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照片
遲明堯上半身裸着,下半身圍着浴巾,大大方方地坐在飯桌前,毫不吝啬地展示着自己的身材。
依李楊骁的性子,對好身材一向是樂得欣賞,但一想到這具身體跟自己産生過某種過于親密的聯系,他就有點渾身不自在。
他走到卧室的衣櫥裏,彎腰從裏面扒拉出一件睡袍,拎到遲明堯面前說:“穿上吧,空調開着,別感冒了。”
遲明堯放下湯匙,擡頭看了看說:“你的?”
“嗯,買回來沒怎麽穿過。”
遲明堯接過來,又說:“還要一條內褲。”
李楊骁暗自腹诽了一句: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還真是少爺性子啊。他面無表情地說:“沒新的了,只有穿過的。”
遲明堯毫不在意地揮了揮手說:“睡都睡過了,沒事兒,我不嫌棄你,洗過就行。”
李楊骁徹底沒話說了,認命地又返回卧室開始翻找。只是嘴上說着沒新的,他還是費了好大勁兒給遲明堯翻出了一條沒穿過幾次的。
遲明堯接過內褲的時候,還開了個玩笑:“這尺寸合适麽?我穿會不會有點小啊。”
李楊骁有點想打人了,這熊孩子大少爺怎麽這麽讨嫌啊!
他甩了一句“愛穿不穿”,就坐下喝粥了。
遲明堯換好衣服,大模大樣地坐回桌子前,跟李楊骁頭對着頭喝粥,還跟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這房子是你租的?”
李楊骁說:“嗯。”
遲明堯又說:“有點太偏了。”
李楊骁心想這少爺大概不知道六環外和三環內的房租差別有多大,他說:“我又不上班,住太好的位置也是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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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是有套房子在閑置,位置還不錯,你要是想住的話……”
李楊骁擡頭看着他,他直覺接下來不會是什麽好話。
果不其然,遲明堯下一句說:“肉償就行。”
李楊骁忍住了才沒讓白眼直接飛出來,他黑着臉說:“謝謝您了,我就住這兒挺好的。”
“跟你開玩笑的,”遲明堯把手伸到他碗邊,敲了兩下桌子,“哎,不會真生氣了吧?”
李楊骁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說:“沒你那麽幼稚。”
遲明堯笑笑說:“你要想住的話,直接搬過去就行。”
李楊骁腦子都沒過,甩了句:“不想住。”
說完之後,他又覺得自己有點不識好歹——遲明堯說這話的時候很有可能是認真的,這人示好的方式一向是拐着彎兒來的。
但李楊骁想了想,到底是沒再說別的。他對遲明堯的那套房子一點興趣都沒有,遲明堯就算現在讓他搬過去住,又能住多久?等到他膩了的時候,自己再灰溜溜地搬出來?那也太狼狽了,他還是希望能好聚好散,體面一點,起碼能保留住自己所剩無幾的自尊。
他莫名想起當時從宋昶那間房子裏搬出來的時候,雖然是自己一聲不吭地搬走了,但回想起來還是狼狽得要命。
想到宋昶,他開口問遲明堯:“昨天你跟宋昶通過電話?”
“嗯,”遲明堯最後一口粥喝完,把碗放在旁邊,看着他問,“他跟你說了?”
“沒有,他沒再來電話,我看到通話記錄了。”
“哦,那你也別給他打電話了。”
李楊骁詫異地看着他:“嗯?”
“他都要當爹了,你就不要上趕着破壞別人家庭幸福了。”
“……”李楊骁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這麽看我的?”
遲明堯自知說錯話,但語氣還是不肯放軟:“你就算沒這個心思,也不能保證他不對你舊情複燃吧。”
“他對我沒舊情,”李楊骁冷着臉說,“一直都是友情。”
“別自欺欺人了李楊骁,他要對你一點舊情都沒有,你肯心甘情願地被吊這麽多年?”
李楊骁碗底剩的粥也沒胃口喝了,站起來把遲明堯眼前的碗拿過來,把兩只碗摞到一起,說:“沒有就是沒有,我沒那麽膚淺。”
李楊骁說完,端着兩個碗就轉身去了廚房。
遲明堯跟在他身後,走到水池邊,說:“我來吧。”
李楊骁打開了水龍頭,把一只碗放在水流下面沖着,一聲不吭。遲明堯伸手去拿那只碗,李楊骁把手一偏,躲了過去。遲明堯不依不饒地想搶過來,一只手抓着李楊骁的胳膊,另一只手去拿那只碗。
李楊骁煩不勝煩,把那只刷了一半的碗塞到遲明堯手裏:“給,你愛刷就都刷幹淨吧。”然後抽了兩張紙,一邊擦着手一邊走出了廚房。
遲明堯哪想到李楊骁就這麽轉身走了,他捏着那只碗,刷也不是,不刷也不是。早知道不搶着刷了,這下可好,也不能扔下這兩只碗跟出去。
遲明堯憋屈地刷着碗,他決定要給李楊骁買個洗碗機,杜絕這種情況再次發生。
遲明堯把兩只碗都刷幹淨了,走出去,李楊骁正坐在床邊,低頭看着手機,好像在打字。
……不會在給宋昶發短信吧?
遲明堯走過去,坐到他旁邊,問:“你聯系他了?”
李楊骁頭也沒擡,沒好氣地說:“我可沒上趕着破壞別人家庭幸福。”
“我不是那個意思……”遲明堯覺得自己一開口就出錯,索性說了句,“難不成你還想在他身上再耗八年啊?”
“什麽叫耗八年啊少爺?”李楊骁把手機放到一邊,看着他說,“八年對我來說沒那麽重要,就只是八年而已,我怎麽都會把這八年過完的。但是沒有宋昶,當年我連到北京藝考的車票都買不到,我也根本不會當什麽演員,也根本就不會認識你。什麽是知遇之恩,什麽是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你這種錦衣玉食的小少爺大概不會懂吧?”
遲明堯皺着眉說:“那你打算怎麽個報法?以身相許?”
李楊骁氣急反笑:“你當我傻啊!”
遲明堯不說話了。
李楊骁也不說話了。
兩個人一時像賭氣似的,誰都不開口。
相對無言了半晌,李楊骁才回過味兒來:他怎麽莫名其妙又跟遲明堯吵起來了?而且剛剛這番争吵還怎麽想怎麽有股幼稚味兒。
這都什麽事兒啊,這人乍一看一股霸道總裁的範兒,怎麽內心這麽幼稚?他怎麽攤上這麽幼稚一金主啊?現在還有點被傳染的趨勢!這還能不能好聚好散了?!
李楊骁決定好好給這位“金主”上一課,把宋昶這件事情徹底翻篇——他簡直不知道自己當時腦子裏哪根筋抽了,才會把暗戀宋昶的事情講給遲明堯聽。
“宋昶可能是喜歡過我。”李楊骁開了頭,等着遲明堯的回應。
遲明堯還是微皺着眉,看了他一眼。
“但頂多就幾分鐘的事兒,過去了也就過去了。就好像開車一樣,”李楊骁打了個比方,“可能開到半路不知不覺軋了一下黃線,但意識到之後,很快就開回去了。在那幾分鐘前後,他對我都沒什麽想法。”
遲明堯說:“你又不是他。”
李楊骁笑了一下:“但我了解他啊。宋昶這個人,做數學題都是一步不多一步不少的,明明有些題一眼就能看出答案,任誰都會偷懶省些步驟,他愣是把自己的卷子寫得跟标準答案似的。”
遲明堯看着他,半晌才不着四六地說:“我會直接把答案寫上去。”
“我說大題啊,又不是填空題,會扣步驟分的,起碼要象征性地寫點步驟吧。”
遲明堯依舊堅持:“我會直接寫答案。”
李楊骁被他莫名其妙的堅持逗得笑了一下,說:“好吧,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這麽任性。”
過了一會兒,遲明堯又問:“那你還給他打電話嗎?”
“宋昶?暫時不打了吧。你們昨晚通電話的時候都說什麽了?”
“說我在包養你。”
“……”李楊骁無語了半晌,嘆了一口氣,“算了,你愛怎麽說怎麽說吧。”
“我說……”遲明堯看着他的表情變化,過了片刻說,“我沒說那個,我說讓他別管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是嗎?那謝謝你了……”李楊骁說,“不過有時候,我還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那你就只管做就行了,反正你運氣好。”遲明堯說着,站起來走到牆邊,看着一張用大頭針釘在牆上的照片。
照片上是李楊骁朝前走的背影,他穿着黑色的T恤和水磨藍的牛仔褲,整個人修長瘦削,是十幾歲青蔥少年的模樣。
“這說法倒是稀奇,你怎麽看出我運氣好的?”李楊骁接着他的話說。
遲明堯兩只手指捏住大頭針,手上猛地用勁兒,生生把釘子從牆上拔了下來,然後取下了那張照片,還有……藏在背後的另一張。
“遇到我,你運氣還不好啊?”遲明堯盯着那張照片。
純白色的布景,邋裏邋遢的造型,灰白色的夾克和故意做成好多天沒洗頭效果的頭發,以及……近乎于陰鸷的眼神。
看起來像一張定妝照。
“哪好了啊……”李楊骁聽到動靜擡頭一看,“喂……操,你怎麽把它拔下來了!”他起身去奪那張照片。
遲明堯捏着照片的那只手往後撤了一下,躲開了李楊骁,看着他問:“為什麽釘在後面?”
“釘在後面就是不想看到啊!給我,好奇心怎麽那麽旺盛啊你!”
“是那個《陌路狂想曲》的定妝照?”
李楊骁眼見着照片拿不回來了,氣呼呼地坐了回去:“是!你記性可真好!”
遲明堯這才好好看起那張照片:“你演什麽?造型看起來像逃犯。”
“你覺得我會跟你說啊?”
“為什麽不會?我可以幫你把它拍完。”
“導演和找好的演員都不知道去哪兒了,還拍什麽啊。”李楊骁沒好氣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