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好久不見
舒與寧一行人走得并不遠, 江珩很快就趕上了他們，看着突然消失了很多年的人又出現在眼前，他不由得有些恍惚。
江澄澄一個不經意回首便看見身後不遠處有一個很奇怪的男生正盯着他們這個方向看。
男生大約和她差不多的年紀, 長相清秀，穿着程序員專用格子襯衫，戴着一副旁人看來很土的黑框眼鏡，但卻絲毫沒有妨礙他的氣質。
她眼看着男生離他們越來越近, 有些懷疑是不是段言的僞裝暴露了, 被粉絲認了出來。
她扯扯舒與寧的衣袖，剛準備叫她走快些，那個蹤跡有些可疑的男生就已經走到了他們面前。
他直愣愣地盯着舒與寧看：“舒與寧同學，好久不見。”
這老套的打招呼方式差點讓江澄澄以為他是來搭讪的, 不過他的話語中透露了顯然他和與寧以前就認識。
舒與寧正在編輯發給季星昀的消息, 删删改改還沒來得及發出去就聽到面前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她擡頭一望，有些奇怪, 她并不認識眼前的這個男生。
“你好，請問你是？”因為對方的那番話，她一時也不确定這個人她到底有沒有見過, 只能有些猶豫地反問他。
江珩完全沒想到舒與寧不認識他, 本來準備好的話語盡數說不出口, 有些氣悶地解釋着：“我叫江珩，附中一班的學生, 我們一起參加了高一那年《天才出少年》的選拔比賽。”
一旁戴着口罩一直沒說話的段言聽到他說出“附中”二字後立馬變了臉色，一只手抓住了舒與寧的胳膊, 警惕地看着眼前面容陌生的男生。
舒與寧在聽到他的名字時已經知道他是誰了，“江珩”二字她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是那一切事由的開端。
“你後來怎麽轉校了, 我問你們班同學他們都說不清楚，上次沒能在節目舞臺上遇見你，這次終于有機會和你好好比試比試了。”
他似乎并沒看懂舒與寧和段言面對他時所散發出來的抵觸情緒，但是一直觀察着的江澄澄很容易就發現了不對勁。
因為段言身份的關系不太好說話，江澄澄将舒與寧扯到自己的身後，面色不善地看着他：“你是誰啊？什麽江珩的，不認識，麻煩讓讓，我們還有事呢。”
江珩被人這麽說一點都沒有生氣，只是奇怪地望着站在這個對他怒目而視的女孩子身後的舒與寧。
難不成，她真的不認識自己？
可是，當初不是他們班的同學說……
江珩二十多年的人生裏第一次對自己生出了濃濃的懷疑。
就在他愣神的時候，江澄澄拉着狀态不對勁的兩人離開了這個地方。
只留下江珩一個人站在原處，等他想繼續追問情況時，才發現目标早已經不知道到哪裏去了。
因為這一出意外，原本三個人準備去校外吃烤肉慶祝的決定也暫時擱淺了。
舒與寧精神不太好，和段言簡單地打了招呼安慰了他幾句，讓他不用擔心就和江澄澄一起回了寝室。
其實最開始在地鐵上看到那個人時，她就已經做好了面對過去的準備，直到鼓起勇氣參加比賽，她以為自己已經準備好了，刀槍不入了。
然而今天江珩的突然出現，毫不客氣地讓她明白，她根本沒有做好準備，僅僅是一個江珩，就讓她方寸大亂。
如果，站在她面前的是別人呢？
她再一次對自己産生了懷疑，她開始後悔，是不是自己就應該把所有的事情都忘掉，不去刻意證明自己，簡簡單單地過回之前的生活也許會更好。
江澄澄看着她的樣子，想要去安慰她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她認識舒與寧這麽久了，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挫敗無力的她。
“與寧，如果不想說話也沒關系，我的懷抱随時為你打開。”
她走到舒與寧面前，笑着朝她張開雙臂。
舒與寧望着她，本來強忍的情緒一下子像決堤了一般，眼眶慢慢濕潤，她一句話都沒說，紮進了江澄澄敞開的懷抱。
她一直都告訴自己，哭是最沒用的事情，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所以她不管遇到什麽事，都會逼着自己不許哭出來。
可是江澄澄這一個沉默的擁抱讓她所有的努力都白費。
她不知道要如何開口跟她解釋這一切的原因，那些傷口在她刻意遺忘的時光裏已經漸漸愈合，她不想再一次去揭開。
“澄澄，對不起，我不知道怎麽說，我不是想瞞着你……”
她一邊流着淚一邊跟她道歉，生怕江澄澄因為她的不坦誠而心生芥蒂。
江澄澄只感覺到自己的胸口處濕意越來越重，她輕輕拍着舒與寧的背，輕聲安慰她：“沒關系，我都懂的。即使是再親密的關系也會給彼此留一點空間，我自己還有小秘密沒和你說過，難道這樣你就會生我的氣了嗎？”
她感覺到懷裏的那顆腦袋搖了搖才又繼續說：“所以啊，如果有一天你想說了我就是你最忠實的傾聽者，你不想說也沒什麽，我們的關系永遠不會改變。”
在她的話語聲中，舒與寧的情緒慢慢穩定下來，只能聽見些許生理性的抽噎聲。
“我去食堂買吃的吃的好不好，然後給你買你最愛喝的奶蓋，喝完就要滿血複活啦！”
江澄澄拿着手機和飯卡就走出了寝室，也是給舒與寧一點自我調節的時間。
舒與寧走進洗手間好好洗了一把臉，看着鏡子中的自己，眼眶紅紅的，一看就是大哭了一場的樣子。
她深呼吸了好幾次才走出洗手間，就聽見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還沒等她拿起手機，語音就被挂斷。
然後下一刻，電話鈴聲就傳來了。
“季星昀”三個字在屏幕上跳動着，舒與寧盯着看了許久，仿佛下一秒電話就要挂斷了她才鼓起勇氣按了接通鍵。
“出什麽事了嗎？”
他剛剛才看到舒與寧給自己發的像是沒打完字的消息，給她回了消息沒有回應，擔心她出事這才連打了幾個電話。
但是舒與寧并不知道這些，聽着他略有些急切的關心話，剛剛好不容易忍住的淚水差點又要奪眶而出。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将湧上來的情緒壓下去，清了清嗓子回他：“沒事啊，你怎麽打電話給我？”
季星昀立馬聽出了她聲音中的不對勁，聯想到今天她的比賽，雖然打心底裏覺得不可能，但還是不免有些擔心，難道是比賽沒發揮好，所以忍不住哭了？
“是因為比賽的事不開心嗎？比賽的結果都有随機性，一次的失敗并不能說明什麽，你可是舒與寧。”
舒與寧一聽就知道他誤會了：“沒有，我們贏了。”
“那怎麽哭了？”
一個人心情低落的時候，如果沒有人安慰，其實很快就能收拾好自己情緒。而一旦有人釋放出關心，這份委屈就像是會被放大一般，情緒也會變得更明顯。
就如同剛剛江澄澄的擁抱和此刻季星昀的電話。
舒與寧沒有說話，聽筒裏一時只能聽見兩個人淺淺的呼吸聲，漸漸地季星昀聽到舒與寧那邊呼吸聲加重，時不時還有些抽泣聲。
舒與寧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她以前都不這樣的，江珩的出現就像是把她身體裏的某個開關打開了，她變得不像她自己，矯情又做作。
她已經很努力地控制自己了，但是整個人就陷在那種情緒中無法自拔。
季星昀聽到她的哭聲仿佛被按了暫停鍵，他無措地張了張口不知道要怎麽安慰她，恨不得立馬出現在她面前替她擦幹淚水。
只要她能別哭，讓他做什麽都行。
他忽然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應該去報個戀愛補習班。
只能放低音量安慰了她一句又一句。
終于，也不知是舒與寧情緒恢複了穩定還是她哭累了，他終于聽見她說：“對不起。”
她的聲音裏還帶着點哭腔。
“對不起，我剛剛沒控制住自己，影響到你了。”
舒與寧擦幹淨臉頰上殘留的淚水，盡量放平語氣跟他道歉。
本來季星昀給她打電話只是出于關心，她卻一直哭，這樣真的挺不好的。
季星昀确定她已經平複了心情，這才長舒了一口氣，如果她再這麽哭下去，他指不定要做出什麽事兒來了。
“我沒事，你不用擔心，就是覺得自己的努力沒有白費，喜極而泣。”
在他開口繼續追問自己為什麽哭之前，舒與寧先一步解釋着，她不知道季星昀有沒有相信自己這個一聽就會被戳穿的謊言。
她其實并不想騙他，但是對着澄澄說不出的話，此刻對着他也一樣。
她只聽到他那邊好一陣沉默，良久，就在舒與寧扛不住這無言的尴尬要把一切脫口而出時，只聽得季星昀說：“好，那就別哭了。”
他體貼的話語讓舒與寧心中的愧疚又深了幾分。
“與寧，我今天運氣超棒，搶到了三食堂最後一份糖醋小排，快來吃吧。”
沒多久，江澄澄拎着好幾個包裝袋進了寝室，她知道舒與寧情緒不高，刻意說些話逗着她。
“那我先挂了。”舒與寧努力對着江澄澄揚起一個微笑，然後才對着電話那頭的季星昀說。
江澄澄剛剛的說話聲挺大的，他也聽見了，聞言便應了一聲，讓她趕緊去吃飯。
舒與寧挂斷電話，這才看到季星昀之前給自己打了好幾個語音電話，再上面是自己給他發的消息。
“比賽結束了，我”
想來是之前她在路上打出來的字，被江珩的出現所打斷，之後可能無意中按到發送鍵才把這條意味不明的信息發給了他。
聞着三食堂的招牌糖醋小排的香味，想着季星昀的電話，她忽然覺得自己自己好像有了铠甲，也許她也可以主動去揭開那些傷疤。
可能，那樣傷口才會徹底愈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