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信息
第二天早晨李楊骁醒過來的時候,遲明堯還在旁邊睡得很熟。他撐着床坐了起來,覺得有點腰酸背痛。外面的陽光看起來不錯,透過窗簾的縫隙,在地面上投射了一道亮白色的光條。
遲明堯似乎感受到一旁的動作,翻了個身,繼續睡得很沉。
李楊骁已經毫無睡意,長期在晨間練臺詞已經讓他養成了早期的習慣。他看着遲明堯睡得呼吸均勻、毫無戒備,腦子裏上演了一幕連貫的犯罪計劃:他可以趁着遲明堯熟睡的時候把他綁起來,讓他看着自己的屋子人財兩空。
但這個犯罪計劃在腦子裏實施到一半,李楊骁就覺得有點進行不下去了——這裏實在太空了,除了一些必備的家用電器,多餘的東西一概沒有,只有牆邊堆着一些畫,看起來似乎畫得還不錯。最上面的那張,似乎是畫了一頭彩色的小鹿,顏色搭配得極其漂亮,讓人想到嫩芽剛發的春天。
李楊骁盯着那張畫看了一會兒,又轉頭看了看遲明堯。
他想起昨晚那場酣暢淋漓的性事,不得不承認他是有爽到的。但他又想起前一天晚上帳篷裏的那段對話,昨天晚上做的時候,不知道遲明堯想沒想過,這是他們之間的第二個二十萬。
四個二十萬全都做完,是不是才代表這場交易徹底終結,那他們倆之間是不是就可以徹底不再聯系,就當沒認識過那樣。反正,朋友是做不成了,哪有朋友做到床上的,至于炮友嘛,也算了吧,這段關系開始就帶着交易性質,他恨不得早點結束,趕緊忘掉這段記憶……
李楊骁伸手從桌子上抽了根煙出來,跳下床拉開一半窗簾,把窗戶打開,這才拿起打火機點着火,又坐回了床上。
遲明堯聽到旁邊的動靜,半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李楊骁正靠着枕頭,看着窗外一邊想事情一邊抽煙,他微微皺着眉,看起來倒真的有種在抽事後煙的樣子。
遲明堯眯着眼睛,伸手把他手上的煙抽了出來,掐滅了說:“不準在我睡着的時候抽煙。”
李楊骁轉頭看着他說:“我不會偷着把你家房子點着的。”
遲明堯閉着眼睛說:“不準就是不準。”
李楊骁憋着一肚子氣,想着,什麽人啊這是,趕緊把四次搞完,趕緊散夥吧!
等到遲明堯洗漱完之後,李楊骁問:“我的硬盤呢?”
遲明堯一邊穿衣服一邊說:“在公司啊。”
“你昨晚不是說在家?!”
Advertisement
“騙你的,你還真信啊。”
李楊骁:“……”
坐在遲明堯車上去他公司拿硬盤的半途,李楊骁突然又改了主意。他讓遲明堯把車開到黃莺的酒吧就下車了,打算跟黃莺當面道個別。
進到酒吧,黃莺并不在吧臺,他随便找了個服務生問了一下,服務生說,黃莺姐正在睡覺,昨晚跟一群老朋友玩桌游玩到天亮才回屋睡下。
李楊骁點點頭,自己到吧臺裏找地方坐下了,他已經在這裏唱了兩個多月了,對這裏的擺設比對人熟多了。
坐定以後,他打開了桌邊的臺燈,開始翻昨天從導演那裏拿回來的劇本。
《如果雲知道》是一部披着律政佳人皮的都市情感劇,女主趙可研是一位在律所工作了兩年的年輕女律師,在一起飽受輿論争議的司法案件中偶遇自己的初戀男友兼高中學長季雙池,兩人分別是原告和被告的律師,看似是站在正義的對立面,但随着案情逐漸浮出水面,案件背後更多複雜的因素才逐漸顯露。男主季雙池作為一個法律精英,由于為有錢有權的被告做辯護,在第一次重逢時就被女主不記舊情地罵了個狗血淋頭,但随着兩人在查找線索時不斷碰面,案情逐漸明晰,兩人之間的昔日舊情也漸漸複燃……
而李楊骁飾演的羅子茗,是一個進入律所實習的大四畢業生,由于出生在法律世家,被父母逼迫着也學了法律,但他志不在此,總是吊兒郎當,大錯不犯,小錯不斷,一開始給負責帶他的趙可研添了不少麻煩。但看着趙可研為案件忙得焦頭爛額,他開始對這件事認真起來,但好心辦壞事,他毀了一個重要線索……
十木在五年後重新改編小說,對律政部分做了不少修整,相比原著,電視劇劇本的案件更跌宕起伏,主角的人設也在原來的基礎上做了強化,李楊骁看着看着劇本,不知不覺中就沉浸到劇情當中,等到黃莺睡醒走到他面前,他才發現已經過了整整一個下午。
“看什麽呢這麽入神?”
李楊骁擡頭,見是黃莺,合上劇本笑道:“馬上要演的劇本。”
黃莺很感興趣地問:“你接到戲啦?這麽快?”
李楊骁點點頭,說了實話:“嗯,遲明堯介紹的。”
黃莺愣了一下,不知道是沒想到李楊骁居然這麽坦誠地說出來,還是沒想到他們倆會這麽快勾搭上,但她顯然是立刻明白了他倆之間關系并不清白,她有點不自然地笑着說:“啊……遲明堯啊,挺好的,挺好的……”
李楊骁靠着椅背看她,說:“黃莺姐你是說什麽挺好的,是說遲明堯,還是說有戲拍這件事兒?總歸不是說這段關系挺好的吧?”
黃莺見他這麽認真,伸手推了一下他的頭說:“你這孩子是不是傻啊?什麽話都往外說。”
李楊骁撇撇嘴說:“我又不是跟別人說。”
黃莺看了他幾秒,才嘆了口氣,說:“有戲拍總比沒戲拍好。”
李楊骁點點頭:“我也這麽覺得。”
黃莺一跳坐到了吧臺上,點了根煙抽起來,說:“遲明堯這個人啊,我接觸得也不多,他回國還沒兩年吧,我也就跟着曹烨和他喝過兩三次酒吧。他好像之前是學畫畫的,有時候表現得挺成熟,有時候做事又像個小孩兒……”
李楊骁問:“為什麽像小孩兒啊?”
“成年人做事兒,很少有那麽任性的啊……我聽曹烨說,之前在飯桌上,陳瑞給一個小演員灌酒,說,要麽一杯紅酒幹了,要麽陪他一晚上。那杯紅酒裏面下了藥,是趁着那個小孩兒去衛生間的時候,當着所有人的面下的。那小孩看起來還沒成年,哆哆嗦嗦地把酒杯端起來了,剛湊到嘴邊要喝下去的時候,遲明堯跟他說,你過來。小孩走過來了,遲明堯接過酒杯,當着陳瑞的面朝後一潑,全潑地上了。”
黃莺敲了敲吧臺說:“梁子就這麽結下了,後來遲明堯和陳瑞就沒湊一桌吃過飯。本來吧,這也就是一句話的事兒,陳瑞在圈子裏混,怎麽可能不賣明泰二公子一個面子啊,但遲明堯這招做得太絕了,當着全桌人讓陳瑞下不來臺,也是夠任性了……”
李楊骁問:“那後來呢?”
“後來?後來這事兒變得挺糟心的,說了壞興致,改天再給你講吧。走,請你吃飯去。”
飯桌上,黃莺喝了酒,對李楊骁說:“我還記得當年,你跟江朗在我那裏拍戲,化妝師在旁邊給你上妝的時候,江朗趴在吧臺上跟我說,一定得趁現在可勁兒地折磨李楊骁,等以後他紅起來了,我估計就請不起他了。當時我還問他,你怎麽那麽肯定他能紅呢,江朗說,那你找個他紅不起來的理由告訴我。”
李楊骁看着酒杯的紅酒說:“他也這麽跟我說過,當時我說,只要是你的片子,不給片酬我也來。”
黃莺唏噓道:“你們當時的關系可真是好啊……”
李楊骁說:“嗯,只是後來運氣都不太好。”
當晚,李楊骁洗完澡,裸着上身對着水池刷牙,漱口的時候,他掃了一眼鏡子,瞥見自己肩膀處有一片很暧昧的紅色印記。他側過臉垂眼端量了一會兒——那是昨晚遲明堯留下的痕跡,他好像很喜歡在做愛的時候咬自己的肩膀。李楊骁盯着那篇印記看了半晌,伸出手緩慢地撫了一下。
關了燈躺在床上,他又想起晚上在飯桌上和黃莺的對話,想着江朗如果知道自己當年看好的演員,第一部 出現在公衆面前的作品居然是睡來的,會有什麽感想。但他後來又想,江朗憑什麽要對這件事有什麽感想,他從出事以後就消失得一幹二淨,不過是躲起來不願意面對現在的自己,一個懦夫而已。他該要的是三年前那個江朗的感想,但那個江朗早都已經順着時間的河流飄走了。
三年前的江朗和三年前的李楊骁,還有那些一起在地下酒吧裏拍電影的日子,早都已經過去了。
視若珍寶地捧着過去,不過是因為現在過得狼狽而不堪。
酒精在腦子裏不斷沸騰,李楊骁抓起手機,迅速翻過微信上聯系人的頭像,想把江朗找出來,但已經很久沒聯系過,他翻了很久、找到眼花才把江朗翻出來。
他借着酒勁打了幾行字發了過去:“過幾天我馬上要進組了,拍一部言情劇,演男二。當年為了和你拍那部片子,我推掉的也是一部言情劇,也是演男二,你說命運是不是很神奇?還有一點也想告訴你,這個角色是我睡來的,要睡四次,現在還沒睡完。”
打完這幾行字,他都沒有回頭檢查一遍就點了發送,然後把手機扔到一邊睡着了。
一夜無夢。
第二天早晨李楊骁醒過來的時候,他猛然想起前一天晚上的自己好像給江朗發了一條消息。他極度後悔,夜晚的情緒波動加上酒精的刺激,讓他幹了一件清醒時絕對不會幹的事情。
他已經不記得具體發的內容是什麽了,只隐約有些印象,說自己睡來了一個資源。
李楊骁悔恨萬分地拿起手機,想看一眼自己昨天發過什麽蠢話,但他點開微信才發現,那條消息并沒有發給江朗。
而是發給了遲明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