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Ch.34
江逾白對上聞溯的眼睛。樹葉間篩灑而下的光落進聞溯琥珀色的眼睛裏, 他的神情一如既往鎮定冷靜。
江逾白說不清自己在這一刻的心情,似有細腳伶仃的螞蟻從心尖爬過,勾出絲絲的麻癢,但同時又有些失落。
也是在這一刻, 他才發覺他和聞溯離得非常近, 他們隔的是一段無論誰偏一下頭、就能接上吻的距離。
他瞬間不自在起來,挪開一段距離, 然後低低一聲:“哦。”
向裴斯言告白的女生也離開了, 這裏只剩江逾白和聞溯兩個人。江逾白随手拔掉一根草,往外垮了一大步, 回到山道上。
“那你是該喜歡我。”江逾白說, “一開始聽你說有喜歡的人,我還以為自己要被抛棄了。”
從那棵樹下離開, 他又有了開玩笑的心思。
“……松鼠。”聞溯跟在江逾白身後, 目光落在他覆着一層烏黑碎發的後頸上, 聲音裏夾雜了些不易察覺的嘆息。
可同一時刻,江逾白也說了話:“其實我想過一個可能性。我之前在想, 裴斯言是不是喜歡你。”
?
聞溯額角一跳,反駁的話還沒說,又聽見江逾白道:“一開始你和裴斯言不是相處得還行嗎?你們還一起打籃球呢。但後來我們公開了之後, 他對你的态度就變得很不一樣了。”
江逾白說着還轉過身來,抱起雙臂, 微微擡起下巴,臉上寫着“我的推理很正确”幾個大字,和柯南的差距只有一副會發光的眼鏡。
“他喜歡的不是我。”聞溯表情凍人。
“我覺得這就是傳說中的因愛生恨。”江逾白豎起一根手指, 但旋即眼睛一轉,又有新想法:“也不是因愛生恨, 可能就是想借助對你的冷淡來消磨掉對你的感情吧。畢竟小裴是個好人啊,寧願內心受苦,也不願橫刀奪愛!”
他越說越覺得自己推測合理,握拳捶進掌心,捶出一聲響亮的:“啪!”
……雞同鴨講。聞溯很想把江逾白腦子撬開看一看,但按捺住了:“我和他從前根本就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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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認識他,但萬一他認識你呢。你看,我都能隔着一所學校喜歡你。”江逾白兩手一攤,拿自己舉例。
聞溯冷漠地看着江逾白:“你的喜歡要加上引號。”
聞溯無法再忍受這個人的胡思亂想,按住這人右肩,将他從又往左一撥,替他掰正了方向,在往他後背上一拍,讓他繼續往前走。
“想法很好。”聞溯冷冷地說。
江逾白又是一攤手,笑道:“看吧,你也這樣覺得了。”
聞溯繼續說:“以後再敢這樣想,題量加倍。”
“……”江逾白不笑了,但他朝前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頭:“你會喜歡裴斯言嗎?”
“…………”
聞溯幾乎被氣得冷笑。
江逾白察覺到危機,卻并不完全閉嘴,嘀咕一句“你一副想把我腦袋按進馬桶裏的表情”,噠噠噠往前跑。
直到跑進了農家樂,這家夥才停步,扭頭一看,發現聞溯頭頂上還戴着他之前瞎編的花環。
壓住了聞溯短發的枝葉被風吹得像在跳躍,但男生依舊是一張冷臉。
“你怎麽還戴着這花環,這麽喜歡的嗎?”江逾白情不自禁逗他,“那等進了城,對象給你買個更漂亮的。”
聞溯往上望了一眼,把頭頂的東西拿下來:“稱呼應該糾正為草環。”
“就是花環。”江逾白拒不糾正。
農家樂是這趟秋游的最後一個站點。吃完了飯,各班的人各自坐上大巴車,前往高鐵站,等到回了臨江市,行程便徹底結束。
但進城之後,聞溯并沒有等到他對象給的“買漂亮花環”的許諾。江逾白沉迷游戲無法自拔,到手機第兩次提醒電量低時才依依不舍擡起腦袋。而這時他們已經到小區了。
暮色四合,街燈如海。
偌大的複式雙層房迎回主人。這裏已經看不見曾經刻板冷清的樣板房氣息,餐桌多了水杯,茶幾上多了零食水果,電視櫃上多了游戲機,甚至門口還多了一張“能活着回來已經很不錯了”的地墊。
家政阿姨來打掃過,樓上樓下一片整潔。陽臺上的盆栽們也得到了照顧,酢漿草在他們不在的時候悄然開了花,紅紫相間,十分可愛。
江逾白給手機充上電,然後把行李箱提上樓,收拾整理了一陣,外賣到了。
家常的三菜一湯,都很清淡,洗一洗這兩天吃多了燒烤、胃裏的膩。
這一天輪到聞溯洗碗。江逾白吃飽喝足伸完懶腰,坐到幾乎長在了客廳落地窗前的大提琴後,撥了兩下琴弦,,慢騰騰地給琴弓塗松香,開始練琴。
而聞溯回到客廳,打開了江逾白住進來之前或許一千年才會開一回的電視,搜起電影。
“你打算看什麽呀?”江逾白的注意力非常輕易地就被吸引過去,他的音樂練習才進行到音階琶音階段,目光漸漸挪向壁挂電視,問完又意識到:“你不去做作業嗎?”
這個周末學校雖然組織了秋游,但各科老師依舊布置了作業,只不過數量相對比較少罷了。
“不是約好了要過個輕松的周末?”聞溯道。
江逾白不禁笑起來,“約好的不是讓我過一個輕松的周末嗎?你們學霸的輕松,難道不是是‘哇這次發的試卷竟然只有區區10張’?”
“練你的琴去。”聞溯懶洋洋靠上沙發。
大提琴聲重新響起來,但江逾白提出要求:“我想再看看上一頁,上一頁有個名字好像很帥。”
聞溯瞥他一眼,按着遙控器往前翻了一頁,“不練琴了?”
江逾白:“邊練邊看嘛。”
聞溯點開了江逾白覺得名字帥氣的電影。
而後者說着邊練琴邊看電,但音階還沒練完,便丢開琴弓跑到了沙發上。
一部電影也就兩個小時,看完再練嘛。
但他們倆都沒料到這是一部恐怖片。前十分鐘家庭歡樂溫馨的日常結束,劇情一轉,色調一昏,配樂變得詭異,鏡頭給到鬼魂。
江逾白愣了一下,伸向茶幾零食堆的手頓在半途,然後掏手機查了查,把屏幕亮給聞溯:“換一部片子吧?”
“也不……”
“你連趕屍表演都怕,這種程度恐怕要吓哭哦。”
“……”
江逾白話裏的某兩個字顯然刺激到了聞溯。聞溯隐蔽地眯起眼,到嘴邊的話生生改成:“也不用。”
“真的嗎?”江逾白不信,擡起手肘一拱聞溯,揶揄,“那你應該不介意我把燈關掉吧?”
“……不介意。”
“窗簾也拉上?”
“行。”聞溯咬了咬牙。
“好的!”江逾白笑容燦爛地拉上窗簾關掉了所有的燈,然後撈起一袋薯片,嘩啦撕開。
周圍陷入黑暗,恐怖氛圍營造得非常足,沒關緊的落地窗漏進冷風,吹得窗簾起起落落,小區裏傳來野貓凄厲的叫喚,而樓上樓下的鄰居偶爾還會開關門。
随着劇情的推進,音效和畫面愈發驚悚,聞溯下意識要拿手機轉移注意力,偏偏江逾白看出殡不嫌殡大,一把扣住他的手:“我們看恐怖片,一般都不會玩手機的。”
聞溯抿起唇。
這時電視裏傳出一聲一聲幽幽的滴水聲。
滴答——
滴答——
聞溯家裏的電視很好,音效立體逼真,再加上環境昏暗幽冷,饒是江逾白,也覺得瘆人。聞溯身體變得緊繃,反扣住江逾白,手勁異常的大,幾乎要将他骨骼捏碎。
江逾白立刻品出不對勁兒,眼疾手快将電視一關,又翻出另一個遙控器開燈。
華光落回室內,刺得聞溯閉上眼,他面色蒼白,呼吸比平時急促,三五秒後再擡起眼,眼神非常沉。
“溯……”
“我上樓待一會兒。”
聞溯松開江逾白,起身就走。
客廳裏唯餘江逾白一人。他揉了揉被捏疼的手,仰起頭看向主卧緊緊閉上的門,過了一會兒踩上拖鞋将落地窗關好,又去了一趟廚房。
微波爐發出“叮——”的響聲,江逾白用衣袖包着手把熱好的牛奶端出來,上二樓走到主卧門口,拿頭敲門。
聞溯隔了好幾秒才來開門,目光掃到江逾白的手,立刻将東西接過去。
“又不戴隔熱手套。”他輕斥了一句。
“效果不都一樣。”江逾白甩了下衣袖,擡手拍拍聞溯的頭,“那電影太壞了,居然吓我們溯溯,以後都不看了。”
聞溯房間裏燈開得很亮,發梢被鍍上一層金芒,他的面色比剛才好了許多,又恢複成了平日裏的冰山帥哥。
江逾白的笑映進聞溯眼底,他意義不明地掠了這人一眼,沒接話,也沒把有些燙手的牛奶放去桌上。
“你今晚睡得着嗎?”江逾白活動了一下手臂。
“睡得着。”聞溯道。
”那你接下來打算幹嘛?換一部電影看,還是看點小說漫畫?“
”做題。“
聽到這個答案的江逾白嘴張成“O”型:“你太拼了。”
江逾白感慨搖頭,用力按了按聞溯肩膀,示意他速去學習,然後去了自己的房間。
這間客卧根據他的喜好添置了許多東西,最醒目的便是癱在床上雙目無光的宜家鯊魚和坐在架子上狀似癡呆的弱智海鷗。
江逾白在書桌上找到要用的東西,離開前往隔壁的方向看了一眼,腳步折向床,把被子和鯊魚一起抱起來。
他回到聞溯卧室門外,騰不出手,再一次拿頭敲門。
聞溯這一次開門的速度比上一次快,沙沙的腳步聲轉眼來到門後。
咔啦。
門往內拉開。
江逾白上半身從門縫裏歪進去,對聞溯說:“客人,您點的□□到了。”
主卧裏的燈光也落到江逾白身上,短發烏亮,眼裏柔光細碎,頸線收在鎖骨處,清瘦又美好。
聞溯和他對視半秒,視線不自覺地往下移,眸光變得幽深,卻又和他懷裏的鯊魚對上眼神。
這個瞬間,聞溯的表情有點兒嘛。
“我沒那麽膽小,不用陪。”聞溯說。
“那我點你□□?”江逾白道。他很擔心聞溯,為此不惜胡言亂語:“昨天我把你的第一晚睡了,怎麽能就此不管你了呢?”
“第一晚?”聞溯笑了,懶懶側過身,将他讓進房間,“既然你這麽有責任心,不如以後我的每一晚都歸你管。”
江逾白徑直走向卧室裏的大床,把自己的鯊魚和被子放到不靠窗的一側,回道:“那不行,愛妃雖然容姿出衆,卻也不能冷落了其他佳人。”
“還有其他佳人?”
“那是自然。”江逾白昂首叉腰。
聞溯靠到門框上,目光很輕地從他臉上掠過,喉嚨慢慢一滾,點頭:“為江山社稷着想,陛下的确該雨露均沾。”
江逾白擺出一張欣慰臉下樓練琴。
自從搬進聞溯家裏後,江逾白被迫養成了11點睡覺的習慣,時間一到,自動滾上樓洗漱,然後抱起鯊魚鑽進被子裏。
主卧的床和客房裏的并無不同,江逾白連适應都不需要,幾分鐘時間便沉進夢鄉。
聞溯從浴室裏出來,放輕腳步上床,睡到江逾白身旁,關掉燈。
“松鼠,你總是不記得和我說晚安。”他在黑暗裏捏了捏江逾白後頸。
江逾白被捏得不舒服,翻身轉過來,爪子往聞溯臉上一揮,迷迷糊糊低語:“裴斯言你好煩,你技能好了為什麽不扣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