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微信上許雲初發來的消息一條接着一條:
“這語氣不适合公關啊,太硬了。”
“而且他只給你澄清了,沒給自己澄清,是不是傻!”
“還得再改改,我請專門的公關團隊來改吧。”
“對了,他郵件裏還留了一個聯系方式,說你可以聯系這個號碼,(+66)XXXXXXXX”
李楊骁盯着最後一句話裏的那串數字,有些愣神。那像是一串連接過往與現在的密碼,只要撥過去,就可以繼續他們當年未竟的電影事業了——雖然現在想來,那時剛邁出校園的他們,身上的确充滿了不合時宜的天真。
遲明堯也看到了許雲初發來的信息,他在一旁說,打過去吧。
網絡上不斷有人猜測李楊骁跟江朗的關系,甚至有謠言說他們這段關系并不單純,但遲明堯卻從未在意過。大抵他最懂在他遲到的那幾年裏,李楊骁曾與這位知己并肩前行,而這跟愛情并無絲毫關系。
李楊骁把號碼存到手機裏,關了屏幕,說:“先陪你拆繃帶吧,回來再打。”
遲明堯挑眉看他:“一通電話而已,花不了幾分鐘吧,難道你們還要在電話裏敘舊?”
這話大度裏好像還暗藏着他不許滔滔敘舊的小心思。李楊骁聽出來了,覺得有些好笑,順着他說:“說不了幾分鐘,要敘舊的話,等見了面再敘。”
電話到底是撥了過去,看着那串顯示在屏幕上的數字,聽着耳邊傳來的嘟嘟聲,李楊骁有種莫名的心慌。第一句話該說什麽呢?好久不見?你最近怎麽樣?你現在在哪兒?還是……我是李楊骁?
李楊骁還沒想清楚,手機裏的“嘟嘟”聲就停了,那邊接了起來,說:“喂?你好。”
那聲音跟他讨論過劇本,給他講過戲,朝他大吼過,為他擋過酒,跟他一起暢想過未來的藍圖,李楊骁再熟悉不過,如今它聽起來既生疏又彬彬有禮,讓李楊骁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所有想說的話都沖喉而上,以至于它們只能擁擠地堵在喉嚨口,沒有一句能順利地突破重圍,焦躁地在舌根打着轉。
那邊又“喂?”了一聲,依舊沒能得到回應,江朗試探地問了一句:“楊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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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梗在喉嚨裏的話被李楊骁一下子咽了回去,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對着手機點點頭,好像那邊能看到似的,說:“江朗,是我。”
遲明堯伸出胳膊摟他,像是想幫他安撫情緒一般,一下一下輕拍着他的肩膀。
那邊像是一時也不知道該說哪句好,頓了頓,才問:“那個澄清聲明,可以嗎?”
李楊骁又點了點頭,他已經忘了那邊根本就看不到了,他說:“可以可以,特別好。”
這話一說出來,他才突然想到,這句話是江朗以前常說的。那時他拍完一段戲,拿不準的時候總要問江朗,“剛剛這段演得還行嗎?”江朗經常說,“可以可以,特別好。”
他想到這裏,笑了笑,嘴上說了出來:“以前這句是你總說的,被你傳染了。”
江朗經他一提醒,也察覺出來,也笑了幾聲說:“好像是。”
一句話喚起了他們曾經一起拍電影的回憶,以前的默契與熟悉好像因為這句話而全部湧了回來,把生疏與客套一并沖散。
像所有許久未見地老朋友一樣,李楊骁自然地問起他最關心的問題:“你現在怎麽樣?”
江朗沒說過得好或不好,只是簡單地描述他的工作狀态:“跟組,拍網劇,電視劇……現在在跟一個電影劇組。”
“聽我男朋友說,”李楊骁擡起手,握住遲明堯輕拍自己肩膀的那只手,說,“你之前在劇組做攝影師……”
“你男朋友?”那邊問了一句,又像是很快想起來似的,“你是說上次過來找我的那個人?”
李楊骁“嗯”了一聲。
“攝影師,副導演,執行導演,剪輯師……都做過,反正,該做的都做了。”那邊說完,像是想起什麽似的笑了一聲,說,“他是你男朋友啊,我當時問了一嘴,他還不肯告訴我,我又覺得他不像你喜歡的類型。”
遲明堯離電話很近,顯然聽到了這句,皺了皺眉,轉頭看着李楊骁,明顯想聽他的解釋。
李楊骁彎了彎嘴角,在他手背上拍了兩下,示意他稍安勿躁,對着手機說:“我也覺得不太像,還挺意外的。”
“對了,聽你的經紀人說,你現在演的角色在電視上播出來了,有很多人喜歡你,”江朗的語氣一下子變得鄭重起來,挺真誠地說,“恭喜你楊骁,我以前就說過,你會紅的。”
“算紅了嗎,我也不知道,”李楊骁無意識地用拇指一下一下摩挲着遲明堯的手指,說,“只是跟最初預想的情況不太一樣……”
電話裏突然傳來一陣喧鬧,随即有人叫了幾聲“江導”,江朗應了一聲“馬上就來”,很快轉過來對李楊骁說,“你現在預想未來三年的事情,也會不一樣的。好了,導演叫我過去,我得先挂了。”
“噢,好,”李楊骁應道,又在江朗挂電話前緊趕着補了一句,“對了江朗,你什麽時候有時間,我們見一面吧。”
那邊像是思忖了幾秒,很快說:“等下周吧,下周我用那個號碼給你回電話,這幾天在國外拍戲,很快就回去了。”
挂了電話,李楊骁還在想那聲“江導”,聽江朗的意思,他并不是劇組的總導演,可能是分場導演,但那已經很不錯了。
做導演、組織起一個劇組、拉到各方投資、把自己喜歡的故事呈現在大銀幕上……如若沒有親身經歷過,局外人根本無法想象這個過程有多麽龐雜和繁瑣。而當年他們兩個初出茅廬的大學畢業生,赤手空拳又信心滿滿地以為,自己就此踏上了一直以來心心念念的電影路,卻根本沒想到前方荊棘遍地、豺狼環伺。
李楊骁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雖然這通電話他們好像什麽都沒說,但卻又好像足夠了——江朗在跟組,他還在拍電影,他恭喜了自己,他們還觸碰到了過去,對于一通電話來說已經足夠了。剩下的就交給之後的見面吧。
“打完了?”遲明堯問。
“嗯,”李楊骁轉頭看他,笑着問,“幾分鐘?”
“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吧。”
“那如果超過這個範圍怎麽辦?”
“你說呢?”遲明堯威脅似的拍了拍他的臉,“一會兒繃帶就拆了,以後就超一分鐘我們就做……”
“走走走快起來,”李楊骁眼瞅着苗頭不對,趕緊站起身打斷最近明顯欲求不滿的遲明堯,拉着他朝門口走,正色道,“年紀輕輕小心縱欲過度……”
遲明堯被他拉着往前走,嘴裏一本正經糾正道:“年輕人血氣方剛怎麽會縱欲過度。”
坐到車上,遲明堯想起剛剛打電話那茬,眯了眯眼睛問李楊骁:“江朗說我不像你喜歡的類型?”
李楊骁開着車,本能地察覺到這是一道送命題,在求生欲望的強烈驅使之下,他在腦子裏快速搜索了一輪答案,讪笑道:“三年前的擇偶标準當然跟現在不一樣……”
遲明堯接着問:“所以三年前遇到我,你就不會喜歡我了是不是?”
李楊骁覺得自己這車已然開到了懸崖邊上,稍有不慎就會墜落萬丈,他急中生智地化被動為主動,反問道:“三年前你遇到我就一定會喜歡我?”
遲明堯泰然自若地答:“那是當然。”
“哦,”李楊骁也鎮靜下來,淡定地反擊道,“之前總擺一張臭臉折磨我,把我扛下山,還說什麽20萬睡一次的人,看上去還真是很喜歡我。”
遲明堯這次倒是毫無愧意地回嘴道:“這還不叫喜歡?換別人的話,倒貼20萬我也不睡。”
這話聽上去強詞奪理還自負得要命,但李楊骁竟冷不防被甜到了。
當天晚上,李楊骁用兩根手指擡着遲明堯的下巴裝大爺,調戲道:“小爺想20萬睡你一次,幹不幹?”
但遲明堯很快就讓他明白了什麽叫“強撩不成反被上”,拆了繃帶的遲明堯撒了歡兒地在李楊骁身上釋放年輕人的血氣方剛。他把李楊骁托起來抵到浴室的牆上,一次又一次地貫穿他。李楊骁除了後背抵着冰涼的瓷片,全身都無處着力,只能緊緊地攀着遲明堯,過于強烈的快感自下而上地直直沖向大腦,讓他忍不住呻吟着讨饒。
因為顧忌遲明堯剛剛痊愈的胳膊再次受傷,他一遍遍咬着遲明堯的耳骨,跟他說去床上,但遲明堯卻偏偏像是要證明自己似的,抱着他邊走邊做,幾乎把每個房間都轉了個遍,用實際行動向李楊骁展示了什麽叫“指東打西”。
他肆無忌憚地耍無賴,讓李楊骁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一直折騰到後半夜,遲明堯才肯消停下來,他把李楊骁放到床上,鑽進被窩親吻他汗津津的肩膀,又把他翻過身來,撥弄他濡濕的睫毛。李楊骁閉着眼睛笑得露出一排整齊的白牙齒,湊過去摸索着親他的鼻尖和嘴唇。
溫存了一會兒,遲明堯把目光落到李楊骁的臉上,說:“哪天你有時間,我們把你的東西都搬過來吧。”
李楊骁交錯在一起的睫毛上下顫了顫,過了幾秒才緩緩分開,他睜開眼睛看着遲明堯,微啞着嗓音問:“你是在邀請我正式開啓同居生活嗎?”
為了照顧骨折的遲明堯,這些日子李楊骁大部分時間都待在他家裏,但偶爾跑完通告,他也會回到自己的那個小屋。下午陪遲明堯拆完繃帶,李楊骁就考慮過這個問題,他很想主動問遲明堯要不要考慮同居,但一想既然是自己搬到遲明堯家裏住,這個邀請似乎由遲明堯來提更合适一點——遲家二少爺嬌生慣養,想來也不願意屈居在自己那個小房子裏。他想到遲明堯會提,卻沒想到會這麽快。
“嗯,正式同居,”遲明堯笑了笑,說,“同意嗎?”
李楊骁與他對視,說:“那我要好好考慮一下。”
他閉上眼睛,像是真的要大動幹戈地思慮一番。
“要考慮多久?”遲明堯的語氣裏立刻多了一絲不滿,“不準恃寵而驕。”
李楊骁沒有立刻接話,大概過了幾秒鐘,他的嘴角先翹起來,然後睜開那雙笑得微眯起來的眼睛,說:“考慮好了。”
這結果不言而喻,遲明堯開心地抱着他親了又親,卻還是明知故問道:“考慮的結果是?”
李楊骁的臉頰貼着綿軟的枕頭,重重點了兩下頭,泛着水光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說:“附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