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明哥）唐吉诃德的公主

第16章 D

2-2

日子一天又一天的過去。

在聽見羅的全名，聽見那個關鍵的英文字母時，本打算對這個孩子的命運袖手旁觀的坷垃松心中翻起一場暗湧，他暗自下了一個決心——必須把他帶離開這裏，并且用盡一切辦法讓他活下去。

可是，就在他首次逮住羅的時候，柯拉松的結果是慘烈的，他被羅狠狠地擺了一道，回過神來，那個死小鬼已經逃之夭夭了，相對的，他看見一直躲在小巷的夾縫裏面的德蘿。

他走過去，把德蘿一把抱起來，并且問了她一個問題：“……你要和我和他一同離開這座小島嗎？”

柯拉松毫不猶豫地在德蘿面前說起了話，而德蘿怔了怔，比起驚訝于柯拉松哥哥會說話這件事，反過來，她敏銳地察覺到……他一直以來隐藏自己說話的聲音，其中必定是有原因的。

她感覺到平常那個總是嬉皮笑臉，對她寵溺萬分的柯拉松哥哥，一瞬間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但她并不害怕，反而意識到……他只是認真起來了。他正在說的話，也正巧是德蘿心中的其中一個小想法。

這幾天以來一直在和羅描繪的夢想近在眼前，當她真的得到一個機會實現的時候，德蘿又害怕了，她抱住柯拉松的脖頸，又垂下了腦袋，擔憂地詢問：“柯拉哥哥，這樣做的話……兄長大人會生氣的吧？”

柯拉松怔了怔，也意識到，德蘿已經很聰明的意識到……這一個離開是永久的離開了，不，或者說……她已經意識到這是一場背叛了吧？所以她除了在詢問他的意見，同時也在警告他的想法。

到了這個地步，柯拉松的腦海裏浮現出許多與德蘿相處的瞬間，都快十四年了……自從多佛朗明哥一時興起的把德蘿帶回家族，已經過去了十三年以上。

雖然德蘿和他之間隔着一個多佛朗明哥，雖然她在很多人眼中，就只是城堡內的花瓶、天真爛漫毫無用處的小公主，但柯拉松知道，德蘿把一切都看在眼內。

其證據就是，當他策劃背叛的時候，德蘿沒有過問他的原因，沒有大吵大鬧，卻只是小心翼翼地問他……

……柯拉哥哥，你是認真的嗎？你真的準備要這樣做嗎？

德蘿用眼神這樣詢問着他，顯然她自己的想法并不多，就只是在征求他的意見。

坷垃松意識到，即使是最喜歡多佛朗明哥的德蘿，并不會背叛自己。她總是這樣善良而細心，但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想憑着自己雙手把她帶離這座牢籠。

“嗯，一起離開吧。”坷垃松這樣說道。

德蘿怔了怔，淚水忽然撲簌簌地往下掉——她委屈地咬着下唇，然後抱住坷垃松的脖頸，小心翼翼的把腦袋埋在他的脖頸上：“但是坷垃哥哥，我好喜歡兄長大人，就算他是壞人，我還是很喜歡他…因為，因為兄長大人是把我帶回來的人嘛。”

聽見德蘿的啜泣聲，柯拉松的心髒又出現了一股無名的心疼。

——嗯，是啊。大概多佛朗明哥唯一最愛的人也是她吧，如果把她帶走，他大概會連愛人的心都失去，變成徹頭徹尾的惡魔。

但是D鐵定會卷起一番風雨的，把她留在多佛朗明哥的身邊，也只會逼迫她承受多佛朗明哥的罪孽，但是那些罪和她是絲毫不相關的……這樣下去她會因此受到懲罰，但這對于她來說是不公平的。

柯拉松已經看得見最後的結局——按照多佛朗明哥現在的計劃走，他最終要不成為王、成為駕馭一切的最惡的王，要不就是最終被打敗、被清算——他深信着後者，前者的機會少之又少。

而且不論是前者還是後者，德蘿還是需要背負很多。

“……離開多佛朗明哥對你來說會是最好的選擇。”他垂眸說道。

柯拉松刻意說得堅定。

但其實心中某個聲音也在告訴他——所謂“對她來說是最好的選擇”其實也只來自于旁觀者的角度，多佛朗明哥和她之間的羁絆大概不是旁觀者能客觀分析的——道理就等同于，即使女兒明白父親十惡不赦，但是在女兒的眼中，他依然是自己的親生父親，而在父親眼中，他也希望給女兒整個世界，他們之間的愛并非随便就能斬斷的。

他也曾經期望過，德蘿這個女兒，能夠總有一天改變多佛朗明哥這個父親。而且如果把她也帶走，這确實是非常不明智的決定——因為多佛朗明哥在涉及她的事情上都會很認真，絕對不是普通一個借口就能把她帶走。肯定會追上來的。

但是她這樣善良的女孩…如果留在多佛朗明哥的身邊，他仿佛已經能夠遇見她凄慘痛苦的未來。

身為她的“兄長”，他也不想看見這種事情發生。

機會并不多，機會就只有一次，就他帶着羅背叛這一次。

能夠借此機會把她帶走也是好事情。如果能把羅和德蘿從多佛朗明哥的魔爪中抽走，他即使是死也無所謂。

德蘿雖然年紀還少，卻還是明白挺多東西的，她抱住柯拉松，眼神逐漸死去，又乖巧地回答了：“我知道了，如果柯拉哥哥認為這樣對我更好。”

她相信柯拉松，就如同她相信多佛朗明哥與羅。

答應了柯拉松之後，在計劃好的日子，在德蘿待在唐吉诃德宅邸的最後一天，德蘿并沒有下樓吃早餐。

她偶然也會因為前一天晚睡，所以翌日早上起不來。這并非是什麽稀有的事情，同時，因為約見了客人，多佛朗明哥對于這件事不以為然，沒有把這事情放在心上。

他一直就忙碌于處理各種交易，直至傍晚時分稍微感覺有些疲累，才交抱着手把雙腿交疊着放在書房的書桌上，打着鼻鼾睡着了。

而趁着這個他經常小睡的片刻，德蘿又小心翼翼地打開他的房門，再把腦袋探進去，于門縫間窺探多佛朗明哥睡熟的樣子。她不好意思打擾他，也不打算打擾他，就只是近乎癡迷一般站在原地看他——說起來，她也貌似好久沒仔細看他了，這幾年來，他貌似從未改變過，渾身散發着王者的霸氣，不論是誰都會輕易被他吸引。

尤其是他那對誰都從容不逼的笑容，令她從小開始就看得入迷。

他高深莫測、城府很深。從小到大他和她之間就經常隔着一副墨鏡，這讓她無法看清他的表情，更猜不透他心中在想什麽。

但她還是好喜歡兄長大人。

喜歡他對她與別不同的溫柔與寵溺，喜歡被他用有點粗魯的動作抱起，喜歡被他單手抱在懷裏；小時候生病時他會特地陪着她在她的房間裏面誰，所以她的床鋪才會被弄成這麽大的尺寸；她喜歡他總是耐心的陪伴着她給她送各種童話書與洋裝；他從來不會讓任何人讓她受委屈，從小到大一直……

她攥緊門把的手緩緩收緊——

現在——

雖然她很喜歡他為她做的一切，但是她也很清楚，她和兄長大人之間，在經過那件事之後已經回不去最初的關系了。她已經不能再像是以前一樣那麽任性了，德蘿忍受着心中的劇痛，心中的湧浪逐漸平複下來，她的眼神回複道淡淡的狀态，不再追求了。

她應該長大了，一直留在這裏，不論是她和多佛朗明哥也不會得到任何東西。

這樣想着，德蘿嘴角勾起一個恬靜的笑容——今夜，就要和他說再見了。

她充滿眷戀地看着他，然後又轉身而去，體貼地為他關上門。

……

而德蘿所不知道的，是在墨鏡背後，多佛朗明哥也已經不着痕跡的睜開了眼，他刻意裝作自己還在打呼嚕，卻是全心全意的看着德蘿的身影，直至望着她嬌小的身影遠去并把他的書房門關上，多佛朗明哥才終于從窒息的痛楚中解放出來。

他還記得，在她小時候，他一只手就能把她環上幾個圈——

從何時開始，他害怕得要把她拒之門外？

多佛朗明哥想不起來，只覺得自己很害怕。

他很害怕，害怕的程度就和喜歡她的程度一樣——害怕到心痛，那股痛楚是每次看到她漸漸遙遠的時候也會像發作一般纏繞他，令他近乎窒息，不能呼吸。

他很想把她一把擁入懷，但很害怕失去她。

害怕看到她驚慌的模樣，害怕她拒絕自己。

害怕被她讨厭，害怕她的離開。

所以他寧可和她從一開始就保持距離，這比嘗試過後失去更容易接受。

只是，下定決心後的多佛朗明哥發現自己終究還是低估了，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如此喜歡她，明明是相差十五年的小鬼，可是，他就是喜歡她，喜歡得對其他女人都完全不感興趣，可是卻不敢碰她。

他最近已經逐漸無法忍耐下去了。

他想起了柯拉松對自己說的話，他那個弟弟……雖然不能說話，但卻是把他的情緒看得相當透徹。

他知道，那天的柯拉松是在刺激他。

那麽他，下一次在那個小丫頭進來偷看他的時候，應該嘗試着接受她嗎？

多佛朗明哥如此思考着。

卻不知道，他和德蘿，已經沒辦法迎來下一次的溫馨了——

……