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
那是什麽嗎?那就是無法真正照清楚一個人的臉,因為這麽多年來,我始終無法真正面對自己的這張臉!你知道一個看不到自己是誰的人,這些年來是怎麽忍受痛苦與寂寞的生活嗎?你不知道,你也不懂!”
“不,我懂,我懂。這些年我不是得到了上天的懲罰,上天對我的懲罰,歲月無情的摧殘,已在我這張當年傾國傾城的臉上劃下了痕跡,讓我經受傷痛快速蒼老。一個女人……特別是一個曾經擁有過無比美貌的女人,最在意的無非是自己的容顏。你這二十多年來無法直視自己的容顏,我又何嘗不是如此?每天清清楚楚的看着鏡子裏的自己一點點蒼老,卻無能為力,這種痛苦是漫長而真實的,它絕不比你所承受着的要輕。但是你看看,任憑我們曾經多麽在乎,多麽值得我們炫耀的美貌都只是彈指易老的芳華。所以,你的痛苦同樣我也一直都在背負,就因為當年我深深的傷害過你,所以,我已經遭到上天的譴責啦!我已經受到老天對我的懲罰啦呀!”
“上天對你的懲罰?實話告訴你,這不是上天對你的懲罰,這一切的一切,你所受過的痛苦都是我幹的!當年我向皇上呈上密報,利用他多疑的心理陷害了你的丈夫北冥王爺寧人王。”
“什麽?!”餘秋蟬驚訝道。
“然後等他被發配到雁門關時在将他囚禁起來,這麽多年他都被我囚禁在大漠中的一個土牢裏過着非人的生活。這就是他這麽多年來都沒有回過中原找你們的原因!”
餘秋蟬得知事實的真相,嘆道:“原來如此……”
石陰姬看着她臉上沒落的表情得意的一笑,“沒錯,這些年來人王一直陪伴的人只是我!而不是你餘秋蟬!我說過他永遠只能是我的人,我石殷素今生都不會放過他的,就算他死!”
“這麽說,是你害死了王爺的?”
“沒錯,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我害得你家破人亡,還害得你的愛郎慘死邊外,讓你們這對苦命鴛鴦生死不能相見。哈哈……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是我石殷素!哈哈哈……是我做的!我說過不會讓你們好過的!我要報仇!”
“你現在報仇了又能怎樣?”
她沒能像希望中那樣看到餘秋蟬哭訴無助的表情,這個曾經是江南碧玉小姐的纖纖女子,經歷了這麽多年的風雨,內心也被磨砺得同她一樣堅強,“你不是報了仇了嗎?為什麽看上去還是這麽痛苦?因為你內心的不安,因為你根本就不開心!難道不是嗎?你開心嗎?我看報了仇的你卻比我好過不了多少!”
石陰姬長袖一揮怒道:“你胡說!”
她不允許這個女人鄙視自己!她沒資格,根本不配!
餘秋蟬看着她動怒的神态并沒有退縮,反而堅強、淡定的對她道:“如果一個人報了仇但得不到真正的快樂,那麽她這麽做還有什麽意義?到頭來還不是什麽也得不到?石殷素,如果說年少輕狂時我曾傷害過你,那麽你對我的懲罰我已經承受了,那麽你自己的懲罰呢?不用我來報複你什麽,你自己這一生就一直都在懲罰你自己。你不但背負着我們的痛苦,更加不肯放過折磨自己的痛苦!痛苦不是用來祭奠的!人生是有很多痛苦沒錯,但我們不能因為這些痛苦而放棄人生,這就是我認為的人生。至于你的罪孽是非,自有上天來定奪!”
“哈哈哈!哈哈哈!可笑!可笑!”石陰姬大怒,揮手一揚向餘秋蟬的頭上落去。“無論你怎麽說,今日我都要殺了你,以解我這二十年來的心頭之恨!”
“那你就殺吧!随順世緣無挂礙,涅磐生死等空花。”
Advertisement
餘秋蟬勇敢的表現讓石陰姬很不滿,她不該這樣堅強的,面對自己她應該是苦苦哀求懦弱無力的,為什麽現在的餘秋蟬會變得如此鎮定、堅強?在她的面前石陰姬突然感到自己就像一只沒有了爪牙的老虎,毫無威脅力。而餘秋蟬此刻的堅強将她一直來惟一值得自豪的尊嚴掃得蕩然無存。
這個女人,無力還手的女人,此刻像極了一把刀的光芒将她惟一剩下的一點鋒芒都蓋住了。她可以輕而易舉的一掌将眼前的這個仇人打死,可是她的仇人不畏懼生死,比她還淡定的看待人生,這一掌下去還有什麽意義?就算是殺了她又能得到什麽?殺了她人王會回到自己身邊嗎?殺了她自己多年來所走過的辛酸路程會得到改變嗎?殺了她自己的一生就可以重來嗎?二十年前她在寧人王面前贏不了這個纖弱的女人,二十年後她武功再強,容顏再美,任就無法勝過她半分的氣勢。
“啊——”石陰姬痛苦的仰頭長嘯,是痛?是悔?沒人說得清,只有無限的凄涼。
“啊——”
“啊——”
“啊——”
用盡最後的一點力量,她喊盡了此生的痛苦與無奈,搖搖擺擺的從靜心庵中走了出去。
外面斜陽正濃,殘陽如血。
是寂寥?
是失落?
是恩怨?
是無常?
還是……空無?
大漠中的沈寒煙身上穿着當地牧民的普通服飾,走在茂密青綠的草原上面,看着遠方飛去的孤鷹心中突然微微一顫。回過頭來墨少白正騎着白色的馬匹向她呼喚而來。她的眼中微微的有些濕潤,這一切都是真的嗎?她終于得到了她想要的幸福,過着平淡的生活,不再理會什麽江湖恩怨,不再做什麽馳騁沙漠的沙漠王,只是一個男人的妻子,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而已。
“寒煙——”墨少白笑着從馬背上跳了下來,然後高高揚着手中獵到的兔子,看着她笑。
她上前掏出懷中的絲帕,為他輕輕的擦拭着額頭上細碎的汗珠,然後再仔細的為他将被風吹散的長發綁好。
“你看,今天我們有兔肉吃啦!”墨少白笑着将兔子遞給她,然後回身将白馬身上束縛着的馬鞍取下讓,它自由的去草原上奔馳。
看着白馬自由的遠去,他們相依着走進茅屋中。遠處炊煙袅袅,黃昏漸沉,現在的他們不再是什麽叱咤江湖的人,他們只是被江湖遺忘了的平凡之人,或者,是他們從這場浮華的争奪中退了出來。只是一對相親相愛,承諾地老天荒的愛侶而已。
日子如流水,就這樣在無聲無息中被埋沒掉,被遺忘掉。
一切的一切,都只不過是光陰一梭,青春一擲。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