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美人刀
“為什麽要告訴我這個故事?”熊冽忍住眼眶中打轉的淚,他記得自己很久都沒有哭過,甚至早就忘記了眼淚是怎麽流出的?身為奴隸被人鞭打得再痛他也從未流過一滴眼淚。
任憑鮮血流幹也不曾落過一滴淚。
逍遙子深深嘆了口氣,然後道:“在你成為刺客之前,你第一個要殺的人應該是你的仇人。鄭州縣令胡詠州便是害死你母親的人,這個仇,應該由你來報!至于虜劫你母子的豪強,你現在還不是他的對手,他日我再告訴你!”逍遙子說完,轉身離開。
也就在他轉身離開的一瞬熊冽眼中的淚水奪眶而出,冰冷的劃過面頰,破碎的,一顆顆跌落在青瓦之上。他握緊了拳頭,骨節咔咔作響,渾身顫抖,卻咬牙強忍着心中的悲痛。然而那雙眼睛宛若不聽話一般,淚水止不住的流,那些眼淚一顆顆宛若屍骨一般跌碎在青瓦上。他雙目暴紅,仰天長嘯。
熊冽握着冰冷的劍上了翠凝閣,縣令胡詠州每天都會去翠凝閣尋花問柳。當他冰冷的劍刃挑開紅色的珠簾時,所有擁向胡詠州的姑娘都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四處逃竄。熊冽眼中充滿了血光,揮劍舞斷了所有的珠簾,那紅色的珠子一顆顆,宛若鮮血一般滾落在地上。
胡詠州渾身顫抖,跪在地上求他饒命,“大俠!大俠!別殺我……你要什麽?要銀子我有……我給你……”
熊冽此刻宛若一頭發瘋的猛獸沖上去一把揪起胡縣令的衣襟,咬牙切齒的道:“我——要——你——的——命!”
胡詠州吓得渾身發抖,口吐白沫的叫道:“不……不……不要殺我。我把所有的銀子都給你!大俠……求你饒我一命!”
“可還記得十年前被你關進死牢折磨至死的女人?我是來替她報仇的!”他說完用盡全身力氣,将冰冷的利刃穿進了胡縣令的胸膛,他只覺得那熱騰騰的血順着劍柄湧向他的手心,那種報仇雪恨的感覺痛快極啦!
那一晚,熊冽渾身是血的回來,他渾身瑟瑟發抖,宛如一只受到傷害的小動物。他蜷局在陰暗的角落裏,用牙咬住他的拳頭,血順着他的牙齒流淌出來。身為奴隸的日子太久,他已然很難正常的表達自己內心的情緒,更不會懂得該如何發洩自己內心的情緒。他只會傷害自己,不斷的傷害自己,企圖利用身體上的痛楚來讓自己心裏好受些。
舉着油燈推門進來的逍遙子白衣輕輕掠過他的身邊,他舉着油燈照着渾身是血的熊冽,此刻他就如同一只受傷的動物,獨自舔抵身上的傷痛。逍遙子彎腰伸出一只手撫握在他的手上,淡淡的說道:“阿冽,你要記住,你從今往後已不是奴隸了,你是你自己!身上的傷痛不能代替內心,倘若你心裏覺得痛就要哭出來!”
熊冽顫抖的雙目看着師父,淚水忍不住流淌而出。他問他,“我究竟是誰?你為什麽要救我?”
逍遙子把燈光照在他的臉上,他道:“你是熊冽。”
熊冽搖了搖頭,憤怒的看着他,“為什麽不告訴我真相?為什麽?”
“現在不能說”
“不能說?為什麽不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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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有說不得的理由。”
逍遙子起身,然後對他道:“你既然已經報了仇,先好好睡一覺,明天一早我們就離開!”
熊冽看着逍遙子轉身離去的背影,他終究不知道他為什麽這樣對自己?可是為了尋找真相卻越發堅定了他要活下去的信念。他知道他在殺死對手之前絕對不能死,因為他還有要知道的真相。他必須知道自己究竟是誰?自己的父母究竟是誰?他們是被誰害死的?而自己為什麽會變成了奴隸?
懷揣着種種疑問和悲憤,熊冽糊裏糊塗的爬上了床,只覺渾身疲憊不堪,身子一沉便睡了過去。在昏昏沉沉中,他似乎聽到有人推門進來,他猛的睜開了雙眼,只見屋內燈火袅袅,一雙溫柔潤滑的手撫摸在他的胸前。此刻,馮素桐嬌柔的身軀已經依偎在他的懷中,她紅唇嬌豔,雙眸含羞待放的看着他,就算他再傻也明白一個女人夜半三更的跑到男人房中想要做什麽。
熊冽猛的起身推開她,詫異的看着她問:“馮姑娘……你這是做什麽?”
馮素桐嬌羞的低頭,咬着唇角,含羞一笑道:“我要做什麽你還不知道麽?熊大哥,你救了我們洛神莊上下……素桐願意以身相許,報答你的恩情!”
熊冽的心一顫,坐直了身軀,他還從未被人如此溫柔的撫摸過,只見馮素桐白玉一般柔軟的手已經滑入他的衣襟內,她輕聲的道:“熊大哥……難道你不喜歡我嗎?”
熊冽搖頭,他此刻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歡馮素桐?可是他喜歡她此刻給予的溫柔。
馮素桐輕輕解開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又一件,衣服宛如輕薄的蟬翼順着她修長的雙腿滑落在地。她身上的肌膚芳香誘人,白色的頸子又長又美,雙峰挺拔圓潤,肌體雪白玉如。熊冽還是第一次這麽徹底的看清楚女人的身體,是那麽柔美而動人。他的心微微一顫,手心有些出汗。
看着□□與對的馮素桐,熊冽宛如奔馳已久的烈馬,終于找到了溫柔的草原,有這麽一刻,他忍不住想要去親吻馮素桐幽香的紅唇,他知道,那是來自男人對女人最原始的欲望。
馮素桐嬌柔的一笑,似乎要将所有的美好都給他一般,只見她□□的朝他靠來,伸手揭開挽在頭上的發髻,發絲宛若漆黑的瀑布,瞬間便滑落在她圓潤的肩膀上。就在她的紅唇湊近他的時候,突然一把鋒利的劍閃了過來,一道白影掠過,與此同時漫天飛出了銀針。
出劍的人乃是逍遙子,他一把拉過熊冽,寶劍上的寶石一閃便劃出了一股強烈的劍氣,将向他們灑落而來的銀針又反噬了回去,銀針噗噗紮在了馮素桐白玉一般的肌體上,只見她那雙美麗的眼瞳瞪得很大,以一種不敢置信的表情死去。
熊冽渾身是冷汗,他驚訝的看着躺在床上的馮素桐,那白玉無瑕的肌體上紮滿着密密麻麻的銀針,一支銀針正好就紮在她的眼瞳內,流出一股如線般的血水。他不忍再看,轉頭詫異的看向逍遙子,問道:“這……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逍遙子用劍挑開馮素桐烏黑的長發,她的發髻裏裹着一只白玉雕砌而成的暗器筒。他道:“這是‘暗河’最高級別的殺手才有的暗器——‘芙蓉玉花筒’!這個女人還真是聰明,懂得利用自己的身體來迷惑敵人,然後再給予致命一擊!”
熊冽不解,低頭看着馮素桐的屍體暗道:“倘若不是師父,我必定逃不過這‘芙蓉玉花筒’□□出的銀針!此刻,躺在床上死去的人便是我!”想到這他不由渾身冒出一股冷汗,轉頭看着逍遙子道:“師父,你說她想殺我?難道她也是‘暗河’的人?”
逍遙子搖頭道:“應該不是,剛才袁飛送參茶到我房間,百般感謝我救了他們洛神莊上下,然後還拿出一只錦盒說是他師父馮洛天要酬謝我的厚禮。當他打開錦盒扣動機關的同時,裏面的‘芙蓉玉花筒’便向我射了出來。幸虧我機警,将他制服。問他為何要暗算我?他說是‘暗河’的人用馮洛天來要挾他們,讓他們前來暗殺我們!我見不妙便趕來瞧你!”
熊冽搖頭嘆道:“真沒想到,我救了他們,他們卻恩将仇報!”
逍遙子冷笑道:“阿冽,江湖就是這樣殘忍,沒有任何道理。女人也是,有的時候她對你溫柔,不一定是真的喜歡你!說不定還是一把刺進你胸膛的美人刀!”他說完拎起了劍。
“師父,‘暗河’的人真是卑鄙!竟然想出讓他們兩人來暗殺我們,倘若不是你機警,只怕我們已經着了他們的道!”
“由洛神莊的人出手确實令人意想不到,即便我在江湖闖蕩多年也料想不到袁飛和馮素桐會對我們出手,所以阿冽,不要太容易相信別人,哪怕是你最親近的人。人就是這麽奇怪,有的時候不管她願不願意,總有對你說謊的時候,有的謊言無傷大雅,有的謊言卻能致命!”
“師父,你這麽說……是不是我連你都不能相信?”
逍遙子轉頭一笑道:“阿冽,想要在江湖中活下去,你就必須學會分辨什麽話信得,什麽話信不得!”
熊冽點點頭,逍遙子又替他上了一課,雖然如今他絕招大成,可是江湖閱歷畢竟尚淺,難怪師父不告訴他那個豪強的名字,原來有的時候經驗也是制勝的法寶,而他恰恰欠缺經驗。避免惹上更多的麻煩,師徒二人連夜便離開了鄭州縣城。
一路夜行,二人來至郊外,只見此刻天上黑雲遮月,頓時下起了磅礴大雨,路過一處破廟,突然聽到破廟前有人在打鬥。逍遙子不由繃緊了神經,他道:“都這麽晚了,竟然有人在這荒郊野嶺打鬥?”
熊冽道:“師父,我上前去看看!”說完策馬趕去,只見不遠之處有三個身着蓑衣的男人正在圍攻一個黑衣鬥篷女子,女子手中的劍寒光閃閃,三人手中的刀碧光粼粼,只見三人同時出刀,女子深受重傷,手臂被刀劃傷擊倒在了地上。雷光閃過,熊冽看清了落在地上女子的容顏,只見那黑色的鬥篷下露出一張圓潤的臉盤,一雙纖柔的雙眸散發着幾許哀愁。這不是那日在集市上見到的女子嗎?熊冽心想,急忙抽劍,大喝一聲:“住手——”
只見熊冽飛身落地,一劍挑開三人手中的刀。三人愣住了,相互看了看,然後再看向熊冽道:“你是何人?為何在此搗亂?”
熊冽護住受傷的女子道:“你們三個大男人怎麽合夥欺負一個女子?”
三人目光如鷹,惡狠狠的看着他,咬牙道:“小子,莫要多管閑事!還不速速讓開!”
此刻,夜雨蹉跎,周遭變得寒冷起來。
熊冽橫劍一握,怒叱:“不準你們傷害她!”
那女子此刻用劍撐起受傷的身體,手臂輕輕搭在熊冽身後道:“此事與你無關,你快走開!”
熊冽皺眉,轉身看向她道:“你都受傷了?難道不要命了嗎?”
女子冷冷一笑,道:“命是我的,與你何幹?”
“你……”熊冽正欲再說什麽,身後的三人已經同時出刀朝他襲來,他左手一把架住受傷的女子,将他負在了身上,舉劍抵擋住了三人鋒利的刀。他揮手抽劍,劃出一股玄月之風,只聽“锵啷啷”一聲,他的劍便擊落了三人手中的刀,随之一招橫掃千軍便将三人踢開。三人落地,蓑衣上沾滿了泥土,只見雨水不斷的濺落在蓑衣上,此刻,逍遙子已經騎着馬趕來。三人見熊冽還有幫手,便不願與他再做糾纏,撿起地上的刀匆匆離開。
熊冽本欲追上去,卻見俯在他身後的女子已經倒了下來,他急忙回身将她緊緊抱住。雨點打落在她蒼白而凄美的頸上,熊冽呆呆的看着她的臉,幾乎有些出神,直到逍遙子道:“你又記不住我說的話,江湖有很多事是你看不慣卻不能管的……”
熊冽擡頭道:“可是師父……如果我不救她,她今日就要死在他們手中!”
逍遙子搖頭道:“如她所說,她的命與你何幹?”
見熊冽低頭不語,逍遙子嘆道:“既然救都救了,也別再說了。瞧她受的傷不輕,帶她回前面的破廟療傷吧!”
熊冽點點頭,“是——師父!”說完将女子抱在懷中,帶她去了破廟。
等熊冽将火堆點燃,只聽天空一陣響雷劃過,外面的雨勢更大了,雨水順着屋頂流淌下來,“吧嗒吧嗒”濺落在地上。他默默的看着逍遙子替那女子包紮好手臂上的傷口,然後問道:“師父,她傷勢如何?”
逍遙子緩緩搖頭道:“傷口到是無礙,只不過那三人的刀鋒上都塗抹了劇毒,瞧上去是中毒不淺,怕是活不過今晚了!”
熊冽大驚,看着柳眉緊蹙的女子,呆呆的道:“師父……無論如何都要救救她啊!”
逍遙子嘴角泛起微微一笑,他道:“這女子與你無親無故,你何必如此上心?難道之前馮素桐的教訓還嫌不夠麽?”
熊冽搖頭道:“不……她不一樣。”
逍遙子點了點頭,倘若一個男人覺得有個女子是不一樣的,那麽他應該是喜歡上了她,何況這個女子還如此神秘,這對情窦初開的熊冽來說實在是種致命的誘惑,宛若罂粟,越是危險,你越是想要嘗嘗它的滋味。他當然知道這是危險的,但有些危險倘若不是你親身經歷,別人怎麽勸說你都不會醒悟,比如說愛情。更何況,這個女子非泛泛之輩。以他的江湖閱歷,又如何看不出圍攻她的三個人,在蓑衣之下是金絲蟒服的勁裝夜行衣,這可是錦衣衛的高手。可是這女子究竟是因何而得罪了廠衛的人?
小姑娘不去簡單.
其實,一個敢孤身行走江湖的女子,又有哪個是簡單的呢?
更何況還是個漂亮的女人。
更何況還是個功夫在身的漂亮女子。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