏邊已經人滿為患,帳篷外邊也到處都是躺在地上的人。
穿着綠色袍子的神父與教士,到處跑來跑去。穿着藤甲的騎士們,則手按着長劍,在各處站崗或巡邏。
看來這裏成了一處安置傷員的臨時醫院。
他們的馬車過來,立刻就有騎士過來詢問,看見了霍根教士的衣着,騎士松了一口氣,可再一看他帶着了兩個孩子,騎士的眼睛裏就流露出指責了:“現在不是來朝聖的時候,快回家去!”
“我是石磚區白襪大道教堂的霍根教士,請立刻禀報赫爾塔閣下,有非常緊急的事情,我需要面見她!這絕對不是無理取鬧,更不是開玩笑!我必須盡快見到大主教閣下!”一直看起來膽子不大的霍根教士,聲嘶力竭的已經破音,甚至差點一把拽住騎士的铠甲。
騎士也被他的态度驚到了,跳下馬車,去找了他的隊長,過了一會,一位神父跑來了,正是他們教堂的安迪·亞德裏恩神父:“佩頓,發生了什麽?”
教士雖然是神父的侍從,不過自然之神的神父和教士關系都很親密,也很類似老師與學生的關系。
霍根教士看見亞德裏恩神父眼淚頓時就流下來了,可他看了看其他人,他們雖然都是自然之神教會的人,可有些話真的不能當着他們的面說。否則霍根教士懷疑會造成恐慌,他最擔心的就是有人會對着萊昂發動攻擊。
“亞德裏恩神父,您是知道的,赫爾塔閣下說過,只要是萊昂的事情,無論什麽時候我們都可以去找她。”霍根教士從車窗裏探出頭來,甚至都沒有下馬車。
“閣下是說過,但是現在……”亞德裏恩神父猶豫了一會,終于還是選擇拉着另外一位看起來身份更高的神父到一邊說話。
等了十五分鐘,他們的馬車終于再次動了起來,萊昂第二次見到了超大的葡萄藤,他把艾爾迪叫了起來。艾爾迪揉着眼睛,可在看到葡萄藤的瞬間,綠眼睛就瞪大了:“哇啊……好美。”
“好了,欣賞夠了就下車吧。”萊昂先一步下車,對着艾爾迪擺了擺手。
“你進去吧,我要留在這裏。不過,你确定要帶着艾爾迪?”霍根教士有氣無力的坐在車上,感覺已經是個廢人了……
“我确定。”萊昂對着他感謝的笑笑,拉着艾爾迪走進了自動分開的葡萄藤。
這條神奇的通道讓艾爾迪笑得特別開心,他幾次擡手去摸沉甸甸的美麗葡萄,但沒有摘,每次摸完了他就會笑得很開心。
萊昂思考着,或許可以跟科爾曼夫人商量,在他們的後院裏也栽一棵葡萄藤?葡萄藤為譽為自然之神的分.身,在這裏也是寓意很好的植物。
“赫爾塔閣下,您看起來有點不大好。”走過通道,再見到赫爾塔大主教,萊昂小小的驚了一下——赫爾塔大主教變成短發了,她的左半張臉不正常的發紅發脹,皮膚已經紅到透亮,就像是被凍傷一樣。
“沒關系,這也是自然現象的一部分。”赫爾塔大主教笑了笑,結果扯動了傷口,“嘶!當然,也是自然的疼啊……”
于是她也超級自然的哭了,看來是真的很疼很疼,她卻又不敢徹底放開的哭,因為那樣還會扯到傷口,所以她哭起來的表情極其的怪異。
“赫爾塔大主教,這個您有用嗎?”萊昂把走路的時候塞進口袋的雪花拿了出來——剛才能看着“我的”艾爾迪,擺弄雪花也就沒那麽有意思了。
赫爾塔大主教的眼淚都縮回眼眶裏去了(真的,這一點也不自然),她看了一眼那個雪花,閉上眼又張開,再看一眼萊昂,再再看一眼雪花,最後終于把視線徹底放在了雪花上,确定這個東西是真的。
“咳!”赫爾塔大主教咳嗽了一聲,有點小興奮的攥了一下拳頭,“我……我非常想親你,親愛的萊昂,如果不是我的半張嘴現在也很疼的話。”
“我也不想親你,不管你是不是有半張通紅的臉。”
“……”赫爾塔大主教默默的,不知道從哪抽出來一張面紗,把一直戴着的花冠拿起來,蓋上面紗,再把花冠放回去壓住面紗,現在她已經用面紗遮住自己的整張臉了,“如果你是個成年的男人,現在我已經讓你回歸自然的循環了。”
萊昂聳聳肩,搖晃了兩下雪花:“所以到底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