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艾爾迪的小短腿搖擺了半天, 還是從蘑菇椅子上滑了下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大概是被打擊到了,這次萊昂伸出手, 艾爾迪竟然拒絕了。他退後幾步,一個助跑!
“嘿喲!”艾爾迪抓緊了蘑菇的傘面, 兩條小腿又蹬又擺, 掙紮了半天,竟然真的爬上來了。
“嘿嘿。”爬上來大概是累了, 艾爾迪也不着急坐起來, 他就臉朝下在蘑菇凳子趴着, 發出傻乎乎的得意笑聲,雖然看不見表情,但萊昂聽見了, 于是,當艾爾迪總算蒸騰着坐起來,他第一時間比了個大拇指。
“他……是天生這樣嗎?”
“不是, 他原來很聰明,我上次見他還不是這樣。”
“受傷?”
“不知道, 我沒從他的腦袋上看到外傷, 可能是其它的。我正想過兩天把他的身體養好一點,就帶去教堂看一看。”
“亞德裏恩神父很善于治療疾病和詛咒, 他會把他治好的。”
“謝謝。我還有幾個問題想請問教士。”
“你問,我知道的會盡量回答。”
“每個人覺醒的能力不是不同的嗎?那麽每個神的信徒擁有類似的能力, 到底是怎麽回事?特意選的?還是神術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改變個人的能力?”他老早就有這個疑問了, 可是沒有一個合适的人能夠提問。
“嗯……你等一下我組織一下語言。”霍根教士頭稍微擡起,看了一會天,“對了, 先問你一個最基礎的問題,你知道力量的階級如何劃分的嗎?”
“不知道。”
“那我得先給你講一下這個,凡人的力量階級,一共有五階。法系的是種子、學徒、施法者、魔法師、控法者。戰士系的是種子、學徒、鬥士、戰士、騎士。雖然都叫騎士,但要注意,普通的那些騎士和五階騎士,當然是不同的,就像普通人說的魔法師和四階的魔法師也是不同的。”
霍根停頓了一下,看萊昂明白的點頭才繼續說:“你是法系的,那麽我們就只說法系。一階的種子,意為獲得魔法種子,會讓人的身體更強壯更健康,五感更敏銳,但如果不能激發,那麽也就僅止于此。二階的學徒,激發了種子的力量,能夠讓魔法的力量在身體內運行,獲得一些神奇的能力。這時候的覺醒者,才開始是一個真正的舉行者。三階的施法者,是指可以将魔法外放,是否能施展最簡單的魔法彈,就是三階的分割線。四階之前的法系和戰士系,力量的差別其實不太大。”
萊昂想起拉那位被他吞噬的冒險者瑪麗,她能夠突然之間讓自己的速度提升,那個大概就是二階的力量。可費爾南的那“瞪誰誰死”的能力,是三階還是二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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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單純用是否外放來衡量二階和三階,那放在萊昂本人的身上,更是沒法清晰的劃分——之前那些人雖然統一喊他三階,但也有巧合在裏邊。
因為他的能力不能脫離自己的血肉釋放,那些分.身依然是他的一部分,是被同化了的血肉。說三階,他的施法範圍又極其的寬廣。當初對付費爾南,他三天之後才動手,既是為了拖延時間,也是為了看看自己的施法極限,結果一直到動手的時候,依然沒到他的極限範圍。
“四階的魔法師,可以将自己的魔力形成魔力符號,由不可見變為可見,獲得屬于自己的技能。五階的術士,則是将魔力的符號構建為了語句。”
萊昂眼神茫然了,這種解釋更讓他糊塗了。
“符號并非語言中的文字,而是一種概念。我三階的時候,只要是碰觸到的植物就會瘋狂的增長,那是因為我的力量符號就是對植物的‘催生’。但看看我們現在坐着的蘑菇,它們是‘可控的生長’,而且……這是‘衰朽’,是逆反的‘生長’。”霍根教士擡起手,掌心上一顆種子發出了小芽,但很快就枯萎了,可他發現萊昂還是一臉的似懂非懂,“我的能力或許不太适合用來演示,你還見過什麽樣的法術?”
“火法師燃起大火。”
“他們都舉着火把,對吧?”霍根教士笑着問,不等萊昂反應,就繼續說,“那個是施法的媒介,法系覺醒者都是需要施法的媒介的。我施法的媒介就是種子,同時它們也是我力量作用的對象。還有一些人,施法的媒介是自己身體的某個器官,那可是太方便了。更多人的人,施法的媒介是符合自身力量屬性的外物,比如大多數火系的法師需要火把,它們燃起的大火,則是使用了‘劇烈燃燒’‘擴散’‘燎原’‘高溫’等多種符號結合成的火焰魔法。”
“那不還是使用自己的力量嗎?”
“呃……那樣是用自己的力量,力量會更強,也會更容易。很多人沒有找到自己的符號前,力量都是不可控的。我會讓植物胡亂生長,火系法師經常摸什麽就讓什麽着火。而在獲得符號的語句之前,力量的使用會很困難。”
霍根教士給了萊昂時間,讓他自己思索,萊昂低頭想了幾分鐘,才不是很确定的說:“可不可以這麽說,一開始我有一個罐子,罐子的開關很複雜,在沒找到開啓方式之前,稍不注意就會讓裏邊的東西流出來,或者無論這麽擺弄,都不能倒不出裏邊的東西。三階的符號就是找到開關。四階,則是把這個罐子做進一步的改進,讓裏邊的東西能夠用各種花式倒出來,而且想倒多少就倒多少,也更加的精确。”
“呃……是可以這麽說。”霍根教士疑惑的點了點頭,又肯定的點了點頭,“你這個比喻好,更形象也通俗得多,比符號什麽的都好理解多了。理解到了這個地步,那麽我們就可以回過頭來解答你的疑問了。”
“覺醒者提升自己的能力是很困難的一件事,即使有老師,或者有長輩也是很困難的。因為無論是魔力還是鬥氣,在使用中,有很多技巧或者經驗是無法用語言來表述的。其實我對魔法符號的理解也不太透徹,還要感謝你今天對我的啓示。”
霍根教士毫不隐瞞自己從一個小孩子的随口而言中獲得了幫助,謝意幾乎能夠從眼睛裏湧出來。
“按照你的比喻,魔法就是罐子裏的東西,想要能夠完全控制這個罐子,是一件困難重重的事情。皈依神祇,從神那裏得到的神術,表面上看只是從神那裏又得到了一份力量,實際最重要的是對自身力量的壓制與引導。神術就像是一張圖紙,一份模具。我們不需要自己去擺弄罐子,神祇已經給出了我們一條正确的道路。”
萊昂恍然:“我明白了,所以覺醒者都會很自覺的去選擇适合自己的力量。就算選擇得不适合了,也會在神祇的引導下,發生力量的轉變。”
就是雙層BUFF疊加,繼而改變。
“是的。比如一位自身本質是火焰的覺醒者,在覺醒之前就皈依了某位水系神靈的殿堂。他的力量不會變成水,但會變成風,或者雨。不過,覺醒者的力量是會遺傳的,到了現在,大多數覺醒者都會根據家族選擇信仰,已經很少出現力量被扭曲的事情了。”
“力量等級就只有五階嗎?”
霍根教士笑了一下:“确實不止五階,但從六階開始,覺醒者就已經超脫了凡人的境界,成為了半神。”
“那一共有多少階?”
“不知道。”霍根教士摸了摸萊昂的腦袋,“作為凡人的我們,先走好凡人的路,把頭仰得太高,會摔跤的。你要知道凡人的位階劃分,并不是力量強弱的或者能力大小的劃分。”
“感謝您的教誨。”萊昂從蘑菇上蹦下來,對着霍根教士行禮,“我知道,因為就算是真正的普通人,一樣會做出覺醒者做不到的事情。”
霍根教士接受了萊昂的這一禮,他也站起來對萊昂回了一禮:“願我們在自然中,互利的生長。”
重新坐回去,艾爾迪立刻湊了過來——剛才萊昂和霍根教士一問一答,小胖子就老老實實的戳蘑菇玩,現在他過來就抱住了萊昂的胳膊,小聲說:“我的。”
萊昂也反抱住他,回了一句:“我的。”
艾爾迪笑了,看來是心滿意足了。
霍根教士閉上了眼睛,不知道是陷入了思考,還是在打盹。艾爾迪和萊昂靠在一起,一塊戳他們坐着的這個大蘑菇玩。
雖然等待的時間有些漫長,但三個人都是能耐得住等待的人。
突然,一聲巨大的爆炸聲,讓霍根教士睜開了眼,艾爾迪和萊昂停下了玩鬧,同時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這裏的南邊,有巨大的火光正在收斂下去,但沖天的煙塵在接近正午的半天,都是那麽的顯眼。
“這個要怎麽跟民衆解釋,依舊說自來水管道爆炸嗎?”萊昂好奇的問。
“大概……會說能源晶運輸不當,引起爆炸吧?”霍根教士想了想,他從蘑菇上下來,開始一把一把的向周圍扔種子,也不知道這麽多種子之前是放在什麽地方的,“你們找個屋子躲起來,無論聽到什麽動靜都不要出來。”
“霍根教士,我覺得……有點遲了。”萊昂摟着艾爾迪的腰——畢竟這樣便于随時帶着他跑路——擡手指了指爆炸的方向,那地方冒氣的不是煙塵,而是沖天的白光。
他們腳下的地面忽然被一條巨大的蚯蚓頂開,霍根教士還沒來得及回頭,被這變故驚得差點開始戰鬥,但是蚯蚓剛出現在地面,就以極快的速度變成了一匹高大的駿馬。
馬背上探下觸手,把萊昂和艾爾迪一起拉了上去。并将他們固定好,萊昂對霍根教士伸出手。
霍根教士咬牙,拉住了這只稚嫩的小手,觸手瞬間得到允許也探向了他,将他拽上了馬。在馬兒奔跑起來的同時,霍根教士扭頭向着意外發生的方向看去。
爆炸帶來的應該是火焰,是燃燒,是熱!但是從爆炸的方向蔓延過來的,卻是一道反射着刺眼光芒的冰線。雖然不知道冰線下的生命會是何種的結局,但霍根教士可不想去試試。
其他的那七位灰鬣狗……祝他們的神保佑他們。
馬兒跑得極快,之前拉拽他們的觸手現在緊緊的纏繞着三個人的身上,他們不用擔心被甩下去。一開始萊昂還在照顧艾爾迪,把他緊緊的摟在懷裏,把他被馬背上劇烈的颠簸吓到,可他發現艾爾迪在馬上的坐姿比他的要漂亮多了,還發出快活的笑聲,他就徹底放心了。
或許分心照顧一下嗷嗷亂叫的霍根教士吧?他已經……躺在馬屁股上了,如果不是觸手拽的緊,他早就滾下去了。可萊昂幾次把人拽起來,他很快就又慘叫着倒下去了。
算了,還是別管了。反正也不會死。
冰線擴散的速度竟然越來越快,萊昂甚至開始能夠聽見堅冰急凍的時候,發出的咔咔聲。眼看着他們就要跑出控制區了,萊昂迎面忽然出現了一隊十人的騎士,他們身穿紫紅色的制式铠甲,分成前後兩排,把不算寬敞的道路堵得嚴嚴實實的。
帶頭的騎士也看見了萊昂,他大喊着:“跳過去!”随即舉起盾牌,整個騎士隊伍的面前出現了一道紫紅色的斜坡。随着馬兒踩踏着斜坡一路上升,萊昂發現這原來是一面紫紅光輝凝結的盾牌。
當馬匹重新落在地面上,冰線也追到了騎士們的跟前。
“舉盾!”“黎明疆域!”
還是讓萊昂跳過去的那個聲音,騎士們整齊的舉着大盾牌,他們的駿馬也一起向前邁出了一只蹄子,一面一面的光輝盾牌阻攔在了冰線之前,這些盾牌凝結成了一道巍峨的光輝城牆,就像……
潛意識:還差好多。
萊昂腦海中的巍峨建築散去:對,還差很多。而且,這到處都是紫紅色,有點辣眼睛。
不過這道差很多的光輝城牆阻攔住了,看上去還真的像是黎明佛曉時的光輝被裁剪下來,在此刻抵擋寒冰。
“只是光明神殿的黎明騎士。”霍根教士總算是從馬屁股上挺起來了,他左右看看,“我們的人在那邊,不,還是別去了,太遠了。”
“光明!光明!光明!”帶頭的騎士高喊着,他每喊一聲隊伍就整齊的向前推進一步,冰線本來就是與周圍建築齊平的高度,在他們的推擠下,更是越來越高。
“這是魔法,還是神術?”
“這是摻雜了神術的鬥氣,不要被那些吟游詩人的故事騙了,戰士的能力同樣神奇。冰妖來了,你快走!”突然,冰線的方向傳來了尖利的嘯聲,霍根教士立刻從馬上跳了下去,他追向黎明騎士的身後,一路抛灑出了更多的種子,并且這次的種子還在空中就被他催發了出來,長着白色葉片的草與藤很快鋪滿了整條道路。
可霍根教士剛站住腳,就感覺到背後多了點什麽,他一扭頭立刻吓了一跳,他跟一頭巨大的黑白熊看了個對眼,并且這頭黑白熊的懷裏還抱着一個孩子:“別擔心,它就是那匹馬。”他的袖子被另外一個孩子拽了拽。
“我說了讓你們趕快離開!”霍根教士憤怒了,“那群該死的灰鬣狗,說不過是讓我們來湊個數,我才帶你來的,現在這種情況根本不是TM的什麽湊數,這不該是小孩子該停留……自然啊!站在我身後!讓你的熊保護好你們倆!”
尖嘯的聲音越來越近,霍根教士意識到現在沒有時間廢話了,他站在了萊昂的身前。
接下來,萊昂看到了一種很奇異的生物,一種以他的視力也無法一眼看清的東西。遠看,它像是穿着白色紗裙緩緩游動的美麗女人,靜谧又美好,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過去。但只要稍微靠近一點,那份美好就立刻發生了扭曲,它在萊昂的眼中變成了一具被浸泡的發白的屍體,并且怎麽看怎麽像是屬于艾爾迪的屍體。
随着進一步的靠近,冰妖的姿态才徹底清晰起來,長得和鳗魚有些像,但是身體的下半截長着一圈一圈的鳍狀物,腦袋的左右兩邊有兩條長長的像是飄帶又像是胸鳍的東西。冰對它來說就像是水一般,它自由的在冰裏扭動着身軀,快速的前進着。
“捂住耳朵!”霍根教士對他們吼着,他自己先捂住了耳朵。
胖胖熊捂住了艾爾迪的耳朵,萊昂卻只是做了個樣子……對,他想作死一下,反正他耳朵有很多。
萊昂很奇怪,冰妖這個東西,它的臉呢?沒有臉,它的嘴巴在哪裏呢?沒有嘴巴,它是什麽用發出聲音的呢?
冰妖越來越近,它也越來越大?
剛看清它長相的時候,只以為它比人類大一點,可到了五十米內,就會發現,它至少有二十米長。
潛意識:利用了冰的折射制造視差。
萊昂:幻術。
潛意識:你不科學。
萊昂:你不玄學。
萊昂先看那些騎士,可是聽着冰層與黎明圍牆擠壓時,發出的讓人牙酸的吱嘎聲,就知道他們沒人能騰出手來。
“讓你的寵物變成馬,情況不對你們倆立刻走!”霍根教士又對着萊昂一聲吼,捂着耳朵的手在哆嗦,被他催生的植物又是一陣瘋長,遮天蔽日。
然後,萊昂聽見了缥缈的歌聲,沒有歌詞,但是音調溫柔清澈,就像是母親對嬰兒哼唱的搖籃曲。萊昂剛有點失望,覺得就僅此而已的時候,突然感覺耳道裏頭一涼——從耳朵外開始向他的耳道裏結冰,并快速的向着大腦蔓延!
騎士隊長發出一聲咆哮,黎明騎士身上紫紅色的霞光猛地一脹!把萊昂他們仨也給包裹了進去,萊昂耳朵眼裏剛結的冰立刻融化成水流了出來。霍根教士也猛地呼出一口氣,并且第一時間扭過頭來看萊昂和艾爾迪:“快……”
想說快走吧?可是現在歌聲還在繼續,貌似離開這個黎明騎士的保護範圍就會死。
萊昂突然伸手向前一指,霍根教士下意識順着他的指出的方向看去,他看見了馬蹄子,還有馬蹄下地面上深深的溝壑——騎士們正在被擠壓得向後平移。就在霍根教士看着的時候,他們又被向後推了一截。
霍根教士吞咽了一口口水,他看着自己周圍的植物,命令一些植物長出來抽打冰山,可即便是最耐寒的植物,只碰觸了一下堅冰,也立刻就枯萎而亡。
萊昂覺得,霍根教士就要哭了,或者已經哭了。
“哇——哇——”烏鴉的叫聲忽然從空中傳來,一片陰影覆蓋住了他們所有人。
霍根教士擡頭,發現空中不只是烏鴉,還有鴿子和麻雀,另外還摻雜了十幾只鼠鷹,都是城市裏的常見鳥類,不過它們有些該是天敵,現在卻結成了一群,并且同時是朝着冰牆俯沖了下來!
“別!”霍根教士阻止的聲音根本沒用,這些大大小小的鳥兒已經用自殺一般的氣勢沖向了冰面,瞬間,他們面前的的冰牆被密密麻麻的鳥兒覆蓋住了。霍格教士以為它們也會立刻被凍死,但是并沒有,可能雙腳确實會被凍住,但很快就被這些鳥用尖利的鳥喙啄開了冰,甚至,它們在吃冰。
冰妖的歌聲越來越高,鳥兒們從頭部開始結冰,可它們依舊在讓人頭皮發麻的“篤篤”聲中,少量但是快速的吞吃着冰面。
“它們不怕冰妖的歌聲?死靈嗎?”
萊昂:不……只是它們沒腦子。
“萊昂因子”早已經與冰線中的冰做了接觸——他能吃。
或者說,他能吃的是讓這些冰非自然産生的魔力。如果是普通的水或冰他,萊昂的分.身或他的因子,都只能吞噬其中的東西生物,比如肉眼看不見的藻類和微生物,但是水本身,它們怎麽吞的又怎麽吐出來,只有魔法創造的冰或水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