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當歸
八月驕陽似張火傘,柏油路面也被曬得軟軟的,向遠看去,似乎有一片透明的蒸氣在升騰。
可由是這燥熱的天氣,也蓋不住黛藍心中的開心。
巴黎開往江城的飛機已緩緩落地。
她拖着一個行李箱,背着小豬佩奇模樣的粉嫩書包,站在出站口,看人來人往,精致的小臉上盡是滿足的微笑。
她呀,終于回來了。
許是跳芭蕾的緣故,少女出落的亭亭玉立,肩背挺直,渾身散發着清純幹淨的氣質。
鈴聲響起,黛藍騰出一只手接電話,黃鹂般清脆的聲音,混在這嘈雜的機場中。
“藍藍,你在哪呢,我怎麽找一圈子,都沒找到你啊”秦一茹踮着腳尖,眼睛盯着別人身上背的書包,在茫茫人海中找尋着,那很有辨識度的小豬佩奇。
其實,黛藍剛出來就看見秦一茹了,一如兩年前那麽張揚明媚,放在人群中,一眼就能掃到。
但許久未見,她想皮一下。
悄咪咪地從人群中繞到秦一茹後面,隔着來去匆匆的人,看着好友的背影。
秦一茹在手機裏吐槽道,“你是不是出了兩年國,東南西北都不分了啊?”
黛藍心想,就算她不出國,也不分東南西北啊。
“黛藍,你到底走到哪了啊???”
黛藍聞言,笑嘻嘻的準備來句,“我啊,就在你身後呢”
可沒等她開口,離她六米多距離的秦一茹,突然放下耳邊的手機,拔腿就跑了起來。
黛藍喊了聲“一茹”,可奈何周圍亂哄哄的一片,什麽也聽不到,就這樣一臉懵的看着秦一茹越跑越遠。
她想,秦一茹是不是認錯人了?看見一個小豬佩奇,就激動的一股腦沖了上去?
下一秒,黛藍徹底懵逼了,像坐雕塑般定在了原處。
“黛藍同學聽到廣播後,請速到一樓服務臺,你的朋友非常着急……”
标準的普通話,通過遍布在每個小角落的大喇叭,傳遍整個機場,清晰的傳進黛藍的耳中。
黛藍嘆了口氣,耷拉着頭,默默的拉着她的粉嫩行李箱,朝服務臺走去。
她只是想給秦一茹一個驚喜,卻沒想到有驚無喜。
還沒走到服務臺,一個小身板就沖了出來,緊緊的把她抱住,“小妞,你可想死爺了”
兩個小姑娘在來去匆匆的人群中,相視而笑。
友誼這東西啊,真是簡單又美好。
兩人手挽手,邊走邊說,“怎麽樣,在牛逼哄哄的世界級芭蕾舞校待兩年,感覺如何?”
黛藍側着道淡淡道,“一般般吧”
“啧啧啧,學校二話不說把萬裏挑一的交換生名額給了你,竟然換來了句一般般”秦一茹邊說還邊搖着頭。
出了機場,黛藍看着外面熟悉的環境,小臉兒愈加明媚。
晚上,她還沒好好享受她闊別兩年的小被窩,就被秦一茹拉了出去。
華燈初上,江城市中心街角的一家酒吧。
江城首富蘇氏名下的産業之一。
絢爛燈光映照着盛滿拉菲的高腳杯,觥籌交錯間暧昧的色調侵蝕着麻醉了的人們的心。
酒吧那半掩的門,透出來的撲朔迷離的燈光,到處飄散着香煙和酒水的味道,嘈雜着、打鬧着、嬉笑着。
最裏面的一個小包間裏,坐着零零散散五六個,十八歲左右的俊男靓女,酒杯碰撞,煙霧缭繞,桌上散着一堆撲克牌。
一個小方桌上,兩個男生嘴裏叼着煙,看着手裏的牌,旁邊坐着兩個打扮妖嬈、濃妝豔抹的年輕女生,發育飽滿的胸部在面料的包裹下更加顯眼。
但那畫了眼妝的媚眼,卻時不時的朝沙發上的男生看去。
“敗興!不缺什麽來什麽”程松看着手中的紅心3破口而出。
“呵呵,昨兒贏了我六千,一會兒就讓你一個子兒不落的吐出來”付磊幸災樂禍,叼着煙含糊不清道。
“不就是六千塊錢嗎,天天念叨的耳朵都長繭了,連蘇墨深一條內褲錢都不夠,付磊你是個爺們嗎?”
付磊嬉皮笑臉,“人家蘇大少爺家大業大,拿我跟他比,嘿嘿,我還真不是個爺們”
不知想起了什麽,程松一臉神秘的對着付磊,“你猜我今天看見誰了?絕對大新聞!”
“你初戀?”
“滾,個屁初戀,我去機場接我老姐的時候,恰巧碰見,…咳咳,我們蘇大少爺的小青梅”,說着,把嘴裏的煙拿了出來,好讓聲音更加清晰,還一直往沙發上使眼色。
光線昏暗的沙發上,半躺着一個男生,戴着黑色棒球帽,淩亂的發絲遮住了雙眼,皮膚在暗淡的環境裏更顯的白皙,性感的薄唇微抿,削着尖尖的下巴。
一身限量版的休閑服,奈何空間太小,一米八的大長腿只好憋屈的微曲着。
像個懶洋洋的養神蓄銳的小豹子,潇灑夾雜着不羁。
耳邊充斥着嘈雜的聲音,酒意上頭,蘇墨深煩躁的把棒球帽摘掉,抓了抓頭發,揉了揉前額淩亂的發絲。
頭疼要炸,他身體前傾,随手拿起煙盒往桌上一磕,夾着一根黃鶴樓叼進嘴裏,“一個個都是聾子?小聲點會死?”
看着沙發上帥氣的男生,其中一個女生踩着細長的高跟,扭着小蠻腰,不由自主的走了過去。
她故意在蘇墨深前面俯身,去拿桌上的打火機,撩撥了下亞麻色的長發,緊挨着蘇墨深坐下。
撲面而來的劣質的刺鼻香水味,瞬間讓他皺了眉頭。
女生看着懶散的叼着煙、低垂着眼,沒有反應的蘇墨深,拿着手裏已被香汗浸着的打火機去點煙。
誰知,旁邊的人忽然側了頭。
女生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中,緊咬着鮮豔欲滴的紅唇。
程松看着,嘲諷的嗤笑了聲,真是不自量力,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麽貨色。
秦一茹興奮的拉着黛藍穿過形形色色的人群,朝最裏面的包間走去,“我表哥他們絕對在這兒,給他們來一個超級大suprise”
黛藍被秦一茹一路拉到了包間。還沒反應過來呢,她就推開了門。
包間裏的人聽見動靜也朝外面看去,以為是哪個不懂規矩的破門而入,定睛一看,原來是蘇墨深的表妹秦一茹。
待秦一茹往前走了兩步,其他人這才看見後頭還跟了個姑娘。
蘇墨深懶散的倚着沙發,漆黑的眸子緊盯着秦一茹後頭站着的姑娘,像盯着肥肉的豹子般,眼神深沉。
兩年沒見,小姑娘長高了,臉上的嬰兒肥也沒了,變成了小巧的錐子臉。
也,更漂亮了。
黛藍看着一直盯着她的蘇墨深,那櫻桃小嘴半天憋了句,“墨深哥哥”
小時侯,黛母忙着去各地巡演,就把黛藍一個人丢在家裏,蘇老夫人只有蘇墨深這一個孫子,看着別人家軟萌萌的孫女就眼饞,就經常把黛藍抱到蘇家玩,當半個孫女疼着。
這兩年,江城大規模規劃發展,拆了不少地段,兩家都搬了家,但仍保持着聯系。
蘇墨深移開視線,懶洋洋的應了聲。
旁邊,付磊勾着蘇墨深的膀子,起哄道,“說曹操曹操到啊,可回國了,再不回來,你墨深哥哥就讓人給拐跑了”
蘇墨深淡淡的瞥了眼付磊,薄唇微啓,“滾”
秦一茹提議道,“這個聚會就當是給藍藍的接風宴吧,反正明天就要開學了,也沒機會瘋了”
“雙腳贊同”
黛藍坐在蘇墨深左邊,看着他右邊坐着的女生,“她是誰啊?”
聞言,蘇墨深雲淡風輕的來了句,“不認識”
接着,他旁邊女生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成了豬肝,臉上擦地城牆厚的粉,也蓋不住那爆紅的臉色。
得到了答案,黛藍移開了視線,看着高腳杯裏晃動着的彩色液體,禁不住誘惑的伸出了白嫩的小爪子。
餘光掃到黛藍的動作,蘇墨深心急手快的把酒杯移到了一邊,彎腰把桌下的果汁拿了上來。
一本正經的随便編了個借口。
“那杯是別人喝過的”
估計黛藍自己都不知道,她遇酒必醉,還撒酒瘋。
大概在黛藍五歲的時候,他奶奶抱着她,喂了她一小口葡萄酒,剛開始還沒什麽,過了會兒,她的小臉蛋瞬間變得紅撲撲的,眼神迷蒙、哼哼唧唧,為什麽他會記得這麽清楚呢。
因為!黛藍撒酒瘋的時候會手舞足蹈。
許是從小跟着她母親跳舞的緣故,喝醉了酒的黛藍俨然是個舞王,完全放飛自我的那種跳舞,沒有一點美感可言,小胳膊小短腿,跟着電視上納愛斯牙膏的廣告跳的不亦樂乎。
當時他才七歲,許是那畫面太“美好”,現在想來他都忍不住咧開嘴角。
熟悉的鈴聲響起,黛藍把粉嫩的小手機放在耳邊,“媽媽”
“藍藍,這麽晚了你跟誰在一起呢?”
黛藍看了眼旁邊的蘇墨深,軟着聲音小心翼翼道,“我跟一茹在一起呢”
“別忘了明早還要上學呢,早點回來啊”
“知道了媽媽”
又打贏了一局撲克,秦一茹拿着贏到手的錢,樂呵呵的拉着黛藍打道回府。
蘇墨深把腿翹在桌上,懶洋洋的癱在沙發裏,眯縫着狹長的眸子,緊盯着黛藍的背影。
跑了兩年的小兔子,又活蹦亂跳的回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